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圈中那几头大鳄相比,新艺美的体量勉强只能算是中上,但在东北这块儿地界,人家就是地头蛇,哪怕来了头龙,那也得先盘着。
而夜珑这部ip剧,便是郑宜人联合多方力量、拼了老命才攒出来的班子,女主那是肯定要抓自个儿手里的。
所幸,她还算保留了几分理智,拒绝了从十二少女岁演到三十岁成年女主的巨大诱惑,而是将剧中的少女夜珑一角儿,运作给了自己公司旗下的一朵小花。
小花今年整十八,恰是水当当的年纪,演个十二岁少女不成问题。
虽然通常说来,惯演女主的艺人们,有一个算一个,那都是戏霸。不过,郑宜人的算盘却还是比纯粹的女艺人打得更精明些。
少女夜珑也就在前三集露个脸,相较于全剧四十二集的总长度,这点儿戏份真不算什么。纵使那朵小花当真火了,那也是花儿香在墙里头,肥水不流外人田。
小小孙猴儿,如何翻得出如来佛祖的掌心?
现如今,那郑宜人明显便是总掌全局的佛祖奶奶,心里拎得清、账亦算得明,君不见微特上“夜珑秉持艺术初心、老中青三代薪火相传”的热搜?
多好的正能量话题啊,显得郑演员那么的温良恭俭让,底下的评论再来几个拉踩的、带风向的,同期剧集的风头就能被它抢光。
不得不说,几年生意做下来,郑宜人的格局、眼光已是大大迥异于从前,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苏音一心二用地将台词过了几遍,小妆师也替她化完了妆,轻轻拍了拍她道:“苏苏姐,好了。”
苏音抬头向镜中看了一眼。
沉暗发黄的五号粉底,将她从令人惊艳的绝世仙女,变成了肤白貌美的漂亮姑娘,颜值至少降了三个档次。
倒的确是很合适的妆容。
待到开拍时,只要灯光到位,再给女主脸上加几层滤镜,苏音这个小女配,便也是貌能配位了。
她自我感觉比较满意。
她就是过戏瘾来的,并没想着要压谁一头。
再者说,要是有谁连她苏十八的戏都压不住,那其人演技可就真是渣中之渣了,被压了也是自取其辱。
去服装间换好了戏服,苏音便与小周赶到了片场。
她们来得早了些,场子里乱哄哄地,台都还没搭好,地上摊放着保护垫,晨光与灯光交错着投射而下,角落里,几名武替正你来我往地对着戏。
导演董樵坐在监视器后,满脸憔悴,一看就是睡眠不足,身边乌泱泱围了一堆人,其嘈杂混乱,三千只鸭子也营造不出这种效果。
“苏苏姐,这边好乱啊,咱先去外头逛逛去好不?”小周踮着脚左右张望了一圈,给出了很正确的提议。
这话正中苏音所思,她立刻笑道:“好啊好啊,我们去看看那个大湖去。”
说着向前指了指。
前方不远处,便是烟波浩渺的一面平湖,水波倒映着清晨时分鸭壳青的天空,水天一色,清润的水气携凉风而至。
“哦,好,那就去青湖,我给你拍两张美美哒照片po到微特上去。”小周兴致勃勃地说道。
苏音的微特终于开张营业了。
当然,这个号儿如今全权交由小周打理,苏音自己是不管的。
不是她懒,而是微特真不能经常刷,刷多了容易高血压爆头。微特上不也广泛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么,“不看微特岁月静好、一看微特世界完了”。
所以,苏音就当了甩手掌柜,微特只偶尔才上一次,便如她在天元集团担任的那个幕后大boss,也是由得金易得各种操作,她在旁边看看就好。
专业的事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她就是个十八线修仙路人,除了拍个戏、穿个越、斩个妖除个魔啥的,别的她就真不擅长了。
“那我穿戏服拍照没关系吧?”一面往湖边走,苏音一面又问小周。
她来得匆忙,和剧组签下的协议都不曾细看,也不知这样子能不能往外po照片。
小周满不在乎地一挥手:“没事儿,剧组还希望大家多多宣传呢。这剧还是小众了一点儿,需要搞事情。”
苏音了然地点了点头。
既然不违反相关规定,那便听小周的安排就是。
湖风扑面,水气盈空,随着离青湖越来越近,苏音识海中已是星雾飞转、流光舞动。
北地风物,有着与帝都不同的疏阔豪放,便如此际,她向水而去,身后是喧嚣的人世众生,眼前是天地浑然的万千造物,山高水绿、天静风凉,直教人心神俱宁。
苏音面色怡然,潜神入海,便见那五色海上兴起了一些波澜,悬于天空的三根琴弦,青丝肃净、赤弦如火,居中的宫弦则孤立天心,天元真灵如云海奔腾。
不可名状物已然完全被炼化了,曾经的星雾海,如今业也回复如初,五色波涛不住起伏,美伦美奂。
苏音嘚瑟地挺起了胸脯。
不是她吹牛,以她目前的功力,异界伪神她一把头能对付俩。
要问除妖哪家强?那必须是她苏大强啊。
她眼下已再非昔时一剑绝尘的一招鲜,而是能发两连招了。
连开两招大的,就问你怕不怕。
“哎呀这个地方好,苏苏姐你摆个造型,我给你拍照片。”
小周欢快的声音拉回了苏音的思绪。
回过神时,却原来她们已然走到了湖边,水波拍岸,水映天、天笼山,果然风景极好。
说起来,夜珑剧组的驻扎地还是很有特色的,居然就在东北美术学院校内。
作为华夏国历史最为悠久的高等美术院校之一,东北美院与帝都美院、苏郡美院并称三大美院,曾培养出不少举世瞩目的画家。
这所建国前便已成立的美术大学,占地面积有好几十公顷,内含青湖、雁儿山及古典庭院若干,此外还保留着不少上上个世纪的建筑。其亭台楼阁莫不古雅,其山水画桥多少沧桑,幽幽古韵,远不是那些搭出来的古风外景可比。
现在,那几处古典庭院便是校内国画院的教室,学生们临摹都不必出远门儿的,推窗即是。
而青湖与雁儿山则毗邻西画院,因为夜珑的导演董樵便毕业于该院最大的油画系,是故,西画院大领导兼校董会主席便特批了条子,允许剧组驻扎在学校内,就近取景。
当然,这一切都是有条件的。
一是片方必须大力宣传东北美院,为九月份的学校招生季打好前站,并负责拍摄一部唯美小清新校招宣传片,上传到学校微特;
二是剧组进驻时间截止到八月上旬,不可延期,且在校拍摄期间不得影响正常的教学秩序。
如今已是五月过半,离着放暑假也就一个月不到的时间,校内人心已散,不少老油条学生借口外出采风,一早便提前回家过暑假去了。
也正因如此,青湖岸边,人迹寥落,苏音的出现并未引起任何关注。
小周倒是很开心。
人少才好拍美照嘛。
可是,当她的视线转去左侧方时,她脸上的笑容就凝固了。
“妈蛋她俩在这儿干嘛呢?”
小周拧着眉头爆了句粗口。
苏音回眸望去。
湖畔不远处有一片杨树林,此刻,两个漂亮姑娘正从林中出来,拉拉扯扯地往这边走着,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出,这俩正在吵架。
今天拍戏,苏音便也没放开神识,主要是怕人多口杂地,听到些什么辣耳朵的事,索性就当个普通人,如今她也是只看了一眼,便回头轻声问小周:
“她们是谁啊?”
可以确定这俩姑娘一定是剧组的,颜值很能打,但苏音跟她们不熟。
小周压低声音道:“大波浪卷儿的是陈芷瑜,另一个是她助理,郭凯琳。”
苏音脑子里转了转,终于记起,这陈芷瑜不就是少女夜珑的扮演者么?
哟,她怎么和助理吵上了?
如此一想,苏音不由再度回头看了一眼。
陈芷瑜的小脸只有巴掌大,皮肤瓷白、下颌微丰,确实是个很水灵的姑娘,满满都是胶原蛋白。
不过,陈芷瑜旁边那个叫郭凯琳小助理颜值居然也不差,薄唇红润、眉眼精致,论长相两个人不分轩轾。
“她俩都签了新艺美,郭凯琳比陈芷瑜大一岁,也比她早进公司一年。”小周小声旁白。
苏音“哦”了一声,摸了摸下巴。
这就懂了。
陈芷瑜和郭凯琳原来根本就是竞争关系,两个都是签约艺人,因为陈芷瑜拿到了角色,郭凯琳手头没活儿,于是便被临时指派担任她的助理。
也可能这实则就是陈芷瑜故意点将,把竞争对手带在身边,让她看得着、吃不着,寒碜人呢。
这届年轻人真会玩儿。
苏音点头咂嘴地在那儿感慨,小周拉着她便往远处走,以躲开这两个事儿娘。
此时,陈、郭二人也看见了她们,互相拉扯的动作立时就停了,随后很默契地你摸摸我的头发、我整整你的衣领,脸上还带着笑,一副姐儿俩好的样子。
虽然演得很假,但人家的表情很认真。
表演完了,俩事儿娘也没再往这边走,而是站在湖畔的一块观景石旁边,仿佛是在欣赏风景。
可惜,湖风无情,将她们的说话声拂了过来,苏音和小周不多不少,刚好听了一耳朵。
“我让你给我准备果汁,你往导演那儿凑什么凑?你是我的助理,请做好你的本职工作。”陈芷瑜面含微笑,声音却很尖利。
郭凯琳掠了掠发尾,声音委屈屈:
“我就是去帮你拿果汁去的呀,谁知道董导正好就坐在那儿,我难道还能把他赶走吗?”
“是啊,你是去拿果汁,这个果汁你拿了半个小时,你得风湿了吗大姐?”
陈芷瑜语气讥讽,一声“大姐”直戳对手心窝子,表情却温柔得能掐出水来,远远看去一派和善。
郭凯琳身子晃了晃,仿佛风吹就要倒,脸上的笑容则一丝没变:
“我前几天不是告诉过你我不舒服吗?就因为我是你的助理,所以我就必须七乘二十四小时待命、连多喘一口气都是在犯罪是吗?”
陈芷瑜“呵呵”一笑,神色自若地继续开启嘲讽:
“是啊,你生病、你体弱,你善良、你无辜,全世界就你最可怜,可我又没要你做我助理,你自己贴过来干嘛?因为我人格伟大吸引你吗?”
我去,这戏码好劲爆!
苏音和小周对视了一眼,同时露出了羞愧的神情。
这波她们在第二层,人家却在第五层。
谁能想到,当助理这事儿居然是郭凯琳主动要求的,这是何等伟大的同事之情、同行之爱啊?
郭凯琳笑容温婉,声音里却有了哭腔:
“都说多少回了,我只是跟郑总说想跟组学习一下,郑总就把我派过来了。你要是不乐意,你可以自己跟郑总提,我听从领导的安排。”
听至此节,苏音和小周立刻你拉我、我扯你,快速遁走。
当面听壁角总是尴尬的,此外,也怕引火烧身,这话赶话地往郑宜人身上凑,谁知道还能说出什么来?
总之一句话,两位妹妹都不是省油的灯。
郭凯琳就不必说了,能屈能伸,狠角色。
陈芷瑜也绝不可能简单,否则她又是如何挤掉条件出色、心机深沉的郭同事的?
至少在交手的第一轮,郭凯琳落败。
由此亦可知,陈芷瑜的段位相当不低。
也许,正是因为输得不甘心,郭狠人才会死皮不要脸地粘上来,就算不能做些什么,也要恶心恶心陈赢家,让对方无法安心拍戏。
年轻人旗鼓相当,苏音表示吃瓜吃得很猹猹开心。唯可惜这口瓜涉及剧组,也只能浅尝辄止了。
远离了小型撕叉现场,小周便又跟苏音咬耳朵:
“我听人说了啊,新艺美高层最近有点不大平静,郑总离开剧组也不全是为了拍综艺,她是去外面……”
她没往下说,只用手比了个铜钱的姿势。
苏音于是越发地羞愧了起来。
原来她连二层都不是,就站在地板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