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城大将军府。
澹台器出门之前只是想去把李叱等人请回来,放下大将军的身份,以一位父亲的身份向儿子的朋友致歉。
却没有想到还能碰到这样一场戏,一场不相干的戏却好像冲淡了之前的不愉快。
澹台器和澹台压境到的时候,其实是余九龄和蒂克花青打的正激烈的时候。
两个人也没带随从,李叱和唐匹敌注意到他们来了,正在打架的余九龄和蒂克花青却都没有注意到。
等到那两人打完了之后,坐在马背上的澹台器的心情也有些复杂,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澹台器问澹台压境道:“那个,是你的朋友之一?”
澹台压境点了点头,然后说道:“那女人却不认识。”
澹台器道:“我认识......”
父子俩对视了一眼,于是就有了一种那好吧,这样也好,谁也不用嘲笑谁的默契。
片刻后,澹台压境可能是怕父亲对他朋友有什么误解,于是说道:“他是最差的那个。”
澹台器点了点头,语气有些复杂的说道:“她......也是。”
一个时辰后,大将军府。
澹台器第二次郑重的对李叱他们道歉,在城门口的时候他已经很认真的道过一次。
李叱他们跟着回来其实也很容易理解,那是澹台压境的父亲,也是李叱他们的长辈。
已经这样道歉了,再不回来的话,这父子俩的感情都可能会出现问题,甚至成为决裂的导火线。
他们聊他们的,蒂克花青对余九龄却格外的感兴趣,她问余九龄道:“你的武艺是跟谁学的?”
余九龄傲然道:“自学。”
这两个字,在蒂克花青听来有那么一丢丢的格调,于是对这个男人的敬佩更加重了几分。
“你的武艺也不错啊。”
余九龄道:“出手大开大合,有大师风范。”
“勉勉强强,勉勉强强。”
蒂克花青道:“也不算得什么。”
他俩在这你一句我一句的闲聊,在别人听来是尬的不得了的互相吹捧,可是在他们两个看来,却都是发自真心的交流。
另外一边,唐匹敌压低声音问澹台压境:“你对这个公主殿下了解吗?”
澹台压境摇了摇头道:“不怎么了解,前些年她父亲来过凉州,在这还住了一段时间,与我父亲相谈甚欢,但她没有来,我也是第一次见。”
唐匹敌虽然觉得有些不礼貌,可还是忍不住又问了一句:“她的那个国家,挺偏僻的吧?”
澹台压境:“这个......”
唐匹敌轻轻叹道:“按理说再怎么样也是一位公主殿下,不至于啊......”
澹台压境道:“好像,确实,可能,是有那么一丢丢......见识不够。”
说完自己噗嗤一声就笑了。
李叱和澹台器在旁边聊天,越是深聊,澹台器对这个少年郎越是感到好奇,也越来越敬佩。
这少年的谈吐学识,哪里像是一个草寇出身的人,他俩越是聊的时间久了,澹台器越是有一种自家儿子确实比人家差一些的觉悟。
谈了好一会儿后,他们就回到安排好的住处各自休息。
燕先生和余九龄住一屋,躺在床上,余九龄显然还在美滋滋,小嘴都合不拢。
燕先生看着他这样子,忍不住叹了一口气道:“你现在责任重大。”
余九龄没明白,于是问了一句:“先生这话是什么
意思?”
燕先生道:“你有必要让那位公主殿下明白,其实你这样的不代表中原男人,最起码别让她觉得,你就是中原男人的典范。”
余九龄道:“我凭什么就不是了。”
燕先生想了想,这话解释起来可能会打击余九龄刚刚才有的自信,于是摇头道:“谦虚,谦虚是美德。”
余九龄心想这话倒是对的。
“殿下似乎对你很佩服的样子。”
燕先生道:“在客厅的时候,我看你们俩交流了许多,都聊了些什么?”
余九龄笑道:“我给她讲了许多关于中原江湖的故事,还有各门各派,我也跟她说了,不要以为我是多厉害的一个人,中原江湖,我这样的人看似潇洒独特,实则多如牛毛,我只不过是万万千千江湖豪杰中很普通的一个。”
燕先生道:“不不不,万万千千的江湖豪杰和你都没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普通,你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余九龄一时之间不好判断燕先生这话是在夸他还是在损他,但是他没打算去想,他现在哪有心情理会燕先生说什么。
躺在床上回想着自己与蒂克花青比试的时候,那男子气概,想着不愧是我啊......
燕先生坐在那看着美滋滋的余九龄,总算是明白了老人们常说的一句话是什么意思。
老人们说,谁和谁对上眼这种事,说不明白的,那是命中注定的姻缘。
余九龄好色是一码事,去青楼也是他所唯一的爱好,可是好色而不动心,这是余九龄的品质。
现在,他动心了。
另外一个房间里,唐匹敌看向李叱问道:“你不觉得今天遇到的事有些奇怪?”
李叱点了点头后说道:“那个所谓的杀手,实力并不强,不管他们的目标是逃亡的公主还是什么人,这样的杀手显然难以成功。”
“斥候罢了。”
唐匹敌道:“类似于我们军中的斥候,大半是在探查路线,所以......”
他看向李叱,李叱当然明白唐匹敌的意思。
李叱嗯了一声:“分工明确,准备充分,未必就是只想干掉一个流亡公主。”
他笑道:“所以之前和澹台大将军聊天的时候,我已经提醒过他了。”
与此同时,官驿。
卯犁国使臣主官伞丁听完手下人回报的消息后微微皱眉,脸色逐渐阴沉下来。
有一个神舍三等杀手失踪了,多半是被凉州军拿下,虽然他深知神舍杀手的规矩有多森严,可还是难免担心。
一旦消息泄露,他们这些人别想活着离开凉州,澹台器才不会在乎他这个使臣的身份。
他沉思片刻,看向坐在一侧的那个男人,从找到这些人,再一路上过来,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几个月的时间,却始终没有一个人见过此人的真面目。
就连伞丁也只知道此人是神舍一等杀手,而且在数十名神舍一等杀手中也很特殊。
他总是带着一个有面纱的帽子,将整张脸都遮挡住,也不知道他是怎么看路的。
“不会有事。”
似乎是感觉到伞丁看他,那个黑衣男人语气平淡的说道:“没有人能从神舍杀手的嘴里得到任何消息。”
“你这么有把握?”
伞丁还是有些担忧的问了一句。
那个黑衣男人道:“既然请了我们,就该相信我们。”
第二天,天还没亮,将军府的士兵急匆匆的赶到大将军门外禀告,昨夜里抓住的神舍杀手已经死了。
众人到了地方检察,神舍杀
手依然被绑在柱子上,绑的结结实实,手脚不可能动。
从尸体上来判断似乎是服毒自杀,但是他身上早就已经被搜查过,不可能有任何东西在。
手脚又被绑的那么结实,想要自己服毒就有些解释不清楚。
“难道将军府里也有他们的内应?”
余九龄声音很低的说了一句。
“别胡说。”
燕先生瞪了余九龄一眼,余九龄连忙住嘴,可是四周的人已经在看他,很多人眼神不善。
“不会的。”
澹台器语气平静但无比笃定的说道:“我的人,我相信。”
“是这。”
唐匹敌指了指那尸体衣领位置,李叱过去看了看,那位置就是飞云图案。
这图案是绣上去的,针脚很密,但上面却有一个很小的地方开口了,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来。
“内藏毒药,他自己低头咬住衣领,用牙齿把藏于标徽下的毒药咬出来吞服。”
唐匹敌道:“是一伙狠人。”
澹台器沉默片刻后说道:“把尸体处理掉,不要对外声张。”
他看向澹台压境,澹台压境点了点头:“我去安排一下,明天各国使臣就要来府里为父亲祝寿,若真有什么事,应该是在明天。”
澹台器道:“他们以为杀手服毒自尽就不会暴露什么,可是却忘了,杀手暴露,就已经足够了。”
与此同时,东城门外。
阔可敌休汨罗的队伍假扮成了一支草原人商队正在排队等待检查,他们也并不担心什么。
草原上的部族多数臣服于黑武,就连最强大的,也几乎已经快一统草原的铁鹤部,也要臣服。
所以休汨罗等人想要拿到真正的草原人身份凭证,并不是什么难事。
他以黑武皇族身份,在任何一个塞北部族随随便便说一句话,又有谁敢不从?
“赶巧了。”
休汨罗笑道:“刚知道明天就是澹台器的寿辰,来自西域各国的使臣此时都在凉州城里,这样省得我们跑到西域去一个一个的见,在这凉州城里,澹台器已经替我准备好了谈判桌。”
龛罗食也笑起来,这确实像是天意一样。
他们的目标是去西域,逐个拜访那些西域小国的君主,促使他们结盟以对抗澹台器的凉州军。
现在各国使臣都在凉州,比巧合还巧合。
“进城之后,你派人去官驿一趟。”
休汨罗对龛罗食说道:“先去见见卯犁国的使臣,那是最好下手的地方。”
龛罗食压低声音道:“将军不亲自去见?”
“我们代表的是黑武帝国。”
休汨罗道:“通知他们来见我,我主动去见他们,会让他们觉得自己身份很高。”
“若不来呢?”
“中原楚人有句话,叫做杀鸡儆猴。”
休汨罗道:“卯犁国的使臣不敢来,那就让他们都永远留在凉州城好了,然后你再派人去见其他的使臣,告诉他们,不来也死。”
龛罗食还是有些担忧,他问道:“那些使臣若向澹台器告密,我们也会很危险。”
“他们不敢。”
休汨罗笑了笑道:“你猜,他们是更怕澹台器,还是更怕我黑武帝国?”
他说完之后催马向前,进了城之后对龛罗食说道:“明天是澹台器做寿,你抓紧些,我也很想进将军府里看看,这个被人称为楚国西疆门神的澹台大将军,到底是何等风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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