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还未来得及答话,崔恂身边的人便立即呵斥道:“你少说点儿,崔大人的家事,轮得到你来多嘴。”
“哼!我多嘴?这事儿知道的又不少,什么叫我多嘴?”
“什么事儿?”
崔恂皱眉,现下也听出了他话里有话,就是不知是个什么意思。
“崔大人别管他,他胡说的,就是嫉妒你这回功劳比他大,甭理他。”
“不过就是有个好爹好出身罢了,我用得着嫉妒他?”
那人起初还算客气,现下那番话可真是戳了马蜂窝了。
他嗤笑地看着崔恂,“听闻崔大姑娘杀了崔二姑娘,姐妹相残尸骨无存,你这个做父亲的,竟然还一点儿不知?”
崔恂愣住了,身边的人急忙安抚,他却听不到对方在说什么,脑子里全是那句姐妹相残的话。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世家大族,当真冷情腌臜。”
言语中尽是不屑与鄙夷。
“他说的……是真的?”崔恂揪住身边一直喋喋不休的人问道。
“这、这、不知……”他目光躲闪,也不敢强硬地扯回自己的衣襟,只恨恨地瞪了眼前头的人。
“你这是做什么,你以为能独占了这份功劳吗?为了利益,竟然如此卑鄙。”
“秦某说的都是实话,你也不过是一丘之貉,少在这儿装模作样。”
说完,他一甩袖子就离去。
“你……”他刚想再说,就见崔恂松开了他,“崔大人,此人分明就是有意乱你心神,你切不可上了他的当啊!”
崔恂抿紧了唇,倏地看向他,“我再问你一次,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
“崔大人……”
“是不是?”
“我……这……”
他苦着脸不敢回答,但的确是接到了命令瞒着他,这么久了都没事儿,偏偏在这个时候。
崔恂见他犹豫的模样便知晓了,他踉跄了下,一把推开人,从路边抢了匹马贩的马骑了就跑。
登时原地一片混乱,那被留下的人只好慌忙安抚马贩,自己掏了钱买马。
他看着远去的尘烟,心下一个激灵,赶紧打发人去送消息。
完了完了,这事儿大发了。
崔恂一路策马奔回家中,下人突然见到他回来,连礼都来不及行就见人已经远走。
他一路来到梧桐苑,没见着崔九贞便又去了东苑,还是没找着人,梁伯见此,只好风风火火的他,“爷,您这是做什么,急急忙忙地要找大小姐作甚?”
“她人呢?怎么不在府里?”崔恂脸色很不好,眼眶也微红,透着几缕血丝。
因着一路走来的急,发丝也散了几缕,更别说他在乡下待了一个来月,本就没来得及打理。
现下听闻他这般迫切追问崔九贞的下落,梁伯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大小姐和四小姐出去了,只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不若您先等着,晚些时候人回来了再说。”
他不动声色地朝院里的小厮打了个手势。
“等不了,我等不了了。”崔恂摇头,“她可有说去哪儿了?”
“这,老奴不知啊!”梁伯只想尽力拖住他。
“不过现下应当是快回来了,您若出去寻只怕要错过的,有什么事儿,您先冷静下来慢慢说不迟。”
冷静?
崔恂点头,对,他要冷静。
他不相信那是真的,他的贞儿当真会杀了亲妹妹。
这不是真的。
“都吵什么?”
老太爷从后堂出来,看到崔恂,眼眸微深。
“父亲!”崔恂回头,刚想张口,就听他道:“你这么急急忙忙地找贞儿,有何事?”
“我……”他难以启齿那件事,“只是有个问题想问她。”
老太爷眯起双眼,背着的双手摩挲了下,不难猜到自己儿子怕是知晓了那件事。
“这般像个什么样子,好歹是长辈,先回去整理干净再说。”言毕,让梁伯将他带了下去。
崔恂尽管不愿,可现下冷静下来也没起初那会儿的冲动了,便任由梁伯将自己拉走。
谁知刚到门口就瞧见带着丫鬟回来的崔九贞,他忙推开梁伯上前,“贞儿,为父有话要问你!”
“父亲?”崔九贞惊喜,“您何时到家的?”
她还想着什么时候能到呢!今儿个出去买了好些东西,晚上多添几个菜。
见着闺女满脸欢喜的模样,崔恂心中难受至极,他实在想象不出来,自己的闺女真的杀了妹妹吗?
原本想质问出口的话一下子堵在喉头里,半晌出不了声。
崔九贞这会儿也意识到不对了,她脸上笑意淡去,眉头微皱,“父亲这是怎么了?”
这样看着她。
老太爷却是走了过来,他对梁伯道:“你让人去沏壶茶来。”
说完,看向崔恂,“有什么事儿,都进堂里说。”
崔九贞看了眼还目光复杂地盯着自己的父亲,沉默地跟着老太爷进了内堂,却让如云和秋水留在了外头。
等到崔恂僵硬着步伐走进来,她抬头道:“父亲想问女儿什么?”
一句话似是点醒了他,看着立在面前的人,以及坐在后头的老太爷,他喉头发紧,“元淑……还活着吗?”
崔九贞丝毫不惊讶,她轻笑一声,故意忽视了崔恂眼中的期盼和哀求,彻底粉碎了他的念想。
“当然是……死了啊!”
她嘴角的笑意与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崔恂身形一晃,颤着唇道:“死、死了?”
“父亲不是已经知道了吗?她的确是死了,就死在我手上。”
“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她不是离开京城了吗?”
“离开?”崔九贞嗤笑,“她可没想过要离开,甚至还诓骗我出去,想置我于死地!”
崔恂倏地抬头,不敢置信,“怎么会这样,怎么可能……”
“父亲说为什么?她与我早已是不死不休的局面,您还想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
“她是你妹妹啊!”
“什么妹妹,她何曾把我当成过姐姐来看?”
崔九贞看着崔恂痛苦的模样,又气又酸涩,只觉得额角青筋直抽。
“忘了告诉父亲,我不仅杀了她,还有身边的所有人都没放过,知道吗?便是最后一刻,那孙瑞还护着她呢!”
“你,你怎能如此……”崔恂指着她,说不出话来。
一面为失去元淑痛苦,一面又实在舍不得将那恶毒的话来形容她。
“她是你妹妹,哪怕你们有诸多仇怨,可她到底没真的伤着你,她什么都没了,唯独这条命,你也不肯放过,就让孙瑞带她离开又如何?”
“孙瑞不过是崔家养的一条畜生!”崔九贞激动地挥开袖子,几上的茶碗尽数被荡落,地上登时一片狼藉。
犹如崔恂此刻的心。
砰地破碎开来。
“不听话的畜生就该好好教训,更何况他还叛主,父亲觉得我凭什么会留着他,让他带崔元淑离开给我埋下后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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