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这话,何氏顿时跟吓着了似的,瑟缩了一下,转脸去看她男人。
可蔡广全却半天没言语。
若季樱是头一回提起这个事儿,他或许还能耍个滑,推搪一番。可从昨晚到现在,她已好几次说起这事儿了,那便决计不是轻易能躲过去的。
既然非去不可,那总得找两个垫背的。蔡广全如此琢磨着,便转过身讨好地冲陆星垂笑:“您二位……倘使不忙,也一同去林子里走走如何?”
“什么林子?”
阿修抢先问。
“嗐。”
蔡广全叹了口气,拿眼睛瞟季樱:“就是……就是三小姐跌伤的那个林子啊。也不知是为啥,三小姐非得往那块儿去,我就说嚜,也不是个吉利的地方……”
“你要去那里做什么?”
陆星垂闻言,便偏了偏头,目光落在季樱脸上。
“就是想去看看。”
当着他主仆二人,季樱也没必要隐瞒:“事情当时来得太突然,我连一点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如今想来,却始终觉得有蹊跷之处,便琢磨着,怎么也得再去瞧瞧,兴许在那个环境下,能想起来什么也未可知。”
倒不是她猜疑心重什么的,只是受伤这事儿,过后她几次回想,越想越不对劲。
她和那位真正的季三小姐是从一个大陡坡一同滚下去的,可怎会两个人同时脚滑?
这种情形,最大的可能便是两个人或牵或挽地在林中穿行,其中一人冷不丁失了足,慌乱中互相拉扯着一同滚了下去。
然而根据季家人对那位季三小姐的评价来看,那绝不是个好相与的人,她会同一个乡下丫头亲亲热热地牵?
这很不合理。
既不合理,又有不明之处,走一趟有什么问题?
陆星垂一时垂着眼没说话。
蔡广全见状便急了:“两位爷,我们村里人没见识,说出来不怕您二位笑话,这有些事啊,还真就是宁可信其有。自打三小姐在那林子里出了事,我这心里始终就不安乐,一提到那处,便觉得是个晦气的所在。您两位是习武之人,也是贵人,阳气盛,假若能受累陪着走上一遭,我能安稳不少。”
许是也瞧出他两个同季樱关系不错,想了想,他便又添一个砝码:“您二位现在瞧着三小姐活蹦乱跳的,却不知当时那情形有多怕人。那当真是伤得血呼刺啦的,眼见得肩上都没好肉了。幸而没伤着头脸,否则……哎吔,我是真不敢想!”
只提受伤的季樱,那个死去的人,却是半点没捎带上。
何氏在旁边默默地听,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人又抖了抖。
陆星垂仍是没立刻答应,转脸看了看季樱。
意思季樱是瞧明白了,便对他抿了抿唇:“若不嫌麻烦,可否一同去?他担心成那样,你们要是不去,怕是这一路,我要被他聒噪得头疼的。”
“好。”
话音刚落,陆星垂立时便点了头。
阿修搛了一块红烧肉塞进嘴里,趁着众人不注意,偷偷地翻了翻眼皮。
唉,他家公子没出息啊,这么件小事还要季三小姐点头了才敢答应。论起来也是个战场上杀伐无数的勇猛人,怎地这么怂?
这件事,绝对不能学他家公子。
阿修又是一块肥肉塞进口,暗暗地下了决心。
“那咱们这就去吧!”
好容易等到陆星垂答应,蔡广全一下子就站了起来:“午时阳气最盛,咱们赶紧趁着现在进林子去,再早早儿地出来,如此方才最妥帖。”
行吧,开口闭口不离“阳气”二字,偏你还不能说他不是好意。左右无法,几人只得起了身,独留何氏一人看家,出了门,往山上去了。
实则真要说起来,那也算不上是一座山。
充其量,不过是一座高一点的山坡,其间草树茂盛,脚踩出来的小径两旁,杂草长了半人高,叫不上姓名的树木枝叶稠密,几乎能遮天,人甫一踏进去,便觉四下里光线暗了下来,阴森森泛着冷意。
“几位可千万当心脚下,仔细有蛇。”
想来这蔡广全是真的笃信鬼神之说,自打进了林子,人便再没站直,佝偻着背蹑蹑脚地走,不当心踩到一片枯树叶,都能惊得一跳。
只是再怎么说他也是个主人家,就算怕得很,也得不时出声提醒。
阿妙一进林子,便将季樱的攥住了,越往里走,光线便越加昏暗,她那只抓着季樱的收得也就越发紧。季樱回头看了她一眼,就见她虽仍是面无表情,一张小脸却煞白。
是谁昨天一副淡定模样,说什么自己早已经见惯了的?
季樱没说话,也将她的握得更紧了些。
陆星垂走在季樱身边,随时护着以免她跌倒,阿修断后,大抵也是觉着这林子实在太阴森,将那副玩笑的模样收了,变得严肃起来。
这山坡原就不算大,几人三弯两绕,终是在一片树木低矮的密林外停了下来。
“喏,就这里。”
蔡广全走到这儿便更觉后怕,遥遥地指了一下,无论如何不敢过去,对陆星垂和阿修道:“二位爷别看这里瞧着平坦,其实往边上走几步就是个大陡坡。姑娘就是从那儿摔下去的。现在想起来,我这心还直颤,那天我和我婆娘好容易寻到那斜坡之下,瞧见那情形……魂都给吓掉啦!”
陆星垂皱着眉往林子里张望了一眼,吩咐季樱:“你且在这儿留片刻,我进去瞧瞧,若无异状,你再进。”
说罢留了阿修在原地守着,自个儿大步进了林子,被那深草和矮树掩住了身形,一晃就不见了。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他好好儿地从里面出来了,依旧拧着眉,开口就问季樱:“这林子你从前常来?”
季樱不记得许多之前的事,蔡广全对此心中是有数的,这时候便显出他灵来,不等季樱开口,匆匆把话头抢了去:“可不是?两个女孩儿常往这林子里来,从前我就没少念叨,奈何她们不听啊!嗐,孩子气,胆儿大,专拣危险的地方折腾……”
一边说一边摇头。
“怎么了?”
见陆星垂神色奇怪,季樱问道:“那林子有不妥?”
“不是。”
陆星垂看她一眼:“我是想不明白,你们是怎么掉下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