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下未必需要在我一个小小的浪士面前遮掩身份。”
江藤新平还是很淡定,刚刚注视在忠右卫门身上的目光又飘忽向了别处。不知道是想到了些什么,自顾自的倒了一杯酒。
“哈哈哈哈哈哈……”忠右卫门笑了,并不意外自己的伪装被窥破,但是这未尝不是江藤新平在试探呢。
“阁下的卷子,在下阅过,颇有才气,惜乎已然被黜落。”
“倒也不出意外……”江藤新平先是一顿,随后面上的神色来回转化。
忠右卫门略略观察了一会子,不好说,虽然咱看人也不少了,可终究没有瞧出江藤新平所想所思。
“如何?”忠右卫门索性不看,直接问他。
“我素闻洛中,有幕府专设精忠浪士组,侦缉大小舆情,镇定市面街情。想来江户也是有此一设,阁下为幕府密探,年俸多少?”江藤新平没有回答,反问起忠右卫门。
“并无俸禄。”忠右卫门实话实说嗷。
咱在幕府真的没有一毛钱俸禄的,号称虾夷十万石,你把虾夷打包卖了,未必一年能产十万石大米。就是给了忠右卫门一个十万石的名头罢了,方便确立家门地位。所以说这个话的时候,忠右卫门理直气壮地,一点儿也没有含糊。
暗中观察的江藤新平看忠右卫门说的底气十足,有些不敢相信。这幕府烂的就像一条破船,浑身上下没有一处好地方,怎么会有人愿意自带干粮,给这个幕府卖命?而且看忠右卫门的样子,显然是默认了自己效忠于幕府。
这人不会是有病吧?
多爱这幕府啊,工资都没有,还在这忙前忙后?
“江藤大人或许很疑惑?”江藤新平观察忠右卫门,忠右卫门也在观察江藤新平,江藤新平眼神中的疑惑,根本遮掩不住。
“道不同而已,无甚好疑惑的。”这小子,死鸭子嘴硬啊。
“看来江藤大人心下决意,矢志于尊攘咯?”忠右卫门也不想和他打哑谜了。
人已经见到了,虽然因为先入为主的原因,对这个人有一丝丝的恶感,可是忠右卫门一开始也确实有几分招揽此人的意思。毕竟这人支持开国,支持大规模向西方西学,这一点比那些封建保守派什么的,要强的多。
至于尊王倒幕这个事情,无非是一个穷鬼寄希望于颠覆现政权,然后可以在混乱之中,谋求权力罢了。假设把他吸纳进幕府的权力体系之中,给他一个往上爬的机会,有很大的概率,这个人会变成幕府的一份子。
不是看不起什么的,也不是开地图炮什么的,忠右卫门可以确认,九成九的所谓尊攘志士,只是为了夺权,而非是什么高尚的理想和情操。历史上发生的一切,完美的证明了这一切。
在倒幕成功之后,倒幕派自己内部先后经历了多次内讧和阴谋,甚至到最后直接掀起内战,也是如此。真不是贬低他们,胸怀家国大义,或者天下之气节的,凤毛麟角。
只要江藤新平愿意低个头,忠右卫门可以不计较后世历史上发生过的那些,培养一下这个人。只要这个人还有功利之心,就能够驱用。
忠右卫门从来怕的都是幕府现在的这群混子带不动,而不是怕什么真的有能力的人想要往上冲。
看你小子怎么答吧!
“阁下能够问出这种话,想来也未必是幕府忠臣,大家为得不过是功名利禄罢了,心中知晓便是。”江藤新平也不装了。
老子要么变成幕府的重臣,参与幕政,掌握幕藩大权。要么就杀败了这个狗屁的幕府,做新政府的执政。我为得只是往上爬,出人头地而已,不计较那么许多。
幕府阻拦我,我就要干掉这个幕府。将来新政府阻拦我,那我就起兵把那个狗屁新政府也干掉。
仅此而已……
“……”忠右卫门没有想到这个人的回答如此直白,真有些出乎意料。
想到过恼羞成怒哦,也想到过虚伪装饰,甚至想到过暴起伤人,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是这人说自己干啥都行,只要能够掌权就得了。
或许这个人可以培养?忠右卫门脑子里闪现出这么一个念头。结合历史来看,这个人真的是一直在擭取权力的路上,那种冲劲远胜于一般人,称得上百折不挠。
而且胆子极其大,颇有后面小鬼子那种万事赌一把,赌赢了醒掌天下权,赌输了大不了身死道消,和樱花一样灿烂三天的意思。
咱或许未必有驾驭得了这个人的本事呢,毕竟其他的尊攘志士只是嘴上凶,或者能够到处玩暗杀什么的,可是论及行动力,绝对不如眼前的江藤新平。这人是又有目标,又有执行力。认准了一件事,用尽全力的去干。
“在下侍奉于江户川殿下,凭阁下之材勇,旗本之格唾手可得,阁下以为如何?”尚不能决定的忠右卫门如此问道。
“二百石?二百石能掌什么事?不必再说了。”江藤新平到是看得准。
他或许觉得在幕府里面按资排辈的一步一步往上爬,实在是艰难。远不如直接把幕府干掉,然后在幕府这座庞然大物倒塌之后的混乱中,迅速崛起来的容易。倒也想的不错,正常来说,确实是这样的。
“明白了……”忠右卫门点了点头。
彻底明白了,这是没有缘分了。说得再多也没用了,拉倒吧。江藤新平的“格局”太大,除非是现在就让他担任幕府的老中,不然他是没有可能效忠于幕府的。
而且这个老中还得是老中首座,上面不能有大老压着。全国的权势都得归他,那样他才能够绝的满足,进而开始他更加“凶恶”的世界征途。
时代容不下他,忠右卫门也容不下他了。
忠右卫门稍微敲了敲桌面,早就静候在一侧的黑川庆德带着十余名传习队的护兵,上来就将江藤新平给按倒在地。
迎接他的,只能是套上麻袋沉进江户湾这一途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