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素愣愣地看了她一会儿,只觉这姑娘瞬间就光采照人起来。她替她发了那么久的愁,在这一刻之间就拨云见日起来!但她还是郑重地提醒了下:“不过听令堂的意思,还是想让你嫁人生子。你想好了吗?”
“嗯。”程竺云点头,“我便是嫁了人,也还是会面对夫家异样的眼光。太后虽能替我指婚找个好人家,但那男儿若是接纳我,便要承受家人或外人的调笑戏谑,对他而言也不公平。我既不愿他人为我受委屈,也不愿自己委屈,索性这样是最好的。”
赵素点头,这下是真相信她是想通透了。
说来说去,程夫人的诸般担忧也不过是因为担心女儿消沉,没有依靠。如今程竺云自己拿定了主意,就凭花月会是陆太后创下的功业,程竺云有心为其作贡献,太后难道还会不关照她吗?这不比窝窝囊囊找个人家嫁了,心存硌应却无计可施要好多了?程竺云的选择,程夫人想必会明白的。
她站起来:“那我这就去禀报太后。”
“嗯,我等姑娘的好消息。”
赵素到了慈宁宫,却听说陆太后去了永寿宫。
威远侯一行打前站的人上晌抵京报讯,兄妹俩已经距京只有两日路程,陆太后便亲自到了永寿宫,察看还有哪里需要添置。
能使得太后亲自移动大驾关心的事情,伸出手指头来也数不出几桩。
到了永寿宫,只见平时空寂无人的宫殿已经热闹非凡,宫女太监络绎不绝,欢声笑语,簇拥着陆太后在院子里走来走去。而庭院里这时不光收拾一新,还添置了许多了盆栽,门窗都重新上了漆,配上崭新的窗纱,实在是赏心悦目。
赵素跟着看了一圈,说道:“这院子离慈宁宫近,正好郡主回来了能方便和太后说话。”
“谁说不是?——把我屋里那套白玉雕的茶具拿过来。”陆太后交代完毕,才与赵素在东边树荫下的石凳上坐下来,“你怎么这当口来了?”
赵素这便就说起来意。当把程竺云的态度一说,陆太后也支棱起来了:“这孩子倒是真想通了。也罢,便让她随在你身旁吧。咱们女人自己的事,当然用女人更靠谱。你回头再去趟程家,要是程谅夫妇不反对,那哀家便拟旨让她跟着你去礼部。”
赵素领旨。
看陆太后又指点起宫人忙乎其它,于是知趣告退。
一介大女主在这里没有贴心的长辈亲人,只有丈夫儿女和身边几个至亲晚辈,这就是她全部的亲情了,想必这时候心中是无比期盼着延平郡主回宫的。
走到乾清宫,想起府里弟妹们忙乎七巧节忙活得热火朝天,她顿了下脚,又折进了宫门。
皇帝在召见大臣,赵素就在外头呆了会儿,不知呆在哪个角落里的大橘这时候重重的四脚着地,甩着大肚腩朝她走过来。
赵素让宫人去御膳房取点吃的来,宫人去了趟回来说:“御膳正在黄公公那边听候差遣,延平郡主要进宫了,永寿宫那边小膳房要重新张罗起来,这会儿正在安排调人过去。小的翻了翻,只拿了两根骨头。”
赵素看着面前的骨头,无奈递给大橘。
大橘倒是不嫌弃,但猫也不会啃骨头啊。
“蹲这儿干什么?”
正在这时,皇帝声音在背后响起来。
赵素回头:“你忙完了?”
“没忙完。这不是看到你在这儿,出来了么。”皇帝撩袍在廊栏上坐下,两手搭在栏杆上,十分随意的样子:“听说你这几日忙着看戏,这会儿总算想到进宫瞧瞧了。”
赵素拿帕子把手指尖擦了,跟着坐下来,便把去程家的事情说了。
皇帝道:“这姑娘竟是个有志气的。”
“没想到吧?人家虽是个姑娘家,论气节也不输男儿。如今不但不再自苦,反而化悲愤为力量。”
皇帝睨着她:“哟,这是还生我气呢?”
赵素不吭声,只当没听见。生气倒不至于,反正刺他几下她心里舒服。
皇帝看看左右,凑近她:“你该不会就是来跟我说这个的吧?”
好吧。他皇帝陛下时间宝贵,就不兜圈子了。她说:“还有两日就七巧节了,你打算怎么过?”
皇帝顿了下:“按理说,这个节日跟我一个定了亲的男人已经没有什么关系。不过既然你这么问了,那不如先说说你有什么安排?”
“我家弟妹拉我去逛花街。”
“那你去吗?”
“当然去啊,我还没逛过呢。”
“那行吧。”皇帝眯眼瞅了瞅远处,“你去哪儿,我就去哪儿。”
“那你得给我买花灯!”
“行!买什么都行。”
皇帝弯腰捞起了大橘,让它趴在自己膝盖上。赵素怕才舔过骨头的它弄脏皇帝衣裳,拿帕子给它擦脸。
四喜到来刚好看到这一幕,连忙又埋着头退后了几步。
皇帝收势:“有什么事?”
四喜重新上前:“回皇上,刑部左侍郎求见。”
“传。”
皇帝说完,跟赵素道:“就这么说定了。”临走又道:“对了,昨日宫里采办了一批顶好的胭脂,我在太后那儿看到了,拿了几盒,回头让太监送去给你。你喜欢就留着,不喜欢就送人。”
完了又薅了薅她的头发,这才走了。
赵素也从这边庑廊出了宫。
问皇帝七巧节的打算,她也就是顺便问问,并没有想到一国之君一定能有条件跟她凑这个热闹,但他二话不说答应了,赵素心里就雀跃起来,身份的不同,这种在平民看起来唾手可得的浪漫,在她和皇帝之间就只能有一回算一回,这自然是要好好准备的。
揣着陆太后的旨意她先回到程家,把程竺云和陆太后的意思都说了,程夫人看起来已经听程竺云说地,脸上没有惊讶之色,更多的是沉默与无奈,她看向同坐的丈夫程谅,在捋须连叹了几声之后,程谅向赵素拱手作起了揖:“一切就有劳素姑娘了。”
丈夫的意思定了,程夫人自然也不会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