燚焰星舟,人族联邦最古老的旗舰。
常年游曳驻扎在太合星外的虚空,从不接受联邦军部任何的调令,甚至许多的联邦军部的高级将领以及海莲星太合星的联邦议员,从来没有听说过它的存在。
燚焰星舟此时悬停在远离太合星,靠向月炎太恒的星空之中,沐浴着它灿烂炙热的光辉。
星舟上部厚重的黑色金属防护外甲缓缓打开,只留下了一层透明晶状体隔温层,吸收着月炎太恒散发出来的光能,再把它们过滤成更柔和的光线,洒落在星舟顶部的生态园之中。
星舟内部的生态园,搜罗了太合星以及海莲星之中,所有可能存在的土特异生命体。
除了那些实力强大,无法控制的生物体,这里可谓是应有尽有。
甚至在这其中,还有数不清的生命体,在这片星空之下,闻所未闻,听所未听。
它们迎来了又一个的清晨,沐浴着天空中的冉冉升起的朝阳。
时代生活在此的生灵们,从未怀疑过,天空之中的朝阳,其实只是燚焰星舟利用它庞大的能量体系模拟出来的一个热光源。
只有很少的时候,正像此时,照耀在它们身上的,才是真正的太恒之辉。
整个生态园非常巨大,占据了整个星舟的三分之一的空间,甚至比云笑天从小生活的海铁城还大。
燚焰星舟,自然更是一艘真正的庞然大物。
生态园之中,有一座微微隆起的小山峰,俯视着下方茂密葱胜的原始森林。
山峰的最顶端,是一块平台,建有几间小木屋。
一株半人高的鲜翠小树旁,一名年轻漂亮的过分的男子,盘坐在被拦腰斩断的巨大树桩之上。
即使被拦腰斩断,这树桩仍还未死去,古老得略有些腐朽的树桩边缘抽出了几枝翠绿枝丫,顽强的延续着它古老的生命。
盘坐在树桩之上的男子,虽是闭目,却仿佛和整艘的星舟相连,精神沉入进了星舟浩瀚的虚拟信息网络之中,浏览着星舟所接受到的信息中,他感兴趣的部分。
星舟中的这整座的生态园,就是供他休憩的后花园。
除非星舟面临灭顶之灾,否则星舟中没有人敢于随意打扰树桩上的男子。
他是燚焰星舟的主人,整个人族联邦的领袖,联邦军部的最高统帅,也是艾冰台的外公,烈空将军。
自从艾冰台进入荒野格斗的虚拟世界,他就一直通过星舟接入荒野格斗世界的后台系统,默默关注着艾冰台在魔鬼岛上的遭遇。
他已经有许久没有看见他的外孙女了。
即使是他,有许多事情也无法随心所欲。
数月前,燚焰星舟载着他降临星都,已经是格外的破例了。
一是他怒火攻心,二也是为了震慑蠢蠢欲动的虫族女王,表明他坚决的态度。
烈空将军,他已经有数百年没有现身。
他和他的星舟,一直飘忽不定的,隐藏在太合星以及海莲星周围的星域。
在月炎太恒光芒之下的这片星空中,有着人族、罗族以及虫族这三大智慧种族,争夺着月炎太恒星域中的资源以及生存空间。
而在三大智慧种族之中,又以虫族最强,罗族次之,而人族最为弱小。
他作为燚焰星舟的主人,只能通过潜隐的方式,威慑罗族以及虫族的大举进攻,也才堪堪勉强守护住太合星以及海莲星。
作为联邦军部最古老的六艘星舰中的旗舰,燚焰星舟也因此最少出现在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可对人族联邦所有足够古老的高层和势力而言,没有人敢于冒犯燚焰星舟的主人。
因为,他也是联邦军部的主宰,所有战士的统帅。
燚焰星舟中,一直对他敬若神明的士官,不会有人想到他们的统帅正津津有味的观看着荒野格斗游戏中他的外孙女艾冰台的经历,竟也会对一个名叫云笑天的毛头小子咬牙切齿,恨恨不已。
早在星都的时候,他就已经看这个叫云笑天的小家伙就已经很不顺眼了。
现在看来,他的直觉果然不错,这家伙还真不是一个省油的灯,看起来竟然真的想要勾搭他的宝贝外孙女。
特别是在他的宝贝外孙女,放下手中绿魔鬼去求援云笑天的时候,他从中闻到了一股很不好的苗头。
一种需要被掐灭的苗头。
倒不是说,他心中真的就如何的讨厌云笑天。
这么一个还带着奶腥味的毛头小子,还没有引起他注意的资格,更是不会有让他讨厌的资格。
整个月炎太恒星域中,有这种资格的生命体,也没有几个。
可是因为艾冰台的存在,他也不得不稍微的关注了他那么一下。
他自然是联邦军部的最高统帅部的七名元老之一,所以夏聃主任为云笑天申请的信息安全等级的请求,第一时间就是交到了他的手里。
也许没有她的“多此一举”,云笑天反而不会得到他们的额外关注。
经历过无数风雨洗礼的烈空将军,竟然从他身上发现许多的蹊跷之处,即使是他,也无法尽皆看清。
这是十分不同寻常的事。
除了最初的那一批人,海莲星和太合星出生中任何的人,对他而言,都应该是透明一般的,绝不该是这样模棱两可,让他都有一种隐于迷雾般的感觉。
最本能的意识之下,虽然不清楚究竟有着什么围绕在这名少年的身边,他不希望这名少年离他的外孙女太近。
最近的星空的局势很混乱,虫族、罗族在星空中乱战,最后却摧毁了人族不少的哨所和据点。
嗅觉灵敏的烈空将军,隐隐感到一股山雨欲来的危机感。
不由得让他联想到,之前虫族女王派遣精锐的部队,潜入星都抢夺那个他送给外孙女的吊坠,究竟意欲何为?
那个只是带着些象征意义传说的吊坠,真的隐藏着什么他并不知道的秘密?
还是说,这一切,仅仅只是为混淆他的视线和注意力,虫族随后还有着更大的动作?
职责所在,烈空将军不得不把所有的精力放在虫族以及罗族的身上。
在这个节骨眼上,按他的本意,本想让艾冰台一直呆在这里,等局势平稳下来,再放她出去。
只是他也在纠结,这样对她真的好吗?
一只被圈养的金丝雀,失去了自由的飞翔,难道仅仅只是为了满足他的私心吗?
难道不死,便算是活着吗?
他也曾经是一名浑身朝气,憧憬着外面世界的少年。
经历过了无数的生死,见过了太多生命的消逝。
他很明白。
活着,就应该知道自己为了什么而去活着。
只有这样,死时才不会因为遗憾,才不会后悔。
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究竟是为了什么而死。
正是如此,他才答应了他的外孙女,让她留在在星都,寻找她生命的意义。
只是临到关口,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他又怎么可能不会为她担心呢?
毕竟,他只有一个女儿,也只有她这么一个外孙女。
怎么关心,都不为过。
观看完艾冰台在魔鬼森林中的遭遇,他的精神从燚焰星舟中的虚拟信息网络退出来。
他仍是盘坐在山巅的树桩之上,一动不动,与方才一般无二。
只是,生态园中最高处的光源,突然射来一道光柱,整个的笼罩着小山。
许是山峰这处太过夺目,整个生态园的其他地方,仿佛瞬间便黯淡了许多。
只见山巅平台,青翠的小树散发着柔和的绿光,被扯向了一旁同样沐浴着金光的树桩。
外表看起来年轻得过分的烈空将军,盘坐其中。
散发着更加夺目灿烂的光芒,有若神人。
月炎太恒永不停歇的燃烧着,无时无刻不散发着耀人刺目的光辉。
它的光芒所及的星空,便是月炎太恒的星域。
此间的一切生灵,尽皆受她的恩惠,沐浴着她温暖的光辉,生长繁衍。
在月炎太恒的一隅,一道淡灰色的透明水晶屏障,笼罩在一片青灰色的石屋之上。
石屋之外,布有玄妙的的星阵,隔绝了月炎太恒灼热惊人的温度,以及它向虚空散发的有害高能光线和粒子流。
与星阵外的可怕的极致高温不同,星阵之内却完全是另一番模样的天地。
石桌石椅,一名灰衣男子正与一位肤色青紫头顶金鳞的老者对弈。
棋局旁,摆有一张青翠的竹椅。
一名黄衣女童,许是累着了,蜷缩着身子,躺在竹椅上,似在午睡,口中留着晶莹的口水,不知是梦见了什么好吃的。
这场棋局,已经持续了数月。
经常数日之间,他们方才下一步棋。
盘坐在石椅上的灰衣男子,和他对面的老者,却一点也不心急,心静如水。
时间,对他们而言,太廉价了。
若是云笑天在此,也许会认出这名灰衣男子。
他曾经在梦中见过,在冥河之心的酒吧,灰衣男子问了他许多的问题。
云笑天也许早已忘记了这件事,忘记了这名曾经凭空出现在他梦境中的男子。
人类的梦,本就不容易记住。
“你这一步,看起来可不高明?”灰衣男子手中的一枚黑子,被放进了白子的包围中,老者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星鱼族的郁非长老,莫非还需要靠着这种手段,探听我这一步棋的虚实?”
老者的心思,被灰衣男子直接说破,也不恼怒,淡淡的答道:“我现在可是一把老骨头了,你们这些年轻人,总该让着我点吧!”
灰衣男子面无表情,答道:“我们人族有一句话,叫‘人老成奸’,我可没资格来让你们这些老狐狸。”
“你准备什么时候走?我这座小庙,再也经不起什么风浪,可容不下你这尊大神。”
郁非长老没有看向石桌上的棋局,反是抬头望着淡灰色的屏障外炽热的月炎太恒,仿若在感叹些什么。
灰衣男子却是问道;“放我走,你会心安?”
“你在这里,我更是不安。”
郁非长老语气之中不带半分的情感,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我想……,我们可以成为朋友。”
“我们星鱼一族,已经没有朋友了,也不再相信什么朋友。”
“我们只想偏安在这么一个小角落,苟延残喘。”
“难道就连这么一点点的生存空间,都不肯留给我们星鱼一族吗?”
“如果上苍有神,为什么就不肯眷顾我们可怜的星鱼一族?!”
郁非长老心中似有无穷的怨气,一直古井无波的他,疲惫不堪的话语中也带有些微微的颤抖,心中似有不甘。
“你知道,这是没有用的。”灰衣男子不为所动,仍是淡淡说道。
郁非长老平复自己刚才略显激动地神情后,微讽般淡然说道:“我当然知道,人族血圣殿出身的星海浪子蓝缼殿下,自是不会可怜同情我这个糟老头,更不会对我们星鱼一族动恻隐之心。”
“你们这些星海浪子,本就大多都是些寡亲淡情无情无义的疯子。”
“我怎么会和你说这些东西,太蠢了!”
“太蠢了……!”
对郁非长老的嘲讽,灰衣男子仍旧一如往常的淡然,仿佛根本什么都没听见。
星鱼一族的郁非长老,继续试探道:“你来到我布下的星阵之中,难道就真的怕走不了吗?”
“不怕。”
“比你这里危险千百倍的地方,我也去过无数。”
隔着黑白棋子相间的石桌对坐,郁非长老和灰衣男子,双目直直逼视着对方,俱是不甘示弱。
郁非长老再次问道:“你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
“找人。”
灰衣男子的答案,没有改变。
“你不是已经找到了吗?”
“怎么不带他们离开这里?”
郁非长老看起来,很想他对面的灰衣男子,早点离开。
“不急。”
“为了这里那些蝼蚁一般的难民?”
“不是。”
灰衣男子的回答,总是两个两个字的,简洁有力。
坐在他对面的郁非长老,虽然希望他能多说一点,对此也是无可奈何。
“还有,他们不是蝼蚁,是人族的战士。”灰衣男子,难得的正色道。
郁非长老接着问道:“需要我的帮助吗?”
灰衣男子被勾起了几分兴趣,好奇的问道:“你难道就不怕虫族和罗族所在的魔血邪盟?”
郁非长老讪讪然,答道:“你就当我没说,我可惹不起它们。”
“你还没做好决定吗?”
“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
灰衣男子深黑的瞳孔,注视着此时颓然略显疲惫的郁非长老,等待着他的回答。
“下棋……下棋……!”
“我也不急。”
星鱼一族的郁非长老,看向身前黑白相间的棋盘,神情专注,好像真的在思索着下一步该怎么走一般。
“你是为了太穷帝国神虎武王的子嗣而来的?”正专注的看着棋盘的郁非长老,没有抬头,突然出声问道。
他的这点小伎俩,并不奏效。
灰衣男子,回答道:“是,也不是。”
“是就是,不是就不是。”
郁非长老,不由感慨道:“和你说话,真累。”
“无可奉告。”
从始至终,灰衣男子笔直的端坐在青灰色的石椅之上,没有移动过分毫,就连神情也没有什么改变。
“太穷帝国可是你们人族三大帝国中,最为富有的帝国,神虎武王更是地位崇高。”
“我可是知道,为了寻找他下落不明的子嗣,神虎武王可是开出了天价。”
盯着棋盘,郁非长老轻声问道:“你就不动心?”
“你知道?”灰衣男子略感意外,出声问道。
“我当然知道。”
“他们刚来不久,我就已经知道了。”
“这里毕竟是我们星鱼一族,最后的祖地,自然要保证万无一失。”
灰衣男子心中微微惊起的波澜,瞬间平复,说道:“你既然知道,就不该再有什么侥幸的心思。”
老者喟然长叹,说道:“我只是希望,这一天晚一点到来。”
“能晚一点,是一点。”
“毕竟我们星鱼一族,再也经不起任何的风浪了。”
老者温柔慈爱的,望向一旁熟睡中的黄衣女童,向灰衣男子请求道:“以后要是有机会,只要不太为难,可以帮我照看一下她吗?”
顺着老者的目光,灰衣男子没有拒绝,也没有同意,答道:“有你在,没有谁能够轻易欺负得了她。”
“你还是太年轻了,见过的生死,也太少了。”
“谁都是会死的,只是时间问题罢了,老朽早已看透。”
“你没来,我或许还能苟且偷生一阵。”
“但现在,不一样了。”
老者神情中的疲惫感,不是他这个层次的生灵,该有的表现。
只能说,他肩上的担子太重了,压垮了他的身心。
“可以。”
“以血圣殿名义,殿士蓝缼起誓。”
灰衣男子同意郁非长老的请求了。
对他而言,这只是举手之劳。
他可以同意。
石桌对面的老者,郁非长老难得的笑逐颜开,仿佛心中移了开一块巨石。
“我相信你。”
星阵之外。
月炎太恒的光辉,一刻也不曾停歇,由近及远,挥洒着它的光热。
它是这片星域的核心,也是这里一切生命力量的来源。
仰望这月炎太恒的生灵们,自然无法想象太恒之上的情景。
它们所能做的,只能是仰望
又或许,更加狂热的崇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