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6行星附近,未知星域。
钢铁帝国感染体舰队驻地。
吴栖凤和往常一样吃完了早饭,看着窗外有些出神。
十天前,外面那些原本十分听话的感染体,突然变得有些暴躁起来。
虽然在翟六赋予他的极高权限面前,感染体不至于向他露出獠牙,但整个舰队明显开始不停指挥起来。
刚开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已经暴露了,甚至做好了随时被处决——或者迎接比那更悲惨的命运的准备。
但是,很快他又发现,感染体真的只是变得狂躁而已,并没有逾越翟六赋予他的高级权限。
只是,每当他想像以前那样靠近翟六的舱室时,那些铁塔般强壮的感染体,就会明确且粗暴地拦住他。
在外人和那些有意识的感染体看来,他是翟六最信任的人类顾问,是整个帝国的二把手,元首在整个星区布局的时候,都不忘了始终把他带在身边,他所享受的恩宠和信任,是多少个像乔治·汉威这样的政客梦寐以求的待遇。
可是自从感染体开始变得暴躁、攻击性更强以来,整整十天时间,他都没有办法接近翟六所在的舱室。
虽然在这之前,翟六也告诉他,自己有很重要的事要做,没有十万火急的理由不要来打扰,但那些守卫舱室的感染体毕竟还算客气。
吴栖凤怔怔看着窗外,突然有种古怪的个感觉。
舰队中的一切,好像突然静止下来。
就像被谁施展了魔法一般。
他收回心神,起身向舱室外走去。
作为舰队中唯一的人类,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像一盏明灯一般显眼,但这次,虽然耳边依然不断传来星舰发动机运行的嗡嗡声,他去感觉周围安静得可怕。
在走廊尽头,他终于看到一个感染体士兵。
奇怪的是,那个士兵似乎正准备打开通道连接处的大门,伸出手臂按向开关。
但它的动作似乎定格在这个时刻,他的手指距离开关面板只有几厘米的距离,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吴栖凤突然生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难道韩兼非胜了?用什么超距控制,把这些感染体全部冻结起来?
还没容他多想,通道口的大门突然开启,一个行动丝毫不受影响的感染体士兵走了进来。
那是一个普通的感染体士兵,以人类的视角去看,这些感染体长得大同小异,吴栖凤也看不出它们到底有什么区别。
但那个感染体似乎是冲着他来的,径直走到跟前,突然开口,用僵硬的声音说道:“吴栖凤。”
正准备逃跑的吴栖凤听到感染体喊自己的名字,停了下来。
感染体面无表情,继续用机械的声音说道:“韩兼非让你潜伏待命,现在命令来了。”
吴栖凤鼻子一酸,差点儿没哭出来。
他努力站直身体,用有些生疏的动作敬了个军礼:“集团缉私探员吴栖凤,准备接受命令。”
感染体直接掰断自己的左手小指,递到吴栖凤面前:“韩兼非命令你进入翟六所在的舱室,把这截小指……刺入他的皮肤。”
说完,感染体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吴栖凤叫住他,下意识环顾四周,“我现在很难进入元……翟六的舱室,他的护卫不让我靠近。”
感染体回过头来,僵硬地回答道:“现在可以进入,还有半个小时。”
说完,它又补充了一句:“完成任务后,立刻离开,越远越好。”
“是!”吴栖凤再次行了个不怎么标准的军礼。
感染体点点头:“人类命运在此一举,再见!”
这句话从一个感染体士兵的口中说出,充满了违和感,可不知道为什么,吴栖凤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涌泉般流淌出来。
他看着感染体士兵的背影,大声喊道:“保证完成任务!”
只有半个小时时间,他没有太多感怀,径直向翟六的舱室走去。
一路上,所有的感染体像是完全被冻结了一样,保持着前一刻的姿势,却没有一个活动着阻拦吴栖凤。
他毫无阻滞地穿过防守得密不透风的感染体护卫,来到翟六的舱室前。
舱门紧闭,直接挡在他面前。
吴栖凤四下环顾,突然往回跑了一段,从一个拐角处取出一把巨大的合金消防斧,对着舱门重重砸下。
一下,两下,三下……舱门终于不堪这种打击,被沉重的合金斧头砸得变形。
生来瘦小的吴栖凤试了试,勉强可以从舱门扭曲的缝隙中钻过去。
在舱室内,他看到了躺在床上,似乎在沉睡中的翟六。
这些年来,他从来没有敢正眼看过这个恶魔,不论是当年那种半人半感染体的怪物样子,还是后来完全人化的模样。
如今他沉睡般躺在床上,看上去也不过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
他握了握手心里被汗水浸湿的感染体小指,在脱离母体后,它似乎正在慢慢变硬。
没有太多犹豫,吴栖凤走到翟六身前,把小指狠狠刺入他的喉部。
不知是什么原因,那截手指似乎毫不费力地刺穿了翟六的喉管,直接嵌入他的咽喉之中。
吴栖凤不敢有丝毫停留,转头便走,甚至不敢回头看一眼。
外面的感染体依然一动不动,保持着定格的状态,但吴栖凤已经可以从它们身上感受到一种恐怖到极致的愤怒。
他没有丝毫停留,拼命向外跑去,甚至没有回自己的舱室,而是直接跳进一艘具有独立航行能力的小型交通艇,玩命般地逃离舰队驻地。
刚刚离开舰队驻地,那艘小型交通艇就直接进入折跃航行,直奔几十光年外的原点星方向而去。
在他身后,感染体舰队驻地像是一头笼罩在愤怒、暴虐、嗜血和疯狂阴云中的怪兽一般,发出无声的悲鸣。
在吴栖凤逃离钢铁帝国感染体舰队驻地后,K9行星末日基地中的中继体大脑中,流动的光芒终于平息下来。缓缓地再次恢复平静。
在逗比的质询中,它用虚弱的意识波动,表达了一个含义:“韩兼非让我在所有感染体都不会动的时候,执行一个不能告诉任何人的命令。”
就在那截感染体小指刺入翟六喉部的时候,幻象世界中,翟六突然发出一声痛苦到极致的哀嚎。
在意识体内部,翟六的攻势开始一丝丝瓦解,直到如同一个不断变幻色彩的肥皂泡一般,砰然崩塌。
韩兼非的两个人格,连同小男孩军团一起,再次出现在幻象世界中,站在正不住哀嚎的翟六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