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月风华
秦逍大惊失色。
他当然知道后勤断绝的后果。
几路人马集结在松阳草场之后,上上下下有七千之众,这些人的吃喝都需要军备司的后勤供应,这些时日宇文怀谦那边倒也是井井有条,无论是军中粮草还是被服药材等,都是向松阳草场运过来,秦逍也确实不需要为后勤而愁烦。
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如果军备司的银子告罄,宇文怀谦就算有天大的神通,也不可能变出粮草来。
当兵吃粮,近万人马如果连吃喝都供应不少,后果必然是不堪设想,即使不出现兵变,军士们为求生溃逃而去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还能坚持多少天?”秦逍皱眉问道。
顾白衣知道他的意思,道:“第一批银子已经所剩无几,之前江南那边承诺会在两个月之内将第二批军资送到,所以宇文大人那边尽可能用手头上的银子保证我们的后勤无忧。费大人过来之时,告诉我说,如果那二十多万两银子在十天之内无法送达,他们就已经无法向我们提供一颗粮食。”顿了顿,皱眉道:“不但是粮食有问题,还有军饷。再有五六天就是发饷的日子,即使能拖延三五天,十日至内如果不将饷银发下去,只怕将士们心中有怨言。”
秦逍叹道:“他们刚刚出关,这才没多久,若是军饷不能及时发放,大家的信心和士气必然遭受沉重打击。”想了一下,才道:“对了,宝丰隆汇通天下,就连兀陀汗国也有宝丰隆设立的分号,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宝丰隆应该有存银,是否可以让林宏从东北的宝丰隆先调拨一些银子进入军备司?”
“两个问题。”顾白衣道:“首先,每一笔银子进入军备司之前,都需要户部的允许,这两次从江南世家筹措的军资,都是先由江南户部清吏司审核过后才调拨出来。军备司掌理的是军费,如果其他来路的银子没有经过户部审核,直接进入军备司,不合法度,朝中必然会有人借此参劾军备司,也必然会惹来大麻烦。”
秦逍知道顾白衣虑事周全,微微点头。
虽然圣人对自己十分宠信,但现在的自己和在京都时候完全不同,自己手握兵权,没有任何一个皇帝会允许手握兵权的大将可以脱离帝国的掌控。
军备司的存在,实际上就是对龙锐军的一种约束。
江南世家的军资先要由江南清吏司审核,得到批准过后才能运送到东北军备司,每一两银子都在朝廷的控制中,毕竟控制了军队的财政来源,也几乎等同于控制了这支军队。
如果秦逍让林宏直接从宝丰隆调银子进入军备司,也就等于是自己可以操控军队的财政来源,军商相连,莫说朝中的大臣们,便是皇帝陛下也不会允许。
“第二个问题,东北四郡,没有宝丰隆!”
秦逍身体一震,失声道:“没有宝丰隆?”
他素知林家的宝丰隆汇通天下,遥远的兀陀汗国甚至都存在宝丰隆的分号,作为大唐帝国的一部分,东北四郡当然是理所当然设有宝丰隆分号。
此时听得顾白衣之言,只觉得
匪夷所思。
“宝丰隆汇通天下的名号不假。”顾白衣淡淡一笑,缓缓道:“可是有两个地方,宝丰隆针插不进水泼不进,一个是东北四郡,一个是南疆两州。”
秦逍苦笑道:“我还真没有想到。”
“最早的时候,宝丰隆确实在东北四郡开设分号,但不到一年的时间,就从东北撤了分号。”顾白衣解释道:“原因很简单,宝丰隆是钱庄,无论是存银还是取银子,都有抽头。宝丰隆之前,天下八大钱庄,虽然都设有不少分号,但各大钱庄是竞争的关系,拿着不同钱庄的银票去另一家钱庄取银子,抽头会很高,可是八大钱庄却不可能在大唐十八州都设有分号,所以许多商人就不得不在异号钱庄取银子,硬是被多抽取利钱。”
秦逍却已经明白过来,道:“辽东军发现宝丰隆的生意红火,是一块肥肉,所以逼走宝丰隆,自己开设钱庄?”
“不错。”顾白衣淡然一笑,拿起茶壶为秦逍又添了热水,这才道:“东北的和盛隆钱庄,遍布东北四郡,背后就是辽东军。”
秦逍摇摇头,当年那支骁勇善战无坚不摧的帝国铁骑,已经沦落到四处敛财,如此军队面对强敌入侵还能打仗,那真是见了鬼。
“所以从钱庄调银子根本不可能。”
顾白衣颔首道:“确实不可能。先不说朝廷的忌讳,就算朝廷通融,让你就地解决军资问题,咱们也根本做不到。和盛隆背后的主子是辽东军,咱们想要从和盛隆暂借银子,他们是绝不可能答应。和盛隆不答应,其他钱庄更不敢。”顿了顿,叹道:“东北世家倒是有银子,可是他们又有谁敢借一两银子给龙锐军?如果真有胆大包天的敢这么做,辽东军很快就会让他从东北彻底消失。”
秦逍微一沉吟,终是问道:“到底是怎样的情况?”
“你出关之后,自然经过辽西郡的盘山县。”顾白衣道:“经过盘山县,有一条道路十分难行,可有印象?”
秦逍想了一下,立刻道:“大哥是说鹰嘴峡?”
“不错。”顾白衣颔首道:“鹰嘴峡有一条十几里地的狭窄道路,送银子的队伍就是在鹰嘴峡遇袭。银队为了安全,特意聘请了二十多名镖师,上上下下加起来有一百多号人,三十多辆马车,所有人几乎都配有兵器,就是为了防止在半道上遭遇袭击。”
“抢夺银子的有多少人?”
“超过三百人。”顾白衣道:“三百多人埋伏在鹰嘴峡,等银队经过之时,突然发起袭击,双方一场恶战,银队只有十来人骑马逃脱,剩下的几乎都惨死在鹰嘴峡。这十几人脱身之后,知道饷银丢失后果不堪设想,有两个胆子大的半夜偷偷摸回鹰嘴峡查看,发现盘山县衙已经派了衙差封锁鹰嘴峡,来往行人暂时只能绕远道经过。鹰嘴峡内遍布尸首,三十多两银车,一辆都不见。”
“是有人发现了鹰嘴峡的尸首向官府报案,还是盘山县衙早就知道鹰嘴峡会发生劫银事件?”秦逍目光冷峻。
顾白衣道:“你觉得盘山县衙事先知情?”摇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怀疑这是
辽东军派人所为,不过即使真的是他们背后策划,区区盘山县还不至于知道太多。”
正在此时,忽听帐外传来声音:“顾将军,我是姜啸春。”
“姜朗将,进来说话。”顾白衣抬头道。
姜啸春进了帐内,瞧见秦逍,显出欢喜之色,上前拱手道:“将军!”
“来,坐下说话。”秦逍拉过姜啸春手腕,让他在自己身边坐下,这才笑问道:“你怎么还没歇着?”
姜啸春道:“我带人巡逻,经过顾将军大帐,看到外面那匹马,之前从未见过,不知道顾将军这边是不是有什么事,所以过来打声招呼。”低声道:“将军是刚刚回来?”
秦逍知道陆小楼回来之后,将诸多事情都禀报了顾白衣,自己没有回来,虽然隐瞒兵士,但军中几位干将自然都知道。
秦逍点点头,低声道:“正和顾.....顾将军说起饷银被劫之事。”
“宇文朗将已经带着司空翎赶去案发现场。”姜啸春道:“司空翎擅长地质,让他随同前往,看看能不能从地上找到那批劫匪留下的痕迹。”
秦逍道:“这几天大雪时续时断,就算真有痕迹,也早被大雪覆盖了。”
“辽东军真是卑鄙无耻,竟然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姜啸春握拳道:“当年辽东军是我大唐最骁勇剽悍的军队,现在却变成这副模样,毫无军人的风范。”
姜啸春是地道的大唐军人,对军人的荣耀看得极重。
秦逍道:“姜朗将也觉得背后是辽东军所为?”
“盘山县的鹰嘴峡是往来东北的必经之道,若是在这条道上有乱匪盘踞,那还了得?”姜啸春冷笑道:“辽东军平叛,首先打的就是交通要道的乱匪,他们很清楚,如果被乱匪骚扰甚至控制交通要道,让来往东北的商旅避之不及,这东北和关内的贸易还怎么做?受损最大的就是他们辽东军。鹰嘴峡地势险要,也是乱匪最容易埋伏的地方,当初就有乱匪在鹰嘴峡一带祸害,辽东军连番打击,出手狠辣,只要抓到在鹰嘴峡一带出没的乱匪,当场诛杀,毫不留情,所以鹰嘴峡本该是最为太平的地方。”
秦逍点头道:“如今突然冒出这么一股剽悍乱匪,自然大有蹊跷。”
“银队生还的人跑到军备司,告知了详情。护送银队的有二十几名镖师,这些镖师是江南世家精心挑选,常年走镖的老手,手底下的功夫也很硬,再加上银队还有上百号人,全都配有兵器,寻常的乱匪根本不可能将这支队伍杀得几乎全军覆没。”姜啸春目光冷峻,沉声道:“他们还说,劫银的人训练有素,根本不是普通落草为寇的刁民,将军,如果那些劫匪不是辽东军的人,还真是见了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