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元吉一见李渊望向赵亮,心中顿时暗叫不妙,他生怕这个要命的差事落到了问事郎的身上,于是当即便打算要开口劝阻。
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裴寂先道:“陛下,臣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推荐。”
“哦?裴卿想的是谁?”李渊问道。
裴寂答道:“光禄大夫萧瑀。”
李渊闻言哈哈大笑:“原来是瑀弟啊?嗯,不错,我这个妹夫胸怀万机,才智过人,最难得的是他为人刚直不阿,敢讲真话,的确是查办此案的合适人选!”
裴寂所推荐的这个萧瑀,乃是后梁明帝之子,因为他姐姐是隋炀帝的宠妃,所以萧瑀也是旧隋的国舅爷,正儿八经的皇亲贵族。更重要的是,这位老兄的妻子,是文献独孤皇后的娘家侄女,大唐皇帝李渊则是文献独孤皇后的亲外甥,因此李渊与萧瑀之妻是姑舅表兄妹的关系,李世民等皇子见了萧瑀,均称其为“姑父”。
当年,李渊和萧瑀同在隋朝做官,又有着姻亲关系,所以二人的交情很好。后来李渊在太原起兵自立,进而攻克长安之后,还特意给萧瑀送去书信,请他前来相助,而萧瑀也因为一向看不惯姐夫隋炀帝骄奢淫逸的种种做法,故而欣然应允了李渊的邀请,带着妻子家人投奔了大唐。
由于萧瑀在隋朝颇有地位声望,所以李渊对于他的到来,自然是感到非常高兴,当即授萧瑀为光禄大夫,封宋国公,可谓恩宠有加。
像这样一个要资历有资历、要辈分有辈分的朝中大员,来查办可能牵扯皇子在内的惊天案件,应该是最合适不过了。
于是李渊点了点头,转而对李建成说道:“你们这些小辈惹出的麻烦,让你们的姑父去处置善后,应该没意见吧?”
李建成赶忙拱手道:“儿臣全听父皇圣裁。”
李元吉也道:“姑父德高望重、处事公允,儿臣也非常赞同裴大人的这个建议。”
赵亮心下疑惑,忍不住探查李元吉的心思,察觉对方的心中正如此想道:哼,萧瑀就萧瑀吧,总好过让旁人插手。这老东西平时跟李世民走得很近,由他来查案,断不会把罪责按在秦王头上,那样一来,我更容易在私底下挑动太子对此事的不满,好叫他们两边狗咬狗!
听到这个独白,赵亮立刻恍然,同时也暗骂李元吉阴险。正兀自愣神的功夫,忽听李渊又提到自己:“问事郎,井口镇这桩案子,既关系到大唐与草原势力的博弈,也涉及了朝中重臣的干系,所以只能秘密行事,不得对外张扬。你就代表朕去跟光禄大夫讲清其中利害,并作为督办,时时将查案的进展报告给朕吧。”
赵亮闻言连忙答应:“臣遵旨。”
李元吉见状,轻轻一笑:“父皇,说起问事郎,儿臣还正有件事要禀奏呢。”
赵亮听得心中一紧,暗叫不妙:他娘的,这个小混蛋要搞事情!
果不其然,李元吉当着李
渊和另外两人的面,将突厥武尊哥舒玄要与赵亮比武的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出来。
李渊听完原委,忍不住奇道:“居然还有这事?那个哥舒玄成名已久,朕当年留守太原之时,就早有耳闻。近几年,又听人说他在西域逞威,打遍三十六国无敌手,端的是傲睨江湖、独步武林。”
裴寂点头道:“陛下说的没错。老臣有一次跟少林高僧崇笠法师对弈,还曾专门谈及此人。据崇笠当时亲口所言,那哥舒玄的武功已入化境,放眼整个中原,几乎找不出谁能与之一较高下。这对于咱们中土武林而言,是一个极大的潜在威胁。可是没想到,问事郎居然……”
赵亮头皮发紧,连忙解释道:“陛下,裴大人,这里面实在是有个天大的误会,我……”
话还没说完,李元吉便打断道:“今天下午,儿臣和东宫的冯立赶到城外驿站时,问事郎正准备与哥舒玄交手切磋。因为正事要紧,所以他二人便只好作罢。当时,哥舒玄曾扬言想于做客长安的这段时间,再找机会挑战,而问事郎也当着所有人的面,欣然应允,说自己愿意随时奉陪。”
赵亮差点忍不住冲过去,照李元吉的脸蛋轰上一拳。李渊却高兴道:“哎呀,赵爱卿不愧是道家修行的高人啊,果真是文武双全!论医术,力压太医院的一众名医;论政务,每每都能给朕提出绝妙的建议;论武功,竟然让突厥第一高手如此重视!哈哈哈,天降奇才,朕心甚慰!”
赵亮一脸尴尬,苦笑道:“呵呵,陛下过奖,过奖。”
此时,站在前面的太子李建成忽然道:“父皇,儿臣此次通过手下的可达志,邀请他的师父哥舒玄前来长安,主要是为了借助此人的功夫,提升战士们的战力战法。同时,也希望利用武尊在突厥中的地位,影响除了颉利可汗之外的其他中小部族首领,尽量分化他们。如果接下来问事郎要跟哥舒玄比武较量,会不会伤了彼此的和气呢?”
“哎,皇兄过虑了。”李元吉呵呵一笑:“那个哥舒玄习武成痴,又罕遇敌手。所以在他的眼里,比武较量绝非好勇斗狠的争执,而是一种难得的武学修为历练。这样不仅不会伤和气,而且还能让他觉得这次来长安是不虚此行呢。”
李建成颇感为难的说道:“可是冯立刚才跟我报告,哥舒玄自己也明言,他与赵大人之间的比试,绝非寻常的较量,而是动辄要分生死的呀。”
“哦?居然如此凶险?”李渊大感好奇,问道:“照突厥武尊这样的级数,不是往往点到为止就可以的吗?为何还要闹到以命相搏的地步?”
李建成答道:“父皇,儿臣也不清楚具体的情况。但冯立确实是这么讲的,哥舒玄当时的意思很明白,他如果不使出毕生功力,根本无法对抗问事郎的绝招,而功力尽出,对两边来说都极为凶险。”
听到这里,李渊也不禁犹豫起来,考虑要不要出面制止这场关乎人命的比武。要知道,倘若赵亮有个闪失,他心里很
难过这道坎儿,对张婕妤那边也不好交代。可如果反过来,哥舒玄在长安死翘翘了,则可能立马招来突厥各部族大军的报复。
李元吉当然猜出了李渊的心思,但他本就没安好心,当然不肯轻易放过这个机会,于是开口道:“父皇,儿臣以为,正因为如此,咱们才更应该支持问事郎应战啊。”
“哦?这是何故呢?”
“父皇明鉴,”李元吉侃侃而谈:“自旧隋以来,突厥人便蠢蠢欲动,一直觊觎我中原沃土,时不时便会南下入侵,叩我边疆,掠我子民。最严重的时候,甚至还在各路反王之中培植傀儡,妄图夺取我汉人江山社稷。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他们自诩战力天下无敌,故而骄横之心日渐旺盛。在这种情况下,唯有以力敌力、以强制强,方能令对方产生出畏惧,不敢再小觑我们汉人,更不敢前来找死。”
他转向李建成,笑道:“皇兄请哥舒玄来观摩练兵,不也有震慑对方的用意嘛。”
李建成微微一愣,旋即轻轻的点了点头。
李元吉得意的笑笑,接着道:“问事郎深藏不露,居然能令堂堂突厥武尊心生敬意,恰恰是我们展示实力的好机会。但是倘若我们畏战,则立马就被突厥人瞧不起,进而认为大唐软弱可欺,之后的战祸恐怕就难以避免了。”
这一番话,听得裴寂连连点头,也道:“齐王此言有理。一场比武较量,看似简单,其实是代表着两国的实力、气魄和胆略,假如我们在自己的地盘上,都不敢接受对方一个人的挑战,那么还说什么新法练兵,决胜疆场呢?”
李建成的脸色有些难看,可还是同意道:“裴大人和齐王说得确实没错,尚武之势,当然有震慑敌顽的功效。我之所以请哥舒玄来,也是因为想让他同时见识一下练兵的效果,回去好说服其他部族首领,不再支持颉利可汗南侵的图谋。不过,我还是有些担心,万一……”
李元吉笑道:“皇兄是怕问事郎打不过他?”
“哦……这倒不完全是,”李建成略显尴尬:“赵大人把哥舒玄打死,那也不好啊。”
李渊沉吟片刻,望向赵亮问道:“赵爱卿,你是当事人,你究竟怎么考虑的呀?”
赵亮心想:我怎么考虑,我当然不想打啦,这还用问吗?不过他此时已经探出了李渊真正的心思,因此顺着答道:“陛下,既然人家找上门来,咱们当然不能做缩头乌龟。只要时间合适,臣愿意随时跟他对决。”
赵亮的这番话里,最关键的就是“只要时间合适”这六字真言,因为这也正是李渊所打的主意:表面上看,大唐根本不惧突厥的任何挑战,要比就比谁怕谁。但实际上,则可以在任意时候借故把赵亮支走,不给哥舒玄比武的机会。反正你堂堂的突厥武尊,总不至于一辈子都赖在长安不走吧?
到最后这场架没打成,那也只是因为我们的问事郎赵大人公务缠身,没空陪你玩,却不是怕了你们什么突厥第一高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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