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玉和阿妙都是跟季樱有日子的人,晓得她向来还算心中有成算,这会子既笑容都没了,必定心中有些思忖,当下都不敢怠慢,忙随着她上了楼,一同进了天字房。
入得屋,阿妙先将火盆子拢上,又唤小伙计送茶点来,季樱同桑玉两个就在桌边落了座。
“三姑娘是觉得,今日的事十分不妥?”
桑玉这人一向性子直,有话憋不住,才将将坐下,立刻开了口。
“倒也不至于十分不妥。”
季樱伸手在那火盆子上烘,轻轻皱了下眉:“若咱们是在榕州,今日之事压根儿不必太在意,但现下咱们人在京城,对此地的人、事、物统统两眼一抹黑,既心中有了古怪,我觉得,还是谨慎些的好。”
她实则也闹不明白心中为何如此在意。说穿了也就是被人多看了两眼而已,就算那人举止怪了些,你还不许人家性子内向,不好意思与你对视吗?但说不上为什么,她心中就是始终觉得不踏实,而这种不踏实,让她自然而然地起了警惕。
“我也觉得谨慎没坏处。”
阿妙打开门,接过小伙计递来的热茶壶和点心盘子,面无表情道了谢,见他下了楼,这才关上门回到桌边,先斟了杯热茶给季樱捂手,再替桑玉也斟了一杯,紧接着摸摸季樱的手背,弯下腰去,将火盆子拖得近了点。
“旁的不说,咱们就说上回在醉花间吧,那可是咱们家自己的地盘,还是由四爷那么个精明的人儿亲自打理,按说,应当无比安全才是,可结果怎么样,不照旧被那脏心烂肺的两父子钻了空子?幸而那日陆公子在场,也算是替姑娘化解了这一劫,否则,事情会到何种境地,还真是不好说。眼下咱们在这人生地不熟的京城,陆公子又即将远行,自个儿再不上点心,还能指望谁?”
她这话里话外,连季溶的名字都没提,怎么听都有点埋怨的意思。
本来就是嘛,你亲闺女山长水远地来了,你不说好生照顾着,还成日让她不舒坦、不自在,既如此,又何必叫她来?
季樱似笑非笑地看她,唇角一翘:“怎么着,是方才在映月楼里,我说你和桑玉都是锯了嘴的葫芦,你不乐意了,这会子特意说上这么一通来,证明你长了嘴?”
阿妙原本说完了这些,转头便去里间替季樱铺床,忙忙叨叨的,冷不丁听见这话,扭头就冲她瞪眼睛。
“我错了错了,阿妙姐姐别恼。”
季樱忙给她赔笑脸,再收回目光,正色对桑玉道:“阿妙这话是不错的,我心中也正是做这么想,所以这两日,要劳你辛苦。白日里咱们若不出去,你便在这客栈中多走动着点,若发现有异状,及时防备。夜里么,这觉也睡得轻些,匀一只耳朵出来听着四下里动静,有不妥便立刻来找我们,即便过后发现是误报也不怕,这时候一惊一乍点,总没坏处。”
桑玉一一地答应下来,却有些不解,皱着眉问:“三姑娘是觉得,会有人来寻咱们的晦气?可我见那姓范的,也并未做甚么出格的事。再说,他一介文官,即便要找您,想来也不会来硬的吧?”
“我知道,我就是想防患于未然。”
季樱点点头:“这两日闲时,你也在附近转悠转悠,瞧见那起隐蔽好藏人的地界儿,在心中默默地记好,倘使遇上那等紧急情况,咱们也好避一避。”
桑玉颔首称是。
“实际上,我也晓得这多半是多此一举。”
季樱抿了口茶:“依我估计,今日假使我真个引起了那姓范的注意,他若想找我,压根儿不必这么麻烦,现成的有路子给他走呢。”
她这话也并未同阿妙和桑玉解释得太清楚,只提了这么一句,便没再言语。
至于那二人听没听明白,其实也并不十分紧要,横竖打起精神来把细些,总不会有错。
桑玉不便在这屋里久待,见季樱吩咐完了,随即便起身离开,行至门口,回身又道:“今天太晚,明日我与那掌柜的说说,换个屋子吧?离三姑娘近,总便当些。”
“成。”
季樱冲他一笑,痛快应了。
这一日,又是搬家又是外头闲逛,都晚上了,偏还费了点脑子,真空下来才察觉累。季樱也不是那起杞人忧天的性子,既然安排妥当了,就把一颗心踏踏实实搁回腔子里,叫了水来舒舒服服沐浴,之后人便裹进被子里,安安稳稳地睡了过去。
她原也猜逢着,分别后陆星垂回了家,那陆夫人既晓得她的情况和现下所在,隔日必是要来的。只不过她以为,十有八九,陆夫人会等着陆星垂忙完公事之后一同前来。却不想,隔日才一大早,她的门就被人拍响了,外头传来陆夫人那隐隐带了点生气的嗓音:“樱儿,你给我开门!”
季樱睡得正香,给唬得一个激灵,睁开眼还没来得及说话,外间正替她拾掇衣箱子的阿妙已是弹了起来,上前去极其痛快地就把门给打开了。
季樱:……
她这丫头究竟是谁家的,怎么连问都不问她一句,胳膊肘往外拐,上去就开门?
来不及细想,外边已是一阵脚步声直直闯了进来。陆夫人虽火急火燎的,倒也没真个让季樱尴尬,在通往里间的纱帐前站下了,也没伸手撩帐子,就站在那,高声嚷起来:“樱儿,你是怎么回事?受了委屈从你爹那儿搬出来,这也不是不行,可你一个小姑娘,怎能这样大大咧咧地跑来住客栈?我家是没房子给你住吗?”
季樱叫她兜头一阵吼,脑仁直疼,忙冲着纱帐挤出个笑脸来:“您稍等,我……刚起床,待我收拾齐整了再来见您,那时候您再接着骂我不迟。”
“谁想骂你了?”
陆夫人翻翻眼皮,缓了声口:“你也别着急,本就是我坐不住,来得太早,昨晚从星垂那里晓得了事情始末,我恨不得当场便来!你先好好儿收拾,多穿些,莫要慌里慌张的,回头再着了凉。”
又转头去吩咐阿妙:“你也别忙着给我倒茶了,不在这一时半会儿的,快把熏笼上的衣裳给你姑娘送进去,让她暖暖和和打扮齐全了才是正理。”
她也是真不见外,说话间,自个儿就走到外间的桌边坐下了,喘了口气,细细碎碎地说话:“星垂一大早便去了军中,我实在等他不得,便先过来找你了。你爹可真行,你说要出来,他愣是没拦?他想干嘛?敢情儿闺女弄到京城来,不为着好好心疼,是为了欺负的?从你家和我娘家上数,我正经是他长辈,你等我见着他的,我非骂……”
话没说完,外头居然敲门声又响了起来。
“三小姐,三小姐您在吗?京兆府的温少尹早间又去了咱平安汤,说有事找姑娘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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