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林看着空空的将军椅,嘴角泛出一丝狡黠笑意。魏利明此举,他早已看出,而周来根似乎并未察觉这其中的门道。
当楚逸第二次出现在军营门前时,就见李三笑嘻嘻迎了过来。
“参见小侯爷。”李三抱拳作揖道。
楚逸微微一笑:“李大哥,兄弟之间没这些虚礼。”说话间,楚逸将准备好的一百两银票塞进他的后脖子里。
李三心中狂笑,伸手将银票捏住手中。
“小侯爷,您放心,咱们书院学生暂时没有危险,我都安排自家兄弟好好盯着,不会出岔子。”李三急忙说道。
楚逸会心一笑道:“老哥费心了。等事情办好,我请兄弟们去碧玉坊喝酒去。”
李三眼冒精光,压低声音道:“小侯爷,韩公子现在在大帐那边。周校尉让人把他给绑了,正等候将军发落。不过,将军此刻不在营中。”
“哦?还知道将军什么时候出去的?”楚逸问道。
李三顿了顿道:“小侯爷,您稍等。”
说完,李三就跑到城楼上。
一炷香后,李三急匆匆跑了过来,在楚逸耳边低声道:“就在事情发生后没多久,将军就带着几个人骑马出去了。”
“没说去哪?”
“将军要去哪,还跟我们说嘛。不过,不瞒小侯爷,咱们将军在城里有个姘头,应该会是去那了。”李三猥琐笑道。
楚逸又将一张百两的银票塞到他手中,笑道:“在城里我方便,有机会的话,我也好给嫂子添置些过冬的东西。”
李三微微一愣,压低声音道:“小侯爷,我只听说大概位置,好像是在梅花巷那边,卖酒的,是个俏寡妇。”
楚逸拍了拍李三肩膀:“酒香不怕巷子深啊。还请老哥带我先去学生那边,看看他们怎么样了。”
“小侯爷,请跟我来。”
此时,书院学生都簇拥着坐在地上,在明晃晃的刀枪之下,他们稚嫩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和无助。
“是院长!”有人眼尖,看到楚逸的身影。
“我就知道院长会来救我们的。”又有人激动喊道。
“院长、院长…”众人纷纷喊了起来。
有些人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瞬间大哭起来。这一哭,周围人都跟着哭起来。
“周校尉有令,谁来都不给进。”一个身材魁梧的百夫长拦住楚逸的去路。
楚逸抬头看了看他,笑道:“我是书院院长,他们是我的学生,为什么不能进?”
那百夫长冷笑道:“院长?我看你就是个小杂毛。”
李三听的头皮发紧。
楚逸回头看了李三一眼,李三心中咣当一下,心中暗道,吃人家东西嘴软,拿人家东西手软。
再者,这个小侯爷一来没架子,二来出手阔绰,倘若真傍上这位小侯爷,说不定以后富贵不愁。
所以,该表诚意的还得表诚意。
“我说王启安,你知道这是谁吗?这是咱们南唐忠勇侯、兵部尚书之子楚小侯爷,识相的赶紧闪开!”李三有点狗仗人势的感觉。
不过,这种感觉,还别说,真他娘贼爽啊。
王启安“呸”了一口,冷笑道:“我管他是谁!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没有周校尉的命令,谁都不能进。”
“嘿!你还给脸不要脸啊。”李三顿时火冒三丈,正要豁出去跟他死磕到底,却见王林走了过来,拱手作揖道:“见过小侯爷。”
“王校尉,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楚逸打趣道。
王林朝荆无命点了个头,目光落到楚逸身上:“小侯爷,这话说的瘆人啊。”
楚逸道:“瘆人是小,关键有人说话吓人,连天王老子都不怕。我就纳闷了,难道咱们魏大将军都抵不过天王老子?”
王启安是周来跟的心腹,在营中对王林也没什么好脸色。可听到这句话,他心里有点发憷。
“你休要血口喷人!”王启安怒道。
王林目光阴沉下来,冷冷道:“王启安,小侯爷是书院院长,他来看望自己学生,难道有错吗?再说,此事跟他们有何关联?你莫不是真把为魏将军当摆设?”
“你…”王启安额头渗出冷汗。
“王启安,你他娘吃了熊心豹子胆啊。非要等将军回来拿你问罪,才知道厉害。”李三火上浇油。
楚逸笑着走到他身边,握住他的手道:“大家都不容易,相互理解。再说,尽心就好。”
王启安心中衡量再三,只好让出道来:“小侯爷,学生都在这边,暂都无恙。”
楚逸拱手:“谢了啊。”
“院长,院长…”众人顿时哭作一团,各种伤心委屈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楚逸眼睛湿润起来。他心里清楚,在这个时代,百姓命如草芥,哪里如现世那般,处处要为人民服务。
可想而知,事发当时,这些小家伙心里有多害怕。
“同学们,让你们受委屈了。”楚逸自责道。
“院长,我们没事。”有人喊了起来。
楚逸挤出一丝微笑道:“你们放心,有我在,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对了,刘丽雯在哪?”
“她在这。”
楚逸顺着方向,快步走了过去,就见一个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女正蜷缩在众人堆中。
此时的她,眼中噙满泪水,脸上写满惊恐。
楚河转头望向李三:“给我准备一辆马车!”
“好咧!”李三撒腿就跑。
楚逸心中疼痛万分,弯腰将刘丽雯抱起来,安慰道:“没事了,我带你回书院。”
听到这句话,刘丽雯猛然搂住他的脖子,大声哭了出来。
在众学生晶莹闪烁的目光中,楚逸抱着她走了出去。
“荆大哥,你先带她回书院,让玉环她们好生照看,切莫出任何意外。还有,魏将军那边。”楚逸沉声道。
“公子放心。”
这时,王林上前几步,拱手道:“小侯爷,我安排四个人护送他们回书院。”
楚逸感激道:“多谢王校尉。”
荆无命带着刘丽雯上了马车,李三自告奋勇做车夫。
马车渐渐远去,楚逸脸上看不出表情。
“王校尉,我大哥现在何处?”楚逸拱手问道。
王林道:“韩兄正在大帐中。我带你过去。”
“有劳王校尉。”
“小侯爷不必客气。”
大帐里,周来根端坐案前,气定闲神。
这时,有兵士匆匆来报。
周来根只是点了点头,似乎不为所动。
“大哥,你没事吧?”楚逸上前关切道。
韩商问道:“丽雯如何了?”
楚逸道:“大哥放心,我已经让荆兄送她回书院了。”
韩商心中大石头落下来:“其他人呢?”
楚逸道:“他们都还好。”
“那就好。”
楚逸目光落到周来根身上,冷冷道:“周校尉,别来无恙啊。”
周来跟抬头看了他两眼,面无表情道:“小侯爷这是来要人?”
楚逸呵呵笑道:“周校尉好大的胆子。”
周来根冷笑道:“这话就听不明白了。”
楚逸道:“我南唐素来军纪严明,对违法乱纪者严惩不贷。按照我南唐《军律疏议》之条款,将领纵容下级兵士对百姓肆行恶之举,违法者当除军籍,交地方官府收押审讯。将领者,定约束不怠之罪,杖六十。倘若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周校尉,我说的没错吧?”
在来的路上,荆无命把南唐军纪方面的律法跟楚逸大概说了说,其中就此事相关条例着重分析一番。楚逸这才知晓,南唐还有《军律疏议》这个的军中律法,条款之多,另他咋舌。这也从侧面说明,南唐对武将管束极为严格。
周来根楞了神。他入伍也有些年头,可从来没听过《军律疏议》。他用余光瞟了一眼王林,见他嘴角似笑意,显然是知道这《军律疏议》存在。
“好你个王林。”周来根一肚子怒火。
“你想怎样?”周来根问道。
楚逸道:“律法就是律法,徇私不得。周校尉,莫不是想要徇私枉法,包庇下属?”
“你…”
楚逸继续道:“你可知道你们捆绑的这位韩堂长是何身份?”
周来根心中大凛,小声道:“是何身份?”
“跟你们一样,都是行伍出身。不过,他跟你们又不一样。他来自边军,身有战功。官职呢,不大不小,刚好跟你一样,就是个校尉而已。”
“我还听说,这个叫夏庄的百夫长教唆手下人先对韩校尉动的手,是吧?这可是以下犯上,按军法,重则处死,轻则杖刑。”
周来根心中有些慌了神,但心里依然心存侥幸:“拿什么证明?”
楚逸微微一笑道:“你可以派人去朔方军那边确认就是。或者,问一问你们的魏大将军。”
随即,脸色一沉,厉声道:“我烟凌书院如此劳师动众、大费周章来咱们川字营搞军训,就是想让他们看看咱们南唐将士的铁血风采。这倒好,看到的全是垃圾,而且还是垃圾中的极品。”
“这件事,我自会跟魏将军言明,请他裁定。还有,在书院军训结束前,我不希望再看到类似事情发生。仅此一次,下不为例。”
楚逸目光落到周来根脸上。周来根脸色铁青,吃了哑巴亏,又无招架之力,先前气定闲神早就溃散一空,此时他犹如丧家之犬,夹着尾巴躲到草地里。
楚逸领着韩商走出军长大营。
“还要继续吗?”韩商问道。
“没有经历过真正的黑暗,又怎知什么才是真正的光明。大哥,还得辛苦你。”楚逸平静道。
韩商笑道:“以前只知道上阵杀敌。现在才知道,要做好一件事真心不容易。兄弟放心,这里事情交给我。”
“走,咱们去看看他们。”
当楚逸和韩商走过来时,众人纷纷起身,脸上露出惊喜笑容。
楚逸目光扫过众人,朗声道:“看到你们,让我想起一句诗,‘我劝天公重抖擞,不拘一格降人材’。你们,就是老天给书院的人才,更是给南唐的人才。但是,人才不是嘴巴说说,而是从实践打磨中来。”
“古人云,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这就是你们今后必须经历的,唯有如此,方能‘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
“你们听明白了吗?”楚逸大声问道。
“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
“我听不见。”
“明白了。”众人再次提高音量。
“我还是听不见!”
“明白了。”声音响彻云霄,整个军营中人都听的真切。
不远处的王林,望着楚逸那道身影,眼中尽是好奇和不解:他到底是怎样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