“这山上多少人?”
水师提督李兴拿着一手持望远镜,坐在白马上瞭望。
“百十号吧。”
齐远握缰驾马上前与他对话。
“布防松散,也没什么硬家伙在手,不过是群乌合之众,好对付。”
李兴观察了一阵马上得出结论,果真是久经战场的老将。
“关键是佟大人在他们手里,强攻万一逼急了,狗急跳墙就大事不妙了。”
“你看这山也不高,就是这雾气浓重,这伙山匪老窝一定就在山顶上。你与至义就在这儿喊话,牵制住,我带一队人从后山突上去,直捣黄龙。”
齐远想了想,觉得可行便点头同意道:“那就按李大人的意思办吧。”
胡统领见不用自己冲锋陷阵,心下暗自窃喜,随声附和着,就当凑个人头。
原是齐远到了水师提督府,恰逢丢了调令的胡统领到老师这儿诉苦,于是便跟着一道来了。
至义是胡统领表字,比起自己的恩师,这胡统领是千万分之一的不及,就是会虚伪掩藏,在老师面前装的正派大义,实际也就是个鼠辈小人。
李兴掉马,点名,调兵遣将,挑了几十名精干的,组成小队,整装待发。
偏偏这个时候又有人一路疾驰下马,跌跌撞撞来报。
“李军门!”
李兴眼神不好,听得远远有人叫他,眯眼聚光的拿起手中望眼镜来瞧。
“你,你是?”
一眼看出是自己相熟之人,李兴翻身下马,激动的拉起乔装打扮,改头换面的老友,差点就要老泪纵横了。
来人虽也激动此次重逢,但他此次前来,毕竟是有十万火急的事要报。
“李军门,晖州,晖州要乱!”
李兴刚要开口叙旧,久别重逢的激动立马被这个爆炸的消息全部浇灭。
“郭勋,郭勋要占晖州!”
老友接着话茬上气不接下气继续说完,却因为太过着急,也只能说个只言片语。
不过这只言片语,已完全能说明问题了。
“那就是谋逆啊,好大的胆子!”李兴听了是怒火攻心,吹胡子瞪眼。
“这小子当初在顺天练兵的时候,就花花肠子弯弯绕的多,果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军门快随我前去吧,耽搁不得,晖州一乱,这江南各地都不得安宁。”
老友
李兴当机立断,飞身上马准备赶往晖州救急,便开始布置。
“至义!”
李兴声如洪钟,一下把昏昏欲睡开小差的胡统领给惊醒了。
“老师,何事吩咐?”
虽心有不耐烦,面上他是一点儿也不会表露出来,反倒是毕恭毕敬,真就是表里不一。
“你带这一队人马先上山,从后面突进直插其老巢,把佟大人给救下来。”
“齐先生!”
他又转头交代齐远。
“一会至义上山,你就喊话吸引对面注意。”
齐远脸上却显出意见。
“李军门,佟大人还在山匪手上呢,您这么撩挑子走人,恐怕不妥吧?”
“对啊,老师,佟大人的安危要紧!”
胡统领也要帮腔。
要他孤身带这一小支人马涉险,又要走没人走过的不寻常山路,他心里是一百二十个的不情愿。
李兴不以为然,因为心急,嗓门更是提高了不少,震得人耳瓜子嗡嗡作响。
“这佟大人的一人安危,有晖州全城百姓的重要吗?再说了,已经交代了至义去做了,又没有说不救。”
李兴也是个有自己想法的倔老头,做了决定的事儿,也最多就是知会你,绝不会因着外界干扰,做任何一点改变。
他还特意叫上风尘仆仆,赶来通知的老友也一起上马启程。
齐远急了,驾马横在返程路当间,从怀里掏出一块玄黄坠穗子的白玉佩举在手里。
“和亲王口谕,一切均以佟怀信身家性命为重,今儿您必须先把佟大人毫发无损的救下来才能走!”
李兴老脸一板,眼又一瞪,大的如铜铃。
“老夫纵横沙场这么多年,连皇上娘娘都对我客客气气的,你一个小小师爷,敢狐假虎威,假借和亲王名义威胁我?”
“来人啊,给我捆咯。”
“是!”
两个军士利落应声,是上前一把就将齐远从马上拉下来,再三两下就捆起来,扔在李兴马前,最后一一回到队列。
齐远长这么大,也是第一次当众受这奇耻大辱。
李兴纵马示威般故意从齐远头上越过,跑处起几米远后,才转头看向胡统领,又大声叮嘱了一句:“至义就按我说的办,这儿就交给你了。”
“放心吧,老师,您早去早回!”
胡统领嘴上是这么说,暗地里就已经开始盘算着,一会怎么在路上好好拖时间阳奉阴违了。
李兴见胡统领答应的挺痛快,当下就放下心来,快马加鞭,带着大部队离开了。
齐远在地上吃了不少马蹄扬起的尘土,恼怒着破口大骂:“老匹夫,今日之事你日后一定会后悔的!”
此时李兴早已跑远听不到了,齐远放的狠话只能飘散在风里,消逝在空中。
“齐师爷,倒是忠心啊。”
胡统领下马,走过来拉起他,为他松绑,顺便给他拍去身上尘土。
“这老头真是野蛮的很,说话做事都没轻没重的。”
齐远拿掉身上最后麻绳,余怒未消,面上虽不说,但刚才李兴驾马从他身上越过的一瞬间,他还是心有余悸的。
“这佟大人究竟何方神圣啊,王爷都这么上心关照?”
胡统领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的主儿,顺道着想打听点内幕。
“做好你老恩师给你的任务,不该打听的就莫要再问了。”
齐远并不给机会,他嘴巴也紧,不该说的绝对只字不提。
“还有啊,救不出来啊,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齐远不透露半分也就算了,还突然厉色警告。
胡统领讨了个没趣,不再吱声,心气儿也不顺:不过就是抱了根粗大腿,一个小小的师爷,不入流的,还敢在他面前作威作福的?
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当着面说的,王爷家的狗也是尊贵的狗,仗人势他也要笑脸相迎伺候好咯。
“什么时候上路?”
齐远还是时刻关注着救人的事宜。
“啊啊,马上马上。”
胡统领打着哈哈,假装掸掸掸马鞍子,整整软盔甲,实则是为了拖延。
齐远眼不瞎,早已看出了这胡统领的怠慢懒惰,当下是立马又冷声威逼厉喝:“动作快点,再不启程天都黑了。”
胡统领连连点头称是,一步跨上马,招呼小队跟他前进。
见人动了,齐远稍松了口气,但又委实担心这眼神一直飘忽不定,贼眉鼠眼的胡统领,半路又搞其他名堂。
夜还是不可避免的降临。
佟怀信被五花大绑之后,就被扔在一间破烂不堪的柴房里。
饥肠辘辘,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时辰了。
“大人!”
恍惚间,佟怀信似乎听见有人声,可他毕竟太饿了,还以为是幻听就没太在意。
“大人!”
又是一声悠长的轻唤。
“哎呦!”
伴随着一颗从天而降的小石子,一下砸的佟怀信痛的清醒了。
“谁?”
佟怀信站起来抬头仰望,就见一劲衣人将食指放在鼻前,示意他噤声。
看守的也听得动静,刚要四下里查看,恰巧是几声“喵呜”的猫叫,打消了他们的疑虑。
佟怀信认得这是一路从京地护他来兴县绍城的护卫军头头,姓傅。
看来自己是有救了,当下欣喜不已。
这傅护卫从天而降,在佟怀信眼中都带了救世主的光环了。
“你怎么找到我的?”
佟怀信压低声音小声问他。
“属下一直跟随大人,发现大人被绑在这儿,就暗中伺机营救。”
“跟的好,跟的好!”
真是天无绝人之路!
“你们让我进去吧,燕寨主说了的,准许我进的。”
没过一会儿,佟怀信就听到一串窸窣开门的动静。
傅护卫闪身跳回屋顶,刚好乔锦心带了一个食盒,已向他款款走来。
“折腾一天了,累了吧?”
乔锦心说着便打开食盒,扑面而来的香味勾着人肚里的馋虫。
“你还没吃呢吧?这山里没什么,只有几个鸡蛋,我找了点葱花给你搞了碗蛋炒饭,赶紧趁热吃了吧。”
乔锦心边说着,就把这颜色金黄,香味俱全的蛋炒饭端出来,又把筷子塞在他手里。
“这是你做的?”
佟怀信捧着这一碗热乎乎的蛋炒饭有些意外,更多的是惊喜。
乔锦心撇过头,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是看你可怜,才大发慈悲给你做专门做的啊,赶紧全部都吃了,一粒都不许剩。”
佟怀信喜滋滋捧在手里,刚要埋头苦吃,却感受到一阵疾风,一道黑影闪过。
他感到不对,刚要出声阻止已经来不及了。
这个傅护卫早已一记手刀将人弄昏睡,乔锦心还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就瘫倒在桌上,不省人事。
一切都是那么快速静默,门外站着看守的俩人竟毫无察觉。
拽着佟怀信一下又飞身跳到屋顶上,傅护卫仗着极上乘的轻功,神不知鬼不觉的逃离了出去。
“你,你动夏瑜干嘛,好好说不行吗?”
一口气跑出寨子,又跑出去好远,佟怀信才气喘吁吁停下,大声质问起他。
“大人,这顾夫人就是合谋绑您的主谋之一,您还看不出吗?”
“何况这苦肉计最开始就不是演给顾少爷看的。”
傅护卫直接丢了个重磅炸弹。
佟怀信闻言,一下子神色凝重起来,死死咬唇,不信:“你什么意思?”
“他们的目的,就是单纯绑您上山,好作拖延。这样,郭勋才好一举拿下晖州。”
“不是夏瑜自己胡闹?”
信息量太大,佟怀信一时脑子也转不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