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什么?”内侍张了张嘴,正想反驳,就见老太爷身边一闪,铜尺就搁在手边的茶几上。
他不是没听见那些话,连佞臣都打得,他自然不算什么。
想着,就朝太子看去,不等他说话,太子立即撇过脸,继续抱着脑袋蹲跳了个来回。
梁伯笑眯眯地拢着手过来,和蔼道:“走吧!地儿也不大,就一块。”
内侍憋的脸色通红,可又不得不听话。
他暗自咬牙。
这崔家是有毒吧?
哪有在自己院子里又种菜又泼粪的。
这东苑简直就是污浊之地……
不待他多想,梁伯硬生生把他拎走了。
半个时辰后,老太爷叫停了两人,谢丕缓缓放下手,收起脚。
尽管有些不适,可连眉头都未皱一下。
晶莹的汗珠从他白玉般的脸上滑落,带着些许微红,眉目疏朗,棱角分明。
与平日里总淡然自若,疏离有度相比,这时的他,竟有些潋滟秋色的意味。
老太爷满意地点点头,这个学生倒还算不错,勉强入眼!
再看看太子那边,不过几个来回蹲跳,就累的口舌大张,胸口直喘。
一看就是平日里偷懒了。
瘦猴子就是瘦猴子,老太爷询问谢丕,“君子六艺可都有教?”
谢丕看了眼太子,“回先生,教了,也就骑射勉强能看。”
“哼!”
老太爷甩袖起身,太子咽了咽口水,警惕地盯着他手里的铜尺。
生怕他再抽上来。
“净手用饭。”老太爷的声音传来。
偏厅内已经摆好了早膳,太子原本还气着,不打算再吃崔家一口,只想着赶紧回宫。
可,这葱油鸡蛋饼的味道未免太香,还有酸辣汤。
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咕噜起来。
太子鼓着脸颊,远远地看着偏厅,不肯进去。
谢丕回头看了眼,“还不进来?”
太子噘嘴,目光游移道:“那、那孤便给谢先生一个面子吧!”
老太爷在里头哼了声,太子立即蹿了进去。
饭桌上,几人埋头用饭。
太子一边嚼着嘴里流油的饼子,一边暗恨自己的肚子。
太不争气!
等他吃完就回去找父皇。
想着,他又夹了块饼子,就着酸辣汤,几口吃下。
“中午之前,将院门前那两块地的草除了。”
老太爷见他们吃完,留下话道。
太子脸一黑,“他当孤是什么了?孤来这儿难道是受罪的吗?”
他明明该是出来玩儿的才对。
“老师奉行: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谢丕幽幽说道。
说起来,多少人跪破了膝盖,也没能得见老太爷,拜入他门下做学生。
太子到底还小。
谢丕听话地地照着老太爷说的去做了,至于太子,他在去了门口又被赶回来后,带着脾气也不得不做。
大夏天儿的,到了正午可热的不行,尽管衣衫足够单薄,也还是出了一身汗。
老太爷倒是一身清爽地握着铜尺,站在不远处看他们,“我朝自太祖时期便提倡勤俭节约,凡宴客会友必不能铺张浪费,穷奢极欲。”
太子鼓着脸颊,这个他知道,就是如此,他每顿连肉都甚少吃上。
哼!等他做了皇帝,一定改了这个制度。
他要顿顿都能吃到肉,吃到饱,好玩的,好看的,一样都不落下。
“柴米油盐皆来之不易,你们一个出身世家大族,不曾见过饿殍满地,易子而食。一个出身皇家,注定拥有天下之物。”
说到这里,老太爷眯着眼睛,“可,为君为臣,不只是会写几篇文章,说几句话就成的。”
日头愈发大,两人都已经湿了衣背。
老太爷摆了摆手,就见梁伯给他们送上了碗冰镇的酸梅汁。
一口下去,浑身舒爽。
这时候,老太爷的话也更清晰地传到了他们耳里。
“为君,当识臣辨事,事有百态,人心亦是变化莫测。为臣,当识天下认万物,物有所寻,所为不过根本之利。”
老太爷看着他们,目光严肃,“你们最好将这几句话刻在脑子里!”
谢丕听的一时失神,虽身形狼狈,却不掩毓秀之姿。
此时,他眸子微颤,隐隐带着丝激动,稳了稳心神,道:“学生受教了,多谢老师指点!”
他原就敬重老太爷,虽说对方不是自主收他做学生,可他由衷感激他今日教导之言。
老太爷对谢丕颇为满意,再看听的稀里糊涂的太子,嘴角的笑意就僵住了。
“未时三刻都去书房等我!”他黑着脸拂袖离去。
心里一阵叹息。
谢丕有这几句话就够了,他能悟出其中千种,至于太子,他摇摇头。
不是都说太子虽皮了点儿,却学的快,可这和他瞧见的不太一样啊!
沐浴更衣后,几人用了饭,有片刻歇息的时间。
太子愁眉苦脸地捧着下巴,心里千恨万恨自己不该来这崔家。
这下好了,才脱离“虎口”,就入“狼腹”。
“殿下……”
突然闻到一股子臭味儿,太子嗅了嗅,捏起鼻子,“你掉茅坑里了,这般臭?”
他坐在房门槛儿上,身子后仰,一脸嫌弃。
内侍苦着一张白脸,他也知道臭,可洗了又洗还是有股味儿。
站远了点,他才说道:“殿下,咱们如今出不去了,如何是好?这崔家老太爷分明就是滥用私权,您是千金之躯,未来的一国之君,他竟也敢动手,实在不将皇权放在眼中。”
太子皱着眉头,“父皇时常提起他,对他甚是推崇敬重,不过,崔老确实凶了些。”
除了凶了些,还有股莫名的亲切,他不讨厌,但也没多喜欢。
谁教他敢打他屁股来着。
见着自己的话并未起到作用,内侍咬牙,继续道:“殿下,将来要做皇帝的是您,崔老太爷如今这般对您,可见其对您这位太子并无敬畏。”
“囚禁储君可是大罪!还有门前那几个锦衣卫,早上差点杀了奴才……”
太子有了反应,“他们都是父皇给孤的人,你又是孤身边的,他们哪会真对你动手。”
“奴才可没扯谎,您瞧,奴才这头发。”内侍急忙指着自己的短短一截的鬓发,“若非奴才躲得快,早已成了刀下亡魂,且他们还说,只听崔老太爷的话!”
“嗯?他们当真如此说?”太子有些不高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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