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四回(末)紫禁城旧盘落新子玄阳都新婚娶旧人
李煜唐抬起右手,呈虚托状。
掌心中,一道荧亮灵光亮起。
石念远下意识将天心探过,以通黎境天心意识的察微度,可见石煜唐掌中灵光竟然是一方微末世界。
“掌中神国。”李煜唐轻声出言:“凭借我泱泱鸣雷一国之气运祭练的神道天阶合品灵宝,可视为鸣雷道果。”
石念远凝起眼眸,已然感知到掌中神国弥漫开来的厚重意韵。
“鸣雷亿万子民受掌中神国之护佑,就当承担相应的责任。邻国子民并未享受到鸣雷道果,自不该被牵扯进来。”李煜唐收起掌中神国,直勾勾盯住石念远:“帝国三王、五公、八侯、八伯、十二子合统九州三十六郡。且不提朕的三位皇姓兄弟,六大将军之中,首席稼轩大将军辛剑诗镇守浅川,抵御东川大泽水生妖兽;次席无双大将军吕奉拒领封地,自愿官降一级,镇守终南山监视南荒十万大山部族;三席天策大将军孙江庐、四席安原大将军司马晓常驻玄阳,领十万黄金甲禁军保京都及紫禁皇城太平安宁;五席征虏大将军完颜烈镇守东北墨蛟郡,自画黑脸,不令高弥使团寸进鸣雷;末席定远大将军慕容陆镇守北门天关,不让楼兰铁骑造次南下。再之后,包括你父武侯石勤连在内的诸侯,无不为帝国鞠躬尽瘁。”
“可是,他们全都并不知晓文明莫名之障,并不知晓那无可名状的大恐怖,包括常在朕之左右的巾帼右丞上官婉儿都不了解。偌大鸣雷帝国,唯独陈枝花,可偶得聆听朕关于护世的三两抱怨。”李煜唐摇头叹息,无奈续道:“朕一直担心,有一天,曾经为朕打下天下的爱卿揭旗而反。比如……”李煜唐的声音轻飘飘的:“大雪骁骑南下,比如,石字军东征……”
石念远浑身剧震,原以为陌花营前来京都玄阳,是为护自身周全,可万没想到,听李煜唐的意思,自己与慕容姗的老爸……是在策谋逼宫?
石念远皱眉凝眸,沉声道:“圣上,您可以跟他们明说。”
李煜唐浅笑摇头道:“蛛网天字第一号密探流风梁封地旭阑,正是为了监视你苍云武侯一脉。夕岭山一役在朕与你父、慕容定远之间划开的鸿沟,已经发展为无法填平。”李煜唐目光再次凌厉起来:“石爱卿,在鸣雷这局棋盘上,你父石勤连漏算了一枚棋子。或者说,他从来都没有把你当成棋子,更不会料到,你凭借十五骨龄就已臻身通黎,更已经接触承担护世重责的通天塔。也不会料到,你跟朕会同处皇宫大内,同在太和殿中,以一对一的形式沟通交流。”
“什么意思?”石念远眯起丹凤眸子。
“棋盘纵横,非黑即白,世界却非如此,存在介乎于黑与白之间的灰。”李煜唐眼底闪烁起寒光,一如那张现在并未覆在脸庞的半面寒铁:“比如楼外楼,比如……你。”
石念远瞳孔愈发收缩,那道笼罩在整座京都玄阳城上的黑云,似乎已经开始向石念远展露内里真相:“请圣上明示。”
“石爱卿可愿随朕到御书房,见一个人,下一盘棋?”李煜唐继上一次在南河郡金陵凤凰楼相遇,向石念远提及妃雅一事后,再一次说出商议问句。
“圣上言重了。身为臣子,自当谨尊圣谕。”石念远抱拳躬身。
津沽郡,津门渡。
鸣雷帝国的众多渡口,即使再小的渡口,都习惯修建起一座供庙,供奉起一尊灵验的菩萨,稍大的繁盛的渡口,供庙更是基本会成为渡口里最豪华的建筑。
细推原因,无非是住在岸上的人们对下水出航的亲人的牵挂与惦记。到庙里菩萨前烧上三柱香,祈求菩萨保佑出航的亲人能够平安归来。
纵然每年都会有人出航以后就再也不回来,可是也不知是否真是菩萨保佑,在遭遇意外的人里,大多数遇难者的亲人,还真是不信鬼神之人。久而久之,菩萨灵验的说法也就越传越广。
津门渡是津沽郡的大渡,津沽郡地处帝国京都玄阳南方,从津门渡一直沿玄苏大运河北上,不出数日就能到达京都玄阳。
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津沽渡的菩萨庙简陋至极。
倒也不是信徒不大,香火不盛,相反,津沽渡的河神菩萨,可是出了名的灵验,在信奉者眼里,北方的津沽津门河神,和南方的旭阑合陵龙王,可是最为灵验的两尊菩萨哩!
至于为什么津沽河神庙极其简陋,甚至就是一个破旧不堪的木棚。究其原因,竟然是每年二月二龙抬头时,只要到河神庙虔诚供奉的信徒,都会被河神托梦,告诉信徒,没必要为了建造庙宇浪费钱财,只要平日多行善事,前来祈愿时多烧几柱香、几张纸钱,多磕几个头,河神都会尽力护佑出航的亲人的平安。
这一传说流传盛广,令得许多不信鬼神之说的人,专门趁二月二时故意前来烧香焚纸,却未能梦到河神,大肆宣扬这是一场自欺欺人的骗局,引得一众虔诚信徒笔诛口伐。两方唇枪舌剑,互不相服,已经持续多年,更成茶余饭后的有趣谈资。
河神庙木棚下供奉的,是一汪普通至极的水井,平日里,津沽渡的百姓几乎不会专门到河神庙去取水,不过,口口相言,早些年遇到几次干旱,连玄苏大运河都多处断流,根本无法再通行船只时,这口井都一直源源不绝的冒出泉水来,供养津沽百姓,百姓都说,这是菩萨显灵。
晨光曦微,长庚星高悬天际,太日尚未升起。
津沽渡的百姓才刚准备开始一天的劳作,这段时间,河神庙难得的空闲。
瓷娃娃蹲在水井前,将怀里雪白小狐狸轻柔的放到一旁,双手捧起一捧泉水饮下,清冽甘甜。
复抱起雪白小狐狸后,瓷娃娃一手轻微将怀中雪白小狐狸的小嘴撑开,一手伸进井中打湿,再抬起将井水滴进雪白小狐狸嘴里。
“喂!那边的小姑娘——”一道听上去语气焦急的年老声音响起。
人一旦上了年纪,睡眠就慢慢变少,晚上睡又睡不着,天没亮就又醒了,家中青壮都出航去了,老者就只好起来出门散散心。
远远就看到河神庙那里有一道娇小身影,担心是不是哪家调皮的孩子玩耍跑到河神庙去了,千万可别唐突了河神,老者就连忙朝这边赶来。
赶到不远处,看到那小姑娘正在捧河神庙里的供井的井水喝,这可急坏了老者,要知道,津沽渡不成文的规矩,只要不到万不得已,河神井的水可是绝对不能随意喝的。就算有人久病,或者久不孕子,寻医未果后只好来祈求河神,那也得需要焚香烧纸,叩首祭拜过后才会盛上小碗。
正所谓童言无忌、童行不纠,老者也没打算责怪那不知谁家的小姑娘,只是一边走一边劝说道:“小姑娘!这儿是我们津沽的河神庙,这口供井是河神井,这里的水,可万万不能随便喝的。”
瓷娃娃抱起雪白小狐狸,转过身歪起头,大眼水灵的看着老者。
老者终于来到瓷娃娃身旁,一边气喘吁吁,一边焦急解释道:“这……这是规矩,没有规矩,不能方圆,河神保佑我们,我们就要尊敬河神。”
“可是阿瑛渴了,这里又有一口井。”瓷娃娃会说话的眼睛氤氲波光,楚楚可怜。
“老伯……老伯家里有水,好闺女,如果你还没喝够,就到老伯家里喝,好不好?如果饿了,老伯就给你煮面吃。”老者见小姑娘旁边没有大人,也很担心这小姑娘是不是偷跑出来的,津门渡本地人倒是没什么坏心眼,可渡口这地方,再过不久,天色大亮,那可就什么人都有了,鱼目混杂的,要是这小姑娘被人贩子抓了去,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见瓷娃娃不说话,老者挂上慈祥笑容道:“好闺女儿,你放心,老伯不是坏人,老伯的孙女儿就跟你差不多大,恰好老伯准备逛一圈就回去给孙女儿做早餐吃,你就先跟老伯回去,你的爹娘一会儿找不到你,自然会在津门渡到处找的。老伯家就在码头边上,很好找的。”
瓷娃娃眨了眨眼,脸上不见伤感,可话语却令老者心疼不已:“阿瑛没有爹娘,阿瑛的爹娘都到另外一个世界去了。”
“这……可怜的孩子……”老者担忧道:“那……你是跟谁一起出来的?你的爷爷奶奶?还是阿公阿婆?”
“唔……”瓷娃娃沉吟道:“阿瑛是跟姐姐一起出来的。”
老者眼睛一亮道:“那你的姐姐呢?”
瓷娃娃满脸宠爱的举起怀中的雪白小狐狸,道:“姐姐就在这里呀!”
“这……”老者一脸无奈,看这小姑娘身上衣裳,想必出生富贵人家,俗话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这小姑娘看上去要都比自家孙女儿年长,却依然说着不着边际的胡话。
老者无奈的摇了摇头,走到供井前曲膝下跪,虔诚叩首,口中低声祈道:“河神菩萨,您可千万不要在意小孩子家家不懂事的玩闹,等过会儿老头子就回去拿上香纸,过来好好祭拜您。希望您保护我家儿子儿媳在玄苏大运河上一帆风顺,平平安安……”
说到此处,老者朝瓷娃招了招手道:“好闺女儿,你也来磕个头,道个歉,别害怕,你还小,不懂事,河神菩萨不会怪罪你的,指不定还能指引你找到你的姐姐。”
阿瑛歪起头,水灵的大眼睛扑闪扑闪,怀抱雪白小狐狸,朝水井轻鞠一躬,道了一句老者一生以来第一次听到的善良祷辞。
“河神,阿瑛愿你身体健康。”
在老者从怔愣中清醒过来时,哪里还有什么怀抱雪白小狐狸的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