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俊与楚逸并肩而行,二人有说有笑。李响跟在他们身后,越看越不爽,心里憋着一股怨气。
楚逸名声在外,那些皇子们一个个都站在院落,等候他到来。
站在最中间有三人,大皇子李景贞,三皇子李景泰、五皇子李景宽,其他都是年纪较小的皇子和公主。
大殿下楚王李景贞身材微胖,长着一张憨厚的脸,脸上总带着一丝微笑,给人第一印象就是忠厚老实。再加上,他待人接物都比较随和,因此在这些兄弟姐妹中他这个兄长人缘最好。
三殿下相王李景泰身体微瘦,看起来甚至有点病恹恹的,没什么精神。但他确是一位武道七品高手,曾跟随大军出征西胡,智勇双全,战功显赫,在军中人缘颇好。
五殿下舒王李景宽,长的相貌堂堂,酷爱诗词歌赋,不喜朝政,在京都坊间素有“兰亭君”美誉。
按照南唐宫中规矩,诸皇子未成年时都住在宫里,行弱冠礼之后便会封王,通常是搬到京都东北角的“十王宅”里居住。可一旦确定储君,太子搬进东宫,其他诸王便要“出阁”,会被派往指定封地,设置王府官署,但并不授予地方官职。
所以,越王李景佑被派往云州洛川封地时,朝中很多人都无法理解。但对李景贞和李景泰而言,李景佑提前“出阁”却暗藏玄机,不得不提前做好准备。
但令他们不解的是,李景佑去了洛川,非但没有与楚剑锋之子楚逸交好,反而成为生死仇敌。
或许,李景佑压根没有想到,楚逸成长的速度只能用‘妖孽’二字来形容。他现在的身份,无论拿出哪一个,都足以震撼世人。
所谓,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夺嫡之路上,多个朋友多条路。
杨俊看到诸位皇子一字排开,站在那儿,笑道:“能让诸位殿下在此等候,除了陛下,也就属你了。”
楚逸目光望向诸位皇子和小公主,他的目光从李景贞、李景泰脸上扫过,最后落到李景宽的脸上。
李景宽朝他微微一笑,楚逸报之一笑。这一幕,恰好被李景贞看到,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神色。
绿肥红瘦失火内幕,李景贞虽然知道一点,但其中很多细节无从可知。但从李景宽见楚逸的眼神,他可以笃定,自己的这个五弟与楚逸是相熟的。
只是,李景宽何时与楚逸结识?李景贞百思不得其解。因为,这么大事情不可能躲过他的耳目!
现在的楚逸,已经不是普通人。他官拜天朗将,乃天机营的掌事人。这种身份的存在,使得他们这些皇子都不敢轻易与他接触,生怕被人落下口舌。
就在他苦思偶遇之机,其父李世洵便给他们一个接触的机会。但这个突然出现的机会,并没有让他感到欣喜,反而忧心忡忡起来。
他身为嫡长子,按照惯例,这储君之位非他莫属。但时至今日,其父李世洵至今未透露任何有关储君的消息,甚至念头未起。虽然朝中有大臣提出立储之事,均被他以各种理由推脱出去。
以至于李景佑提前“出阁”,被某些人解读为是对他们这些皇子一种无声敲打,警告他们安分守己,不要轻举妄动。
至此之后,朝中就再也没有人提及立储之事。
李景贞脑子里飞速旋转,把能想到的细节都一一在心里过滤,但脸上笑容依旧,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杨俊走到李景贞等人跟前,拱手道:“诸位殿下和公主,这位便是烟凌书院院长楚逸,今日课程由他给诸位教授。”
楚逸拱手含笑道:“见过诸位殿下和公主。”
在他说句话时,他的目光从三位公主身上扫过。但这三位公主年龄偏小,最大的不过十二岁左右,小的也就七八岁,应该不是那天带他进宫的长乐公主。
李景贞察觉到这一幕,便知他在找长乐公主,便笑道:“小楚院长,七妹一般不来思文院。”
七妹?楚逸楞了一下。
李景泰补充道:“就是父皇最疼爱的长乐公主。”
楚逸暗自吃惊,没想到自己就看那么一眼,便被这位大殿下看出了心思。
“上次能够进入麟德殿,多亏公主相助。本想借此机会向公主道谢。”楚逸不急不慢道。
“小楚院长有所不知。七妹素来喜静,很少见人。倘若小楚院长不介意,我派人传个话,看看七妹是否愿意相见。如何?”李景贞急忙凑上去找机会与楚逸结识。
李景泰微笑不已,不再说话。
杨俊看看时辰,催促道:“诸位,时间不早了,还请入堂落座。”
楚逸婉言谢绝道:“公主喜静,就不叨扰。多谢大殿下好意!”
李景贞笑了笑,道:“小楚院长不必客气。”
众人走进学堂,纷纷落座。
若是一般人,给这些皇子和公主授课,必然会感到紧张和拘束,难免会束手束脚,放不开。但对楚逸来说,上课嘛,不过是唠嗑唠嗑,海阔天地,胡侃一通。
杨俊站在门口,脸上挂着淡淡笑意,看着讲台上的楚逸,心生无限感慨。
楚逸站在讲台上,目光从众人脸上扫过。来之前,他已经想好了今日的课程内容,就是准备两三个开放式课题,没有什么标准答案,但却可以给人启迪,也算是对得起书院院长这个身份。
楚逸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就见一个十二三岁的皇子站起来,正是十一皇子李景瑱。
李景瑱大声质问道:“小楚院长,你可曾考取功名?是一甲赐‘进士及第’,还是二甲赐‘进士出身’,亦或是三甲赐‘同进士出身’?”
楚逸一看这小子来者不善,就是想给他来个下马威。
“三甲太远,够不上。”楚逸含笑道。
李景瑱又问道:“若不是三甲,至少也是个举人吧。”
楚逸淡淡一笑道:“举人与我无关!”
“小楚院长,你既不是三甲出身,也不是举人,不过是徒有虚名,如何给我们授课?”李景瑱咄咄逼人道。
楚逸还正想着怎么开头,引到自己准备好的话题上,正好这小子给他创造一个非常好的机会。
“那照你这么说,我不是三甲出身,又不是举人,就没资格给你授课?”楚逸笑问道。
“那是当然!”
“殿下既然这么说,那我也说两句。说真的,若不是你们老父亲三番五次邀请我来给你们上课,我才懒得跟你们废话。就你们这种知识水平,想成为我的学生,资格都不够!”楚逸毫无顾忌撂下狠话。
众人见他对其父皇称之为‘老父亲’,如此的不尊重,让他们有点愤怒,尤其是那几个少年皇子,有种撸起袖子,就要冲上去干架的气势。
而坐在最前面的三人,李景贞敛起笑容,李景泰一言不发,李景宽神情淡然。
“怎么,你还不服气?不服气,你去找许博单挑去!”楚逸气势逼人道。
听到许博二字,李景瑱脸上有点挂不住。许博表现,着实令他们惊叹,若论真才实学,就他们这点墨水,还不知道能写几个大字出来。
“那敢问小楚院长,你说我等没资格,那你把道画出来,咱们比试比试如何?”李景瑱脑子也转的快。
楚逸当真求之不得,“那你听好了,问题很简单,怎么才能彻底除掉旷野中的野草?”
李景瑱楞了下来。没想到这个问题这么简单,是不是当他白痴呀?
楚逸补充道:“你要是答不出来,也没关系,可以求助其他人帮你一起解答。”
李景瑱微怒道:“这还不简单,用铲子把野草全部铲掉。”楚逸笑而不语,显然答案不对。
“那就用一把火将草烧掉。”楚逸听闻,依旧笑而不答。
“铲掉、烧掉都不行,那样不能除根。都说斩草要除根,必须把草根挖出来。”一位长相俊秀的少年平静道。
这位少年,正是十殿下李景延。
李景延平日寡言少语,在兄弟当中也不怎么合群,唯独跟李景泰聊得来。
李景贞眉头微皱,李景宽不可置信,唯有李景泰嘴角泛出一丝笑意。
楚逸细细打量这个少年,能够将‘斩草除根’这四个字说的这么处之泰然,这份心境着实令人惊讶。
“所谓旷野,乃我万里疆土;所谓野草,乃我百姓之痛。铲之、烧之、斩之都只会令百姓伤痕累累,苦不堪言,雪上加霜不说,还有可能引发流民暴动,动摇南唐根基。”学堂外,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正是长乐公主。
楚逸心中一惊,没想到还有人可以将此题引申到国家治理之上,这大大出乎意料之外。
李景贞和李景泰二人扭头朝门外望去,眼中露出惊讶神色。他们这个七妹,从来不到这边,怎的今天会过来,还主动回答这个问题?
不应该的啊!
可听到长乐公主的解答,李景贞和李景泰二人才恍然大悟,顿时明白请小楚院长过来上课的意义所在。因为,这个问题,很有可能是其父皇借楚逸之口说出来的。想到这里,二人如坐针毡,满心懊悔。
倒是李景宽不为所动,气定闲神地看着楚逸。
“那依公主之见,应该如何做?”楚逸好奇问道。
“其实很简单,丈量土地,划分到户,种上庄稼,自然可以出去旷野上的野草,而且来年还能喜获丰收。于国于民,岂不是双好!”长乐公主不急不慢道。
杨俊听完此解,忍不住赞道:“公主之言,妙极!”
楚逸微笑道:“既然公主已经给出答案,那我就不再多说什么。我只想补充一句,除掉心中的杂草,最好的方法不是用蛮力与之相抗,而是在心中播撒种子,耐心等待,春暖花开,夏熟秋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