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樱肯答允,便是解决了最困难的事,余下的,哪里还算得上什么?
压根儿不要陆星垂开口,阿修先就一口应下:“多带个人原就是该当的,别说带上您二姐姐,就是带上您全家都行!”
被陆星垂一眼斜过去,笑嘻嘻地往自己嘴上拍了一巴掌。
事情既已说定,便没再耽搁下去。到底是不放心,季樱又多同董鸳念叨了两句,嘱她锁好门,这才从铺子上出来。
阿修献足了殷勤,若不是有个桑玉在,简直恨不得托着季樱的两将她直送回季家去。
终究是在听琴巷外道了别,路上经过尚未打烊的糕点铺子,季樱又进去买了两盒翠玉豆糕,带回家之后让人给老太太那儿送去一盒,另一盒便自己提溜着,穿过垂花门,迎面就见她二姐姐踮着脚立在那儿,满脸不痛快。
这倒省事了。季樱翘起嘴角一笑,两步上前去牵住季萝的:“大晚上的在这儿做什么?如今虽开始凉了,蚊虫却还不少,你在这儿喂她们呢?”
季萝气鼓鼓的也不言语,被她一路拉着回了小院儿,进屋关上门。
阿妙早早地泡好了茶等季樱回来,见姐儿俩一块儿进门,忙斟了两碗送到跟前,估摸着保不齐季萝又得赖在这儿不走,索性出了门,跑去让银蝶先把她的换洗衣裳送来。
直到这时,季萝方才扁着嘴开了口:“你明天当真不带我去?我……”
“明天的事二姐姐就别想了,连我都不去,要不你独个儿去?也不知你去了跟谁。”
季樱笑着将这事儿一笔带过:“先不提这个,我还有件事,就看二姐姐肯不肯同我一起。”
便将那画像的事,简单同季萝说了一回。
当然,隐去了画是拿去糊弄公主这一节,细处也并未说得十分明白。
“啊?!”
季萝瞪大了眼,半张着嘴叫了一声,被季樱飞快地塞了块翠玉豆糕进去,便只剩下“唔唔”声。
“能管住嘴不?”她问,见季萝一个劲儿地点头,这才抿抿唇,“吃吧。”
哪来的傻姐姐,难道不让你吃,你就当真任由那豆糕塞在嘴里?
季萝三两下将豆糕吞下去,捏起帕子来擦了擦嘴,眨巴了两下眼睛,像只又新奇又有点担心的小动物:“你答应啦?这事儿要是被祖母知道了怎么办?祖母会不会……”
“陆家公子和四叔打过招呼,四叔已是允了。”
季樱冲她狡黠一笑:“到时候,祖母若真的怪罪,我就把四叔推出去挡灾。”
“哦,这我看行。”季萝对季渊当真半点体恤之情都没有,听了这话,立时理所当然地放下心来。
心落回了腔子里,那股子好奇劲儿登时就上来了,一迭声问:“那陆家公子请的画师是不是很有名?能不能让他也给我画一幅?或者给咱们俩画一幅?也不是让他们拿去用的,咱们带回家自己喜欢,你说行不行呢?”
果然是从小被娇养大的姑娘,心思单纯,凡事从不想太多。
“这个咱们到时候同他们商量,我觉着,问题不大。”
季樱就喜欢她二姐这一派天真的模样,伸去替她蹭掉嘴边的点心渣:“二姐姐总抱怨说,说我开张之日不肯带你去流光池,这件事你同我一起,可让你消了气了?只一点,这事儿若是将来被祖母晓得了,那是没办法,可现下,二姐姐得嘴紧一点,无论是三婶还是别的谁,甚至成之,都尽量别透露,成吗?”
“这个我理会得,事情总归不是那么讲规矩,自然能瞒就瞒。”
季萝答应得痛快,转而却又问:“不过,明天这流光池开张,你不去,就不觉得担心吗?”
哪能不担心?毕竟是自个儿做主开的第一间铺子,之前的各项准备都亲力亲为,谁还能不盼着它好?
若不是因为不便,季樱当真恨不得日日在听琴巷盘桓,可既然去不得,也就唯有让自己踏实一些。
说穿了,做买卖这种事,哪有一上来就吃到饱的?门庭冷落、无人问津,这些事难免都要经历,往好处想,至少不必亲自去面对那样冷淡的情景,家里人也并不等着这铺子养活吃饭,如此,就已经很好了。
季樱是铁了心地要放权给董鸳,让她踏踏实实地经营上一阵再看效果。于是,第二日,听琴巷那边热热闹闹地开张,她却在家睡了个饱,直想将连日来的疲累一口气全睡走。
季克之同样没去铺子上,多多少少心下发愁,想与他妹子聊聊以便排解,却不想他妹子光顾着贪睡,只得勉强也沉下心来,回了自个儿房中休息。
第三日上,许家的帖子送到了季家。
这帖子是以许琬琰的名义发的,说是请季萝季樱姐妹俩隔日去家中小聚。两家人实在相熟,季老太太压根儿连帖子都懒得看完,直接便颔首应允。
于是,又过了一日,一大早,季樱与季萝两个便乘车去了登春台巷许家。许琬琰早早儿地便在那儿候着,同两人见过,不过寒暄个两句,立时引着她们去了园中,同陆星垂和画师见过,却也没走开,就在一旁相陪。
这画师是一早便找好的,年纪不过三十余,蓄着羊角须。见了季樱,不免眼睛亮了亮,又偏头看看她身边的季萝,回身去问:“是……两位姑娘一同入画?”
“一同入什么画啊入画!”
阿修翻翻眼皮,伸一指季樱:“又不是让你画群美图,画这位!先前可吩咐过你的,五官你得随意添减一些,不能画得十足十相像,你可记住了?”
“理会得理会得。”
那画师忙点头,对季樱和善一笑:“那烦请姑娘坐好,这作画是个花工夫的事儿,只怕得用上大半个时辰。得劳烦您先不要随意动,有些辛苦,您千万忍耐些。”
阿修也跟着帮腔:“是,累着您了,回头一定让我们公子好好谢您。”
说着话,回头看向陆星垂的方向。
却见那个自打季樱进园子,便一直没开口的人,蓦地一转身,绕过假山便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