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价值观,则主要是马哨的语录,以类似论语的形式呈现,比如下雨天提问,马哨回答。
表达的内容几乎都是科学、道德与世俗,且使用了大量有趣的比喻,善用比喻是马哨作为一个优秀教师的基本技能。
在这整个宗教体系里,马哨被定位成“光的化身”,源自奇点中萌发的第一道光,是大灵的光明使者,是宇宙秩序在人世间的具象。
创世之初,他就以光子的形式在宇宙中震荡——这是对波粒二象性的暗示之一,直到落入一位人类的血肉之躯。
作为光明与秩序的人间体,马哨自然集合了一切美德,包括仁慈、正义、勇敢、智慧、友谊等等。
当然……谦逊和淡泊的品质也必不可少,所以这位光与秩序的化身必然拒绝承认自己具有神性。
这个设定为马哨提供了绝佳的辩护,他可以一边批判宗教,一边享受宗教为他带来的种种光环。
既然有光明与秩序的化身,自然也会有黑暗与混乱的化身。
但秩序的化身只有一位,而混乱与邪恶的化身则无穷无尽,因为事物具有自发混乱的趋势——这是对热力学第二定律的暗示之一。
至于混乱邪恶的化身都有哪些,圣典里没有明说,但指向已经十分明确,就是其他宗教的伪神以及假借伪神之名妖言惑众的人,这些伪神与信徒的特点是:没有智慧,且不够谦逊,作为真神使者的马哨阐述诸多真理,发明各种技术,却坚决否认自己的神性,伪神信徒自诩真理,却百无一用。
因为秩序远比混乱更难得,因此公平正义总是要通过斗争得来,而非理所应当,正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从来就没有什么必然的救世主,唯有勤于实践和思考,在混沌的乱流中不懈努力,坚持纯净的、发自内心的、不受外物影响的信仰,人类才有可能走向世界大同的美好未来……这看上去似乎有点后世拉美地区的“解放神学”的苗头。
圣典也对下雨天做了定位。
在设定中,下雨天是一位敏锐的萨满,他第一个意识到马哨的神性,并成为了马哨的挚友和第一个学生。
通过记录、整理马哨的经历和语录,以及一场梦境的启示,下雨天写下了这部圣典,以帮助光明在宇宙中的传播。
还有一个补充设定,马哨否认自己的神性,但这部圣典是挚友所写,出于友谊的美德,他没有强迫删除关于自己神性的描述。
这天深夜,酋长大厅里烛光黯淡。
“终于写完了。”下雨天打了个哈欠,但却眼神振奋地翻看着手里的几十页书稿。
然后他抬头看向马哨:“怎么样,这本书到底叫什么名字,你想好了吗?”
“叫灵谕吧。”马哨说道,同时写下文字,一个拼凑而成的半原创词语,发音有点神秘感。
下雨天点点头:“我会把灵谕教给每一个萨满祭司,让他们成为你最坚定的信徒。”
马哨仿佛想起什么:“对了,精心挑选一批年龄在二三十岁的萨满祭司,至少三人,要求是信仰坚定,严格自律,语言能力出众,并且精通外伤急救。”
下雨天猜到他的想法:“你想把他们安排到军队里?”
“没错。”马哨点头,“这些人称为‘战争萨满’,我打算为每个佰都安排一位战争萨满,稳定军纪军心,也兼职军医,救治伤员。”
“宗教改了,萨满当然也要变。以后萨满应该是勇敢的战士,而不是只知道跳大神。”
两人又交谈片刻,下雨天问:“要不要向白人黑人传教?”
马哨:“当然了,既然创造了宗教,自然要做全套。不过最近还不是时候,我们得先处理好内部,稳定一些之后,再翻译成英文向克拉克镇乃至全世界输送信仰。”
……
新宗教的传播很快开始,并且势头十分凶猛,毫无阻碍地在眠熊居民的精神世界里攻城略地。
毕竟印第安人的宗教实在是太原始、太简陋了,就像他们的技术水平一样,几乎可以用不忍直视来形容。
网络时代随便挑个人,都能随随便便编出一套完胜印第安信仰的宗教理论,甚至直接从玄幻类小说里摘抄都没问题。
灵谕作为马哨与下雨天精心设计的产物,又借用了印第安传说里的诸多名词,对印第安人的效果可想而知。
没几天,其中的一些内容就开始在眠熊内传开,比如马哨的神性身份。
“大酋长,我就知道你是大灵的使者,大祭司已经告诉我们了!”军队训练的休息时间,一些士兵这样说道。
“没错,我也看过灵谕了!”
搁在往日,马哨自然会脱口而出地试图撇清自己和鬼神的关系。
现在他依然会这么做,但明确知道结果的他,心中难免生出一种怪异的羞耻感。
只听马哨说道:“灵谕上面有很多我的教导,你们可以相信,但你们不要相信那些赞美我的话。大祭司坚持认为我有神性,我也没办法,但我还是要说,我没有神性,如果我有神性,所有人也都有。”
果不其然,听了这番话的士兵们不仅没有被削弱信仰,反而更加相信灵谕的理论了。
人们更加激动地议论着。
“果然和大祭司告诉我们的一样,大酋长绝不会承认自己的神性!”
“原来这就是‘谦虚’的含义……”
“你们见过那些白人的传教士吗,他们不论什么教派,不论什么流派,每个人都自诩是真神的代言人,多么狂妄自大!”
“是啊,真正的神使怎么会如此狂妄,他们根本不具备谦虚的美德!他们是伪神的信徒!”
“高尚的品质,让真正的神使拒绝承认自己神使的本性;卑鄙的品质,却让伪神的信徒总以神明的代言人自居……大抵这就是信仰的悲剧吧。”
虽然早有预料,但听到这些不断推崇、神化自己的议论,马哨还是有种异样的感觉。
怎么说呢……还挺爽。
马克思曾说过宗教是鸦片,马哨现在对于这句话有了新的理解。
这玩意不仅对信众来说是鸦片,对创教者来说,似乎同样也是鸦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