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像上的女子呈现着不同的姿态,或行走,或读书,或舞剑,或携着稚儿游园,从女子俏丽的眉眼来看,不难分辨出是同一人。
赵素看着这些图像,心里渐渐跳得厉害起来,当看到最后这一张驾在马上的戎装图,只见她手持长枪英气勃勃,微挑的眉眼凌利精锐,当中蓄满的杀气似透过纸张直逼而来!
赵素心口猛地跳了一下,一股窒息感紧接着升起,曾经出现在梦里过的场景也忽然清晰起来。
不久之前她从皇帝处听说了长公主的故事之后,当天夜里就做过一个梦,梦里的女子也正是这样一身戎装,在群敌环伺之中奋力厮杀,那一声接一声的嘶喊声仿佛就在耳边响起。
梦境与眼前的画像重叠,曾经若有若无的猜想也就落到了实处,——她竟然梦见过长公主!
她怎么会梦见这样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呢?就算是原主,看起来与长公主也没什么交集。
她忍不住伸手去触摸这张画像。刚把手伸出去,身后就传来一声:“住手。”
她陡然之间被惊到,伸出的手像触了电一般收回来。
面前不知何时站了一个人。满脸寒凉,目光如同画像上的长公主一样凌利,高大的身躯在面前覆下来一大片阴影。
赵素不有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侯,侯爷。”
“素姑娘一个人在这儿干什么?”
赵素还想问他呢!
一点声息都没有,突然之间就出现在面前,不知道的还以为出现的是个鬼魅!
“我……方才有点不适,所以进来歇会儿。看到了画像上长公主殿下的英姿,忍不住瞻仰起来。”
“素姑娘怎么知道这画像上就是家母?”
赵素微顿:“刚才来的时候郡主就介绍过这座藏书阁,说长公主生前最喜欢在这里读书舞剑,这画像上的女子身着戎装,她的身份不是显而易见吗?”
她觉得自己回答得滴水不漏,但是霍修看上去并不相信的样子,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良久,然后转到她方才想要触摸的画像上。
“素姑娘看起来对家母有不一样的感受,而且,”说到这儿他又侧首看回赵素,“眼下看起来,素姑娘也没有一点不舒服的样子。”
在他带有威慑力的眼神之下,赵素不得不承认自己已经有点心虚,因为她独自在这里,本来就是使了点心眼,企图寻找秘密的。
“我刚才坐了坐,已经感觉好多了。”她觉得继续留下来不是什么好主意,便抬步往外走,“离开久了也不好,我现在回席上去。”
谁知霍修脚步一错挡住了她去路:“素姑娘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赵素嗤地笑了一下:“侯爷觉得我能有什么秘密呢?”
“至少如今的你跟过去我所听说的你很不一样。”
“侯爷的意思是说,你过去还关注过我?”
“一等勋贵之家的千金小姐,举朝也只有那么几个,何须特别关注?京城之中有的是关于你的传说。”
“那侯爷真该把心思多多放在正事之上,一个大男人,过多地关心无聊八卦可不是什么好习惯。”
赵素说着也把脸色正了正。末尾又加上了一句:“尤其当我还将是大梁的皇后。”
也许是这句话多少有些份量,霍修的身板都不如方才那么直了。
赵素见机越过他,挺直腰板快速往门外走去了。
霍修转过身,寒凉眉眼一直盯到看不见她的背影。
赵素走出藏书阁通往湖边的游廊,才缓下脚步来,回头看了一眼。
一摸心口,竟然还是咚咚在跳的。
先前也不知道霍修在那里看了多久,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所有的动作,也不知道哪些地方引起了他的怀疑,原本可以挺直胸膛以皇后或者准亲戚的身份跟他接触的,如此一来,倒像是被他抓到了什么把柄似的。
自然他凭刚才那一幕也不可能对她有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总归自己撒谎的是怕是逃不过他的眼睛。
未免引起误会,此事还得尽快办法消除才好,只是话说回来,此刻原本该在前院的霍修,为什么会不声不响地出现在这里呢?她是从前门进去的,坐在水岸边也看得到正门前的动静,她可是根本没有看到霍修走进来。那他是从别的门口进入的?
明知道妹妹在此宴请女客,他为何要不顾礼数地悄悄来到此处?
皇帝在御书房召见王,听他说完近期查案进展,便收下了他递上来的卷宗之后,他打发他出去,然后传来四喜。
“素姑娘有多久没进宫了?”
四喜认真想了一下:“有一十四个时辰了。”
他特意在一十四三个字上加重了点口音,引来皇帝的一个白眼。
四喜也不在意,咧嘴笑了一下:“听说素姑娘今日在威远侯府做客,这亲戚之间多走动真是好事。小的这就去传个信给姑娘,请她进宫来说说,郡主都拿了些什么好吃的招待了她?”
皇帝对着卷宗挑了挑眉,显然是没有意见的。
四喜退身就走,刚走出门外,五福就引着赵素进来了:“素姑娘求见皇上。”
四喜连忙就让开门口:“还说什么求见?来得好不如来得巧,姑娘快请进!”
赵素也就不客气的跨了进门,嘴里喊了声皇上,然后自然自如的走道皇帝御案侧边:“你在忙什么呢?”
皇帝转头看了一眼四喜,四喜立刻就招呼搬凳子过去,然后又招呼下小太监们去端茶倒水。
皇帝把卷宗合上,慢条斯理说道:“你又在忙什么呢?”
“忙着去应酬将来的亲戚呀。”
皇帝听着这声“亲戚”,心里也莫名亲近起来。看着她说:“那你觉得我这亲戚怎么样?”
“亲戚倒是好的,就是今天差点闯祸了。”说完赵素把在藏书阁遇到霍修突然出现的事给说了出来,“也不知道威远侯会不会以为我别有用心……当然肯定是我做的不对,不过我也没有坏心眼,只是……”
“他突然悄悄出现在宴请女客的地方?”
他话还没说完,皇帝好像就已经抓到了这个重点,蹙起的眉头泛起了思索,“青濂可不是这么轻浮的人,他克己复礼,从来不会做这种逾矩的事。”
赵素有点急:“那你是不相信我?”
“我怎么可能不相信你?”皇帝正经回答她,“我只是觉得他这个举动十分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