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裴佑激动地跑过去要从高英的手里将笔抢过来:“这次换我来写。”
刚刚错过了名留青史的机会,这次可不能再错过了,显然场中他和高英对祖安信心最足,见他有这个底气这样说,显然就一定能再次写一首传世佳作的。
高英急忙将笔收了回去,一脸警惕:“你的字写得一般,还是我来,免得糟蹋了祖兄的绝世好诗。”
“我……”裴佑涨红了脸,有心想反驳,却不知道从何说起,于是只剩下无能狂怒了。
他忽然心中灵机一动,直接抓过一旁的砚台:“那我来研磨吧。”
高英:“……”
人才啊!
这都能想到?
其他那些人更是目瞪口呆,这两人真是贵族之耻,竟然舔一个男人舔得这么厉害。
不过他们也清楚,如果自己处在那个位置,多半也会争一下这青史留名的机会的,可惜和祖安不熟啊,想蹭也蹭不上。
楼上那神秘女子皱着眉头,两人在祖安身边晃来晃去,正好挡住了她的出手路线,场中高手不少,如果一击不中,恐怕很难有第二次出手的机会。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弃了立即出手的打算,好不容易在京城站稳脚跟,如果能为族人除掉一个大患暴露还好说,就怕人没除掉,自己也暴露了,那才是得不偿失。
实在不行,等会儿交给南薰吧。
这时祖安清朗的声音响了起来:
“誓扫妖蛮不顾身,
五千貂锦丧胡尘。
可怜无定河边骨,
犹是春闺梦里人!”
原作里的匈奴自然不能用了,他改为了妖蛮。
至于无定河,巧合的是这个世界北疆与妖族的边境附近,正好也有一条相同名字的河,便继续沿用了。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楼上那神秘女子嘴里喃喃念着这两句诗,手缓缓放下,眼中的杀气也渐渐散去。
一旁的丫鬟见状奇道:“怎么,不杀他了么?”
“不杀了,他和一般的人族不太一样。”那神秘女子缓缓说道,望着祖安的眼神充满了异样之色。
下面会场中也陷入一片寂静,一个个在回味着刚刚听到的那首诗,脑海中仿佛出现了一个慷慨悲壮的激战场面,朝廷将士誓死杀敌奋不顾身,很多人都牺牲了。
北疆寒冷,朝廷出征的大部分军队都只是身穿棉衣,只有最最精锐的部队方才身着锦衣貂裘,连他们战死者都达五千之众,足见战斗之激烈和伤亡之惨重。
最让他们震撼的是后面两句,河边皑皑白骨与春闺梦里人对比实在是太强烈了。
他们以前觉得人生最悲剧的莫过于得知亲人的死讯,可如今看来,得知亲人死讯虽然悲痛,但至少还可以祭奠。而祖安描写的场景之中,长年音信全无,妻子在梦境之中每天盼着丈夫早日归来,可哪里知道对方早已变成无定河边的枯骨了,希望与绝望的激烈碰撞,方才是真正的悲剧。
场中很多人心中都是堵堵的,想说什么话,却发现什么言语都是苍白的。
南薰姑娘更是眼圈一红,泪眼汪汪地望着祖安:“公子,你太狠心了。”
看着梦中情人用如此情深款款的眼神望着别的男子,如果是之前,裴佑多半会嫉妒,但如今的他却是心服口服。
祖大哥确实厉害!
不过他更关心的是另一件事情,他急忙凑到高英身边,见他果然又把名字加上了,顿时一双秀气的眼睛张得老大:“我的呢?”
高英也有些心虚,最后笔锋一转,在后面填了几个字:“友裴佑研磨”。
裴佑这才转怒为喜,友谊的小船终于保住了。
楼上的碧子昂脸色数变,心想此子竟然恐怖如斯!
幸好只是文才方面的,我应该可以压得住他……的吧。
现在他也没有了平日里的自信了。
另一边玉楠则是脸色苍白,浑身不可抑制地颤抖,他万万没料到这个自己眼中的市井混混竟然真有经世之才,莫说是他,就是历朝历代那些文人加起来都比不上啊。
想到自己今日做的总总,仿佛都是为了配合对方装逼用的,最终成为了成全人家名声的踏脚石。
他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可想而知,今晚过后,自己恐怕将会成为京城人口中的笑柄了,甚至一个不好还会名留青史——不过是以不好的形象存在的。
这他妈是什么样的运气,竟然碰到了这种千年一遇的妖孽!
他内心激荡,平日里素来注重修养,也忍不住暗中爆了粗口。
这时一旁的伊志丙的声音响了起来:“大胆,朝廷大军刚刚出征,竟然诅咒损失惨重,其心可诛啊!”
玉楠茫然地望了他一眼,虽然知道他是在胡搅蛮缠,但现在就想溺水之人,抓住一根稻草都不愿意放弃。
听到他这样说,场中不少平日里和他亲近的纷纷附和,其他人的人也觉得这首诗有些不吉利。
这时秦光远重重地哼了一声:“你们懂什么!阿祖应该描述的是三十年前那场大战,那次因为种种原因,朝廷军队损失惨重,无定河边尸骸遍野,阿祖此事旨在警示我们避免重蹈覆辙,实在是用心良苦。”
祖安有些惊讶,没想到竟然和历史合上了,看来自己运气不错啊。
其实他写这首诗是想表达反战的意思,毕竟曾经身为一个普通人,他更能与那些普通士兵共情。
就在这时,南薰姑娘朱唇轻启:“妾身也有些理解,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其他人纷纷精神一震:“南薰姑娘但说无妨。”
呵,一群舔狗!
南薰望了祖安一眼,缓缓说道:“各位都是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我确实出身低微,更能够体会普通人的痛苦。战争,不管谁胜谁负,都会有很多军人平民丧生,他们也有家人爱人,一直以来都没人能述说他们的痛苦,祖公子一诗却道尽了他们心酸的人生。个人觉得祖公子一定是个心地善良柔软之人,此诗除了秦公子所说的警示劝勉之意外,应该还表达了一种反战与爱好和平的心思。”
说完后充满期待地望着祖安。
祖安有些惊讶了,这个花魁有点东西啊,他点头说道:“不错,的确有此意。”
出身和平年代的他,实在是对战争没什么兴趣,那种血肉横飞,无数人流连失所,最后只是成全了少数人的威名,又有什么意义?
楼上那神秘女子嘴角微微上扬:“果然!”
这个男人有点意思啊。
不过场中其他人却不这么想,一个个笑了起来:
“果然是文人之见。”
“南薰姑娘也太善良了,妖族残暴无比,你不杀它们,它们就会残杀我们更多的同胞。”
“不错,这次战争,也是因为妖族屠了我们一个城池,对它们讲和平,实在是迂腐得很。”
场中人基本都是类似的看法,要知道大周以武立国,四处征战,打败了四方各种敌人。
他们这些人又出身名门,人人都以建功立业为目标,自然很难与普通人共情。
楼上的神秘女子哼了一声:“这些人真是可恶!”
一旁的丫鬟也气呼呼地说道:“就是,要不把他们全杀了!”
神秘女子横了她一眼:“喏,刀给你,你去杀?”
那丫鬟小嘴儿一撅:“我哪有那个本事啊。”
神秘女子呵呵了一声:“你也知道啊,那就别说这些不切实际的废话。”
下面会场之中,尽管大家觉得祖安有些妇人之仁,但都承认这是首难得的好诗。
心想这家伙说天下才气独占八斗,倒也不算吹牛,别说全天下,就是历朝历代,也没出现诗文水平和其相近之人。
有秦氏兄弟站台,再加上南薰姑娘的称赞,伊志丙还想再说什么,玉楠制止了他,事已至此,说再多也没用,反而更加毁自己形象。
南薰姑娘耳朵微动,仿佛是听到了什么,心中有些惊讶,不过并没有表现出来。
而是一双妙目望着祖安,平日里高冷的眼中也多了几丝莫名的意味:“祖公子,这首诗我很喜欢,可不可以送我?”
祖安笑了笑:“那姑娘送我点什么呢?”
女人提要求便一口答应,这不是一个合格海王该有的素质。
场中其他人闻言纷纷喝骂,都觉得祖安太不要脸。
虽然大家欣赏他的文才,但是涉及到抢女人,谁都不会客气的。
南薰脸色微红:“不知道公子想要什么呢?”
身在青楼,她也是长歌善舞之辈,所以回答也非常高明,仿佛答应了又其实什么都没有答应,进可攻退可守。
祖安直勾勾地望着她,嘴角有一丝戏谑的笑意:“我要你……”
听到他这话,连高英和裴佑也为之侧目,这家伙胆儿为什么这么肥呢?
其他那些人更受不了了,纷纷声讨祖安唐突佳人,就差扔鸡蛋了。
楼上的那神秘女子啐了一口:“当真是个登徒子!”
祖安则乐呵呵的笑纳了这些人的愤怒值,简直是赢麻了。
南薰姑娘脸蛋儿红得更厉害了:“妾身也很想答应公子,只不过今天这么多人都冲着我来,后面的几关还没有举行,妾身也不敢轻易许人啊。”
祖安暗呼一声厉害,这个女人吊男人的手段也很厉害啊,就像前世那些养备胎的女人一样,各种和你暧昧吊着你,你以为关系已经够密切了,但真当你想进一步的时候,你却发现两人之间隔着一条鸿沟。
不过他早有准备:“我只是想要你把脸上的流苏解下来而已,姑娘想哪里去了?”
南薰一愣,这才明白被他戏弄了,有些羞恼地看了对方一眼。
一个女人未必记得住让她笑的男人,但一定能记住牵引她情绪剧烈变化的男人。
这时候其他那些刚刚骂得很凶的人立马改口,纷纷附和起祖安来,大家都想看看南薰的真容。
南薰表现地窘迫,不过她反应也快,委屈巴巴地说道:“我今天原本只能将真容给一个人看的。”
祖安笑道:“我不介意你让其他人看见。”
南薰:“……”
其他人心想这家伙真无耻,人家南薰姑娘说的明明就是今晚选定的那个入幕之宾,你还不客气直接把自己给对应上了?
这时候南薰似乎又听到了什么,眼中闪过一丝幽怨之色,然后说道:“我答应公子就是。”
全场一片哗然,甚至不乏吹口哨的。
他们本以为南薰会拒绝,哪知道她竟然真答应了?
一方面很想看到她的真容,一方面又担心她真的已经选定祖安当入幕之宾了。
那种心态就该怎么形容呢,对了,前世论坛上碰到过一个ID,叫“想谈恋爱又怕被日”正好贴切地形容他们此时的心态。
“不过我只给公子一人看。”南薰低声说了一句,然
后缓缓解开了脸上的流苏,露出了一张亦娇亦嗔的俏脸,肌肤雪白无暇,翘挺精巧的琼鼻以及娇艳欲滴的红唇,搭配上那妩媚艳丽的脸蛋儿,当真称得上人间绝色了。
站在祖安身边的高英和裴佑呼吸一下子急促起来,一双眼睛瞪得老大,其实他们也不是没见过同水平的美人儿,比如太子妃等人就丝毫不比她差了,但是对方前期有太多光环加身,两人心中已经脑补了太多太多,看到对方的时候,自然而然将其补全得越发完美,以至于他们觉得眼前女子各位美丽,甚至是他们此生见过的最美丽的了。
他们暗暗叹了一口气,可惜她瞧上了祖大哥,不然的话,怎么也要想办法将她娶回家中,哪怕动用家族势力也在所不惜。
想到这里,两人稍稍清醒过来,此时心中仿佛恰了柠檬一般,情不自禁望向一旁的祖安。
不过他们马上注意到祖安嘴巴张得比两人还大,一副猪哥样直到现在都还没恢复过来,心中不禁平衡了许多。
祖兄弟这意志力不行啊,见到个美女就成这样。
他自己妻子楚大小姐明明也是个绝色大美人,怎么还这样呢?
两人腹诽之时,祖安此时的心中却是惊涛骇浪,他终于明白之前为什么觉得这女人有些眼熟了,因为眼前这张脸他前两天才见过。
而且还是那种近在咫尺地接触!
不过是在齐王府,齐王侧妃的棺材中!
这个花魁长得和齐王侧妃几乎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最大的差别恐怕就是棺材中那女人脸色苍白,眼前这女人却娇艳如花。
难怪我觉得眼熟却想不起来,毕竟谁会将名满京城的花魁和一个死人联系起来啊。
难怪大家都说她的眼神有一种高贵之意,而且不是伪装的,人家堂堂的齐王侧妃当然高贵了。
这一瞬间祖安脑海中闪过了无数念头,他是不相信长得如此相像的两个人会没有任何关系的。
眼前这女子难道是齐王侧妃的孪生姐妹?
又或者她就是齐王侧妃的鬼魂?
想到这里,周围明明灯火辉煌热闹非凡,但祖安却觉得背后一股凉意升起。
虽然他如今已经是修行者了,但如此灵异的事情还从来没见过。
秘境中不是没碰到过鬼魂,但那些都是当怪物打的,眼前这人某种意义上却是熟人,分分钟让他回到前世看恐怖片的体验。
这时候场中其他男人纷纷往这边跑过来,因为祖安所处的地方是一个幽静的角落,南薰又刻意背对着其他人解下脸上的流苏,所以只有祖安三人看清了她的样貌,其他人心痒难耐,也顾不得风度了,毕竟大多数人今晚注定都无法一亲芳泽,如今看看南薰姑娘真容也是好的。
于是一个个纷纷离开座位往这边跑了过来,只不过南薰反应也快,几乎不露痕迹地将流苏重新系在了脸上。
不过祖安的反应让她有些奇怪:“妾身蒲柳之姿吓到公子了么?”
她的声音有一丝淡淡的幽怨,如果是其他男人肯定骨头都酥了然后还会心生内疚,急忙解释甚至道歉。
但祖安此时却是浑身汗毛都竖了起来,不过他毕竟经历过大风大浪,很快平稳一下情绪,微微笑道:“姑娘说笑了,这么美的容貌都是蒲柳之姿,那世上还有美人么。”
南薰浅浅一笑:“公子谬赞了。”
其他人赶过来没看到南薰的阵容,反倒看到她被祖安逗得花枝乱颤,仿佛被撒了一堆狗粮,一个个眼中充满了妒火望向祖安。
不过祖安现在根本无暇顾及收到的一连串愤怒值,而是思绪急转。
难不成齐王侧妃其实是假死?
那棺材中那个女人又是谁?毕竟当初出于尊重遗体的心理,并没有仔细检查那尸体的脸,说不定被易容了也有可能。
可是什么样的易容能这么巧妙,要知道桑倩可是给她做过尸检的,如果脸上易容了肯定会发现啊。
祖安一时间被整得不会了。
如果齐王侧妃真的没死,那就有趣了,她一边是王妃,一边又是青楼花魁,齐王被绿得有些惨啊。
他忽然想到了前世一则新闻,某个明星去温暖失足妇女被抓,然后网上爆出来那位姑娘的各种信息,大家都很好奇怎样的姿色才能让那明星把持不住啊。
各种坊间传的消息,那姑娘确实很好看,不过一晚上收费八千。
然后又有苦主爆料,那姑娘竟然是他朋友的女朋友!
本来是个悲剧的故事,但是有人提出那个绿油油的朋友可以换个角度想,岂不是他之前每晚都赚了八千?
祖安寻思以南薰如今在京中的名声,齐王每晚能赚多少银子?
他失神这会儿功夫,南薰姑娘已经重新回到了二楼舞台,然后又和一群人玩了一轮酒令游戏。
不过有刚刚祖安珠玉在前,大家难免有些兴致缺缺,毕竟这时候说些他人的诗词不仅装不了逼,反而是给祖安当衬托。
没过多久,南薰也借故离去。
众人立马坐直了身子,他们清楚对方恐怕已经选好人了。
虽然自己概率不大,但谁还没点梦想呢,万一南薰姑娘瞎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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