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时啊,我才五六岁,印象中郑大哥那叫一个强,结果还不是被九尾蛇吞了,现在想培养个跟郑绵一样强的持戮人太难,太难啊。”一位头发全白的老人捏着茶杯盖轻轻敲着辅碟,“你们钱塘界也没几个能拿得出手的后生,跟我们秦淮界惨到一撇去了。”
坐在对面的秃顶老头笑眯眯地听着白发老人唠叨,又快到钱塘与秦淮两界的封戮会,原来是两界人的技术交流聚会,自从八十年前发生了南浔之战,封戮会就成了南浔之战的纪念聚会,一方面加强两界各方面的合作,新老人相互认识认识交换心得经验,另一方面吸取南浔一战的教训,不论封阵人还是持戮人都尽可能多学多会,若能共同撑起两界的人多起来遇到大战役也不至于高手全军覆没。
老人家总是求个周全,但年轻人并不都这么想,这一代的封阵人远多于持戮人,能力相差甚远,虽不乏出类拔萃的高手,但绝大多数都是平庸之辈,只有打打老屋小鬼的能耐,还有一大批靠耍嘴皮子蒙混过关的,“你们秦淮界这几年还是有不少能用的人,不像我们钱塘界,连外家的都得扯出来遛遛。”秃老头自谦地回应。
“现在都什么年代了,还讲外家论世家,能用都是咱们的人。”白发老人敲敲腰间的玉牌,“只要我这代能传下去,就算大功告成,也别想着后人能多上心。”说罢凑到秃顶老头旁边,小声嘀咕,“陈老,你们钱塘界不是有个持戮人年纪轻轻完成大三咒中的三妖三魔了,有没有啥经验,给他们那些不成材的小子们传授传授。”
陈老爷子沉默了会儿摇摇头,叹了口气,“那个人啊,不学也罢,这太平世道庸庸碌碌也好,也好,免得折损了自家的门生。”
“这怎么说的?”白发老头子当是他钱塘界有个宝贝,不愿拿出来给别家瞅瞅,“我秦淮界又不贪你的人,这么金贵要当供菩萨供着?”
“没,没,你说哪去了。”陈老爷子拍拍大腿,“你要见,就给你见,不过这人……”犹豫了一下沉了沉嗓子,“我这么僵化的老头子都觉得他太死板、较真,不讨喜,到秦淮这边八成还会得罪不少人。让他谈一下经验还行,实战我看就算了。”
“为啥?实战才看得出能耐。”
陈老头摆摆手,“不瞒你说,他那大阵的三妖三魔损失了钱塘界三个世家门生,三个封阵人的命啊,二十来岁年纪轻轻就没了,哪个不是世家人的心头肉。换你,你疼不?”
“陈老头,你啥时候变得这么惜命了?老了老了反倒怕死了。”白发老头子敲了敲手里的茶碗盖,“不论是封阵人还是持戮人,总惦记保命像什么话,想过舒坦日子就别进这行。”
“别想歪了,我不是这个意思,保命和逞能是两回事,人要是活着没准以后能做点更有出息的……”
陈老爷子话还没说完就被白发老头哎哎哎三声打断了,“当年朱安歌不也是这么想的,一直没跟郑绵执盟,郑绵战死后朱安歌自己去找受重伤的九尾蛇,听说是同归于尽,但谁也没能找到朱安歌和九尾蛇的尸首。”老头喝了口茶抿了抿嘴,“总想保存实力,难免会磕死在小心翼翼的门槛上。”
白发老头方景臣现在虽是秦淮界的界司,但处于退休状态,主要事务交给下面小辈决定,自己就随机拉拢一些关系,大型聚会的时候出面撑撑场子。秃顶的陈耘醒老爷子还坚守着钱塘界界司的职责,不论大小事情均亲力亲为,对小辈们要求严格却也倍加呵护。秦淮界的小辈们羡慕钱塘界大小事儿都不用自己操心费力,钱塘界的小辈们羡慕秦淮界能不受约束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这俩老人迥然不同的性格差异还得追溯到南浔之战的时候。
回想起八十年前的南浔之战,两个老人的记忆各不相同,当时秦淮和钱塘俩界的封阵人和持戮人都赶去南浔对抗四大妖魔,呲铁、九尾蛇、犼、毕方,照理说这四只一般不会在同一季节同一时期出现的上古大妖大魔一并出现在南浔地界,也正好是秦淮与钱塘两界的交汇处。当时封阵和持戮都认为是极为难得建功立业机会,只要能在战役中起到作用必定能力暴涨,就算随便参与参与少说也能学到一些难得的经验。两界的管理者和高手急需解决的是另两件事,怎么能一次解决四大妖魔,还有就是它们为什么会一起出现。
钱塘界的陈耘醒跟着母亲来到南浔,第一次见到人魔争斗的血腥场面,大魔大怪不断恢复重生,小妖小怪不停涌出,死伤无数尸横遍地,连他这种刚学了封阵的新手都得硬着头皮上阵。就在感觉快撑不住的时候,来了一批秦淮界救援的人,其中就有传说中的几个年轻有为的持戮人。高手云集之夜,四大神魔死伤逃,之后又有追踪人员跟杀逃逸的妖魔,延续了近一年才逐渐铲除鬼怪余党。秦淮界和钱塘界人员伤亡过百,他二人的童年偶像都在那一夜厮杀中不幸阵亡,杀掉的妖魔鬼怪数以千计,八十年过去却至今未查到原因。
在同一场南浔之战中,方景臣看到的是征伐的刺激,陈耘醒看到的是死亡的恐怖。
“我不贪你的,你不是总说你们钱塘界缺人么。”方景臣喝了口茶,“叫你那个年轻人定期来我们秦淮界交流交流经验,我白送你一个能建秦淮九连阵的封阵人。”
“当真?”陈耘醒听能空捞一个封阵人,眼睛刷地亮了起来,“你怎么这么舍得。”
方景臣叹了口气,“不是我舍不舍得,这孩子能耐是不小,但主意太正,运气又不错,大家都觉得他瞎胡闹的时候往往能真成事儿。”
“这么邪门,你当我收破烂的?”
“破烂?你见过几个在没过大三咒时候能建九连阵的?”方景臣不屑地哼了一声,“我想让他多历练历练,前一阵罗霄界想要他过去,我都给拒了,罗霄界那边太险太苦,他一个从小养尊处优的过去估计也吃不消,赶巧你那边又缺人又不是很累,正好正好。”
“养尊处优?哪家的少爷?”陈耘醒皱了皱眉头,怕是个一时贪好玩的年轻人过了兴奋期就使唤不起了。
方景臣捋了捋蓬松的白发,“不是哪家,外家的,我孙子的同学,我家老大看他是块好料子,培养了五六年,除了贪小财、脾气倔了点,总的来说是个挺正直的青年人。”
陈耘醒点点头,“正直?你夸人正直,看来他还真没其他优点了。一个大活人换几次经验交流,这买卖我不亏。”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让这边把资料传给你们钱塘的递通,过一阵他调去你们那边上班,顺便认认门。”
陈老回到清波门时收到了递通的快递文件,里面只有两页复印纸的内容,写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其中有几个评定引起了他的注意。
四个与他合作的持戮人其中三个对他都打了极差的评定,剩下一个打了极佳。但在跟着四人合作的时候,三个极差都是由他主导消灭了妖魔。剩下一个极佳,他辅助了持戮人驱赶了小妖怪却没能消灭。
“你看这个人怎么样?”陈耘醒给卢家打了个电话。卢得看完资料后笑了笑,“老爷子,这两张纸写得都太表面了,我找人试试他不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