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西南侧,晴雯、长缨正蹲在井边,山童正摇着轱辘,从井里取水……
夏季的闷热总让人不由自主的从屋子里走到外面,而夏季衣物的浆洗也频繁了起来。但井边浆洗的女子向来都是一副灵动的画面。
“老爷,今天买衣服的人好像少了许多。”浆洗中晴雯蓦然转过了俏丽的瓜子脸。
虽然开了铺子,但具体的运营李桂一直没插手,也不会插手,不过生意嘛,李桂认为业绩的高低起伏很正常,因此随意摇着折扇,笑道:“明天就多了。”
而他话音刚落,玉娘端着菜盘走了进来,“去喊詹先生、卜先生。”李桂对山童说道。
不知何时,李桂觉得饮酒还是人多酣畅些。
万家灯火之时,一辆马车来到了皮尔记的店铺门口,马车停下后,裘安一身轻便白袍从马车里走了下来。
“也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件事……他应该不知道,这种事当事人一般都是最后知道。也不知道他知道后会怎样?”
最后一句话才是重点,由于种种原因,裘世安虽然有意站在太子的反面,以度过眼前这一关,但站在太子的对立面却不一定需要用与李桂交往来证明,如果李桂不抗压呢!
所以李桂面对此事的态度他们必须要探寻一下。
心中想着,裘安抬手拍了下大门上的兽首铜环……
此时,皮尔记的后宅庭院中,桂花树上挂着两盏气死风的灯笼,桂花树下李桂、詹光、卜固修正随意闲话,喝着闲酒。但是偶尔的闲语却越发显的夜之寂静,也因此大门的响动立刻传到了众人的耳中。
“是谁这时候才来?柳湘莲?来的也算是时候。”听到响声,李桂心里思忖着。
而在这时胡老实快步走了过来,到了李桂身边,一抱拳,瓮声瓮气道:“老爷,裘公子来了。”
李桂知道胡老实口中的裘公子就是裘安。裘安虽然和他交往甚密,但还没晚上来皮尔记过,这令李桂感觉有些稀奇,一边说着:“快请他过来。”一边站了起来,迎了过去……
略微一叙礼,再次分主宾坐下,三杯酒过后,李桂便笑着向裘安说道:“今天是什么风,怎么这么晚来了?”
而裘安闻言却脸色一整,说道:“东宫之事,后庭可知?”
裘安没有估计詹光、卜固修等人在场,因为胡明给忠仁王出的这一策,本来就是阳谋,要广而告之的,其余人知道只是早晚的事。
当然裘安也知道这事也有些像妻子给丈夫带绿帽子,对于这事李桂以及荣国府不能说是最后知道,但却一定不会很早知道,这也是他今天来的另一个原因。
夜晚寂静,裘安的话一下落入众人的耳中,即使正在门边做针线活的晴雯、长缨、长弓也不例外,她们本能的感觉到有事,裘安声落之际,三双美丽的眼睛都望向了裘安。
李桂也是如此,微微愣了一下,直接向裘安说道:“何事?子平直言就是。”
闻言裘安直视李桂,说道:“东宫下令,禁止东宫上下来后庭你这铺子。”
院子里除了山童、长缨、长弓三个年级小,不懂的这道命令的影射力与溢出效应,但詹光、卜固修以及晴雯却是懂的,而这又直接牵扯到他们的利益,闻言脸上的春风拂面顿时变成了肃杀秋风。而晴雯更是手一哆嗦,右手上捏着的绣花针一下子扎在了左手手心上……
当然李桂却不是这样想的,他是知道这大宝之争的最后决胜者的,也因此他一直向表达出不站在太子阵营这一政治立场,但他也知道,因为身份和地位的关系,即使他站在大街上高喊他不是太子阵营的,在这件事上,只怕也没人相信他,甚至没人理他,因此他的政治立场是从属于荣国府的。
但现在不同了,忠仁王这条内令实际上是把他单独淋了出来,而且放在了他的对立面!
这实际上是李桂求而不得的!
“高手啊!这神助攻!这杀鸡骇猴的招式使的真妙啊,只是雕虫小计终究难抵涛涛大大势……”
闻言李桂心头一阵狂喜,不过他股子喜悦他是不能流露出来的,只能强忍在心!不过心里也承认这招分寸拿捏的巧妙,和贾政对阴伊的拒而不见一样,态度隐含其中,但都含而不露!
而这时裘安继续紧张的盯着李桂问道:“后庭,你打算怎么办?”
此时李桂已经明白,裘安能在东宫的这道命令之下前来,虽然是暗夜而来,但已经说明景田候府要站在太子的另一侧了……
具体原因是什么,李桂不及细想,但也隐约感到这背后可能有裘世安的因素。
而这样问话,李桂清楚实际上是裘安对自己的一次考验:他如果屈服于东宫,那么景田候府就会离他而去;他若坚持,景田候府以后必然和他患难与共。
也就是关系会更进一步!
而李桂当然不会屈服!也可以这么说斩断与忠仁王的联系,是他目前的主要任务,也是荣国府的主要任务。
因此斟酌了一下用词,李桂轻声道:“子平,一些话我曾对令兄说过,到现在我的判断依然没变,我坚持我的判断。”
闻言裘安轻轻的喘了一口气,微微的笑了,随即端起了酒杯,对着李桂一举,说道:“后庭兄,借花献佛,我敬你,只是以后你要受些颠簸了。”
“不畏浮云遮望眼。”
月上中庭之时,裘安离去,但后宅的烛光却依然亮着……
“这铺子怎么办?”晴雯一边收拾着床铺,一边问道,说话时的语气有些愤懑。
她心里明白的很,忠仁王的这道命令一下,铺子都生意是一定不会好了,毕竟能买的起这铺子里的东西的都是权贵富豪之家这样都人家谁也不会和忠仁王过不去,至少现在表面上不会。
这个道理李桂也明白,但现在除了降低客人的档次将衣物贱卖,他也没有什么好办法,而将衣物贱卖是否可行依然不知,因为一般的平民更是畏惧权贵,而太子可以说是顶尖的权贵,要是把这个命令继续下传,铺子还是没有生意。
不过虽然可以预知生意不好,但李桂心里却有一份笃定,因为按照他的估算,忠礼王两起两落的时间加起来不过是一两年而已,只要熬过这段时间,终将守得云开见月明。
想到这里,李桂说道:“衣服暂时别做了,铺子开着,能卖几件是几件,咱们还有多少银子?”
“还有六千二百两。”
晴雯说着,叹了口气——她可以想象马娘子等人听到这个消息的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