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浩浩荡荡到了城楼下,家丁们被值守的兵士拦了下来,只允许四名贴身护卫跟着杨家父子上城楼。
家丁队伍里有人用夷语吵吵嚷嚷,杨秉坤抬手制止了他们的喧闹,转身跟卫四一上了城楼。
原本黔中府是没有城墙的,大乾军队进驻后就开始依着地势修筑城墙,如今的城墙也算坚固,杨家父子为了避嫌,日常并不到这城楼上来。
卫豫正在调试迫击炮,带上船的迫击炮留了两门在黔中府,运了三门到卫琦的军营。
听到城楼下的吵闹声,他直起身,对边上挑选出来学习操作迫击炮的炮兵说道:“你继续调试。”
接着他走往城楼的楼梯方向,远远看到杨家父子已经上了城楼,便快步迎上去行礼说道:“辛苦杨老爷子和杨老爷跑一趟,只这物件实在新鲜,老爷子看到了定然也欢喜得紧。”
“难得你这般忙也还想着我们父子俩,只恨那南诏不安分守己,害你好不容易回京城一趟没待上几日又要赶回黔中。”
杨秉坤给他还礼说道。
“老爷子无需为那些事伤神,您来瞧瞧这个,有了它,南诏国也蹦哒不了几日了。”卫豫笑道,把杨家父子带到离迫击炮十米远的地方站定。
杨家父子二人还未来得及看清那是个什么物件,就听卫豫问道:“调试好了吗?”
“禀告将军,调试完毕!”一名兵士答道。
“好,向既定目标发炮。”卫豫下令。
“是!”士兵拿起一个看上去像是纺锤状的物件放入那个斜放地上的黑乎乎的圆筒里,随即捂着耳朵弯下身子蹲在旁边。
圆筒发出一声闷响,接着那个物件飞出圆筒,杨家父子眼看着那玩意一路飞过了河对岸,又飞了好长一段,才坠落在一处拐弯的河滩后炸开。
“禀告将军,炮弹命中目标。”卫兵转身过来向卫豫报告。
不命中也得说命中,这是他们将军之前交待过的,炮弹宝贵,他们只能试射一发,起到震慑作用即可。
杨家父子俩脸色苍白,杨承州问道:“此为何物,怎生如此凶悍。”
那物件炸开时声音巨大,红光映红了半边河面,又是火光又是尘土飞起几丈之高,这要是炸到了人身那是得灰飞烟灭的罢?直接便火葬了。
“此为迫击炮,炮击距离可随意调整,我回京城看到了觉得好使,便拉了几十门到黔中府,有了它,任何来犯之敌都会有来无回,包括那南诏国象兵,我黔中府自此往后固若金汤,老爷子大可安心颐养天年。”
卫豫笑道。
安心颐养天年个鬼!这小子一肚子坏水,故意把我爷俩拉来好吓唬人呢!老头子岂是那么容易被吓倒的?
杨秉坤也笑道:“果然是稀罕物件,老头子我活了大半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的杀器,此物只怕造价不便宜啊!浑身都是铁,那飞出去的也像是铁旮瘩制成的。”
果然是老狐狸。
卫豫腹诽,嘴里答道:“不光是不便宜,还不好打制,我听兵器工坊的大师傅说了,若是打制得不当,那炮弹飞不出去反而在炮镗炸了,自己人先得被炸死,我这也是因了南诏国使坏,皇上才给配了一批。”
杨秉坤的心里越来越沉重,却听到儿子跟卫豫说道:“既是有了这般的杀器,何不快快运到南诏边境,只怕南诏国不会善罢甘休。”
“自然也运过去了,比黔中府的还多,足够南诏国喝一壶的。”卫豫笑道。
“那就好。”杨承州欣慰点头,又关切地看向卫豫:“思维到京城可习惯?我听说你们成亲那日皇后娘娘都送了赏赐,我也给她备了嫁妆,只等你们成亲回了黔中就送到将军府。虽说她不姓杨,但也总是杨家的骨血,杨家女儿有的她也都有。”
“杨老爷有心了,她在京城很习惯,还认识好些小娘子,玩的很高兴。杨家给她备了嫁妆的事您亲自告知她她会更欢喜。”卫豫答道。
杨家早年对罗夫人母女不闻不问,倒也没使过什么坏,最近两年看到自己要娶思维,态度上热络了些,但是今日说出给她备了嫁妆的话,更多的还是因为这火炮。
而思维对杨家也不能说完全没有感情,毕竟是自己的亲生父亲,而据她说罗夫人也总是告诉她离开杨家是自己的选择,并非被人逼迫,不希望她对父亲或者杨家产生厌恨之情。
这也是卫豫今日把这父子俩带到城楼来的原因,希望他们看到这火炮以后知难而退,悬崖勒马,以免铸成大错。
杨家的动向自然都在他们的监控之下,他们有这样那样的小动作也在意料之中,杨老爷子的不甘不服他们也都看在眼里,但很多时候讲道理不如摆实力,最好是可以达到不战而屈人之兵,所以他就故意把火炮的数量说多了二十几倍。
杨家父子俩从城楼下来回家,一路上都没有说话,一进府父子俩又进了书房。
“阿父,需马上使人前去通知四十八寨取消行动,您也看到听到了,那火炮厉害,大乾又有快船,军队很快就会入黔,我等万万不是对手。”杨承州说道。
“闭嘴!应该是趁大乾军队还未到我黔中,先把那些火炮抢下来,有了那批火炮,还怕什么大乾军队,对,就这么干,真是天助我也!”
杨老爷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却又直直地往后倒去,把椅子也撞翻在地。
“阿父!来人!快来人!”
杨承州在桌案对面拉他不及,大惊失色,急急忙忙绕过来想把杨秉坤抱起来,又怕随意乱动直接让父亲送了命,只颤抖着声音喊着“阿父”。
杨秉坤其实从今日见到杨承州得知南诏国大败开始,心情就处于大起大落之中,只不过事关重大箭在弦上,便一直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又接连听到看到于己极为不利的消息,心境正渐趋绝望,却又突然想到了致胜之道,心情激动之下乐极生悲,中风了。
他迷迷糊糊听到儿子在喊他,心中着急,却无法控制自己,嘴巴说不出话,手脚无法动弹,头痛欲裂,只能勉强睁开眼睛,左右移动眼珠子,以示自己还有意识。
“快去请大巫,快请大巫。”杨承州对着冲进来的守卫喊道,那守卫看到书房里的这一幕也是手脚发软,几乎是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杨秉坤想让儿子把自己中风的事情保密,却无论如何说不出话,一急之下,反而晕了过去。
杨府一下子乱哄哄起来,人人惊惶不已,有人去通知杨秉坤的其余儿子们,他的弟弟们,还有杨秉坤的妻妾们。
偏偏没人去通知那最紧要的四十八寨的头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