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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流逝,夕阳完全隐没,但暗红的余晖依然映照着西天,背着西天的残红,探春来到了王夫人三间大屋的月牙门前。
在晨昏省定方面,作为迂腐界的代表,贾政远不如贾母变通、豁达,贾母省了他和贾赦的晨昏定省,但贾政对贾宝玉、探春、贾环一点都没省。
东边书房的烛亮着,透过敞开的门窗,探春看到王夫人、赵姨娘等都在里面,王夫人坐着,其余人站着,独显其低……
而在这时站立的赵姨娘也看到了探春,毕竟是自己的骨肉,急忙招手道:“李桂来了,在中堂陪老爷呢,你到这边来吧,哼。”
闻言探春愣了一下,不知道赵姨娘本来说的好好的,怎么就突然来了气。
而实际上赵姨娘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她比较喜欢贪小便宜,虽然李桂来每次总要给贾政弄两坛好酒,但却没给她什么东西,想着李桂铺子里的好衣物……她当然要给探春上些眼药了!
不过探春现在还没往这方面去想,她又知道赵姨娘平时就这样不正常,因此心里不以为意,进屋向王夫人等行了礼。
当然她的心中还有另一片天地:她可以猜测到贾政和李桂在谈什么,也可以估计到贾政一定会被李桂说动——人往往就是这样,站的高了,有了对比,往往很容易把事物看清。而不知怎的,拿贾政和李桂对比,探春有一种直觉,李桂可以轻易把贾政玩弄于股掌之间。
不过当她离开时,扫了一眼烛火通红的中堂,眸子里却是温柔一片……
而在此时荣国府的西南角,黑漆兽首的木门‘吱’的一声开了,披着夜色,赖大进了他乌黑的院子。
从刘正德那里出来以后,赖大并没有回去……还是那句话,他是一个社会经验丰富、对各种厉害关系拎得清的人,从刘正德那里出来后,他越想越觉得李桂此招厉害……
而他又有着防范的思维和做事习惯,因此又分别拜访了阴伊与高无忧,又分别给两人各送了两千两银子。
不过两人对这事的态度有所不同,阴伊满口答应,而高无忧则不明朗,只是说这事他省的……
而多年的交往里,赖大已经清楚阴伊实际上是个拉大旗扯虎皮的人,远远不能代表太子的意思……
而他两人已经是赖大能够搬的动的最高的两座大山了——以他的身份与资历远远够不到与太子或礼王坐而论道的资格。
“他们是不是也不愿招惹士林?”拜访完两人之后,这个念头一直在他心里盘旋着,他那颗老心也因此一直忐忑,归来的背影颇显疲惫与寂落。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顺天府找你什么事?”
气死风的灯笼处,赖大家的声音蓦然响了起来。
声音里饱含着抱怨,却又有安心的意思,赖大可以猜到前面赖大家的担心……
心情平静了些,赖大回道:“找阴大人商议事情去了。”……
到了屋里,呷了杯茶,赖大才盯着赖大家的说道:“李桂把咱告了,不但要咱还以前的银子,还狮子大张口,向咱们要什么受辱赔偿费,要三万两。”
世上就是这样,相比男子,女子更注意自己的一亩三分地……经过被抢掠一事,赖大家的已是伤心欲绝,没想到这个时候李桂又抡来了大刀,而且是大砍刀!
“他想的美……”
说话之间,赖大家的‘腾’的一下从平椅上窜了起来,随即手指无意识遥遥往棋盘街一指,接着往下一拉,指天划地道:“莫不是得了失心疯,想银子想疯了,什么受辱赔偿费,这什么名堂……”
赖大现在越来越感觉李桂此招的厉害,相应的,他越觉得厉害,赖大家的这副做派就越让他觉的愚蠢,脑仁一阵发痛,禁不住一拍桌子,怒斥道:“住口!妇人之见!”
赖大与赖大家的平时夫妻关系还可以,又一直顺风顺水,赖大家的许久没看到赖大这么生气了,见此不仅吓的一惊……
而这时赖大已经沉声说道:“你不知道她这一招的厉害!他先给我按上恶奴的名声,然后又说天下读书人岂可轻辱之,拉天下读书人一起来打我,这事要不尽快处理,我这名声出去了,以后只怕寸步难行,好在刘正德刘大人不愿多事……”
赖大家的虽然不是读书人,但是却是个精明的人,一项说巧话,吃巧食的,也因此随着赖大的话,她逐渐的明白了赖大的意思,脸色逐渐变得苍白。
“请二姥爷给我和那小子从中斡旋,也不知那小子同不同意,开什么条件,三万两确实……”
赖大的话继续在她耳边想起,听到这里,她猛然想起了二门处刘婆子等几个婆子的议论,说政老爷今天高兴,又让伴鹤去叫李桂了……
“我去打听打听,他已经来了。”听到这里赖大家的再也无法淡定,提脚就往外走。
“那个,你先问问伴鹤知不知道信,他不知道再问问夫人。”赖大叮嘱道。
知道李桂的态度其实有两个渠道,一是刘正德那里,一是贾政那里,但贾政那里却是最近的渠道,但为免被李桂算计,赖大又不想显露他的焦虑,所以才让赖大家的先问问伴鹤。
“嗯。”赖大家的应了一声,随后提了个灯笼,直奔荣国府后宅。
她虽然平时有丫鬟侍候着,但平时一般都不带着。
已过了上弦月两天,但月色依然朦胧不清。而当赖大家的到了二门时,刘婆子的胖脑袋立刻从门房里探了出来,笑嘻嘻的问道:“大娘子,李桂是不是把你家告了?”
看着刘婆子笑嘻嘻的胖脸,赖大家的真想狠狠掴她一下,但此时却也顾不得了,住脚匆匆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伴鹤说的。”
此时刘婆子终于觉察到她习惯性的笑容出现的不合时机,说话之时,笑容渐渐隐去。
“他还说了什么?”赖大家的追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