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却是一个阴天,很重的铅云压在光秃秃的树干上,给人很压抑的感觉,而可能是因为出了事的缘故,仆役们怕触霉头,都谨慎了些,往日人迹常见的青砖道上空无一人,这更增添了肃杀的气氛。
但是当快到瑞萱堂时,不经意之间李桂看到花墙后偶尔会有一双明亮的眼睛。
“……这两个已经被林总管打晕过两次了,泼了两次水,好话孬话说尽,但他俩就是不说!几位爷等的都起烟了……”
知道贾政很喜爱李桂,一路上,伴鹤将他所知道的情况,一五一十,合盘托出。
而当他说完之时,他们三个也到了瑞宣堂的台阶下。这时周兴已经走了。随即伴鹤上台通报,俄而,伴鹤向李桂招了招手,李桂拾阶而上……
到了门槛,李桂便感觉到了瑞萱堂里气氛的凝重,随后他向贾赦、贾政、贾珍等环作了一揖。
李桂自幼在荣国府长大,贾赦、贾琏、贾珍等都对他熟悉的很,因此纵然李桂做了秀才,又写出名篇,但在他们心里也寻常的狠——他们又不喜诗篇,只喜欢女人、银子、玩乐,而一个秀才的功名在他们眼里也没什么!
而实际上他们对李桂不仅不在乎,甚至还有些厌烦——他们虽然明白王荣、赵若华既有此心,早晚会下手,但还是觉得是李桂讲故事然后让众仆松懈,这才给了王荣、赵若华两人可趁之机。不过看在贾政的面子上,他们不好发作,因此只是随意的一挥手。
而贾政见了李桂,本来凝重的脸色倒是松弛了下来,待李桂行礼毕,捋须和颜道:“伴鹤可与你说了,你可有法子?”
如何让王荣和赵若华开口,找回丢失的东西,在路上李桂已经想过,想让他俩开口,或一个开口,关键在于如何打破他们所订的攻守同盟。
而对于如何攻破攻守同盟,李桂是有经验的……
前世当副校长检查纪律时,严厉了些,得罪人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几个学生便扎他的车胎,令他气恼的是他明知是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学生干的,但那几个学生却矢口不认,作为老师他又不能臆断,因此毫无办法。但是他又不能助长学生的这种歪风邪气,后来多方请教、打听,找到了在刑警队的高中同学,为了祖国的花朵不长成歪脖子树,那同学很积极的交给了他一个简单的现代刑侦学法子,还说义不容辞,然后他的车胎就不被扎了。
至于这事要不要做,李桂认为是必须的,即使不从报答贾政的角度,为未来考虑,这件事情既然落在他头上了,他也是要做的。
原因主要还是名声。
李桂清楚红楼背后的掌控者,以后身登大宝者,那位爷是位实干家,喜欢的是处理问题的能力,也就是办事的能力,而李桂觉得以后极有可能要抱那位的大腿。
因此他为人上可以低调,但做事上却不可以一概低调,具体到事上,风花雪月之事可以低调,因为这种事情增长的只是虚名,还容易得罪人,而对于这件事,则不能低调,不然肯定会落下一个百无一用是书生的名声,而无能的名声肯定会被周兴大肆宣扬,这要是传到那位的耳朵里,以后别说抱大腿,脚后跟也有可能搂不着!
从这个角度分析也可以说,周兴真的击中了李桂的软肋!
当然如果不做在心里李桂也觉得对不起贾政。
因此微微一思索,李桂向贾政拱手说道:“回伯父,在路上我倒想到了一个法子,或许可行,只是这两人需交给我全权处理。”
贾政对李桂是了解的,知道他一项低调,低调包含着谨慎,而如今李桂居然这么说,好像有七八层把握,闻言,乍然之间贾政灰暗的心膛升起了一道亮光,身上层层的重压也仿佛去掉了一大半,他捋须微笑,就要说好。
而贾赦、贾珍等早已急不可耐……一两个仆役在他们眼里根本不重要,他们才不管王荣与赵若华的死活!因此不等贾政开口,贾赦、贾珍就几乎同声道:“快去,快去。”
而这时贾政也说道:“去吧,一切依你。”说着他站了起来……
他本想与李桂一起去的,但临行时又顾虑到自己的身份,于是停了下来,对门开喊道:“伴鹤你跟着一起去。”
……
下了台阶之后,李桂和伴鹤直奔演武堂……而在他俩刚出月亮门的时候,鸳鸯悄悄的走了过来——贾母等人也心焦,派她来探询消息的。看到晴雯,鸳鸯悄悄的走到跟前,小声问道:“你怎么来了?”……
……
荣宁二府门第将衰实际山从演武堂就能看出来,本来为荣宁二府根本的演武堂周围杂木琳琅,显然很少有人过问,而演武堂西侧的兵器架也是古旧斑驳,兵器只剩下一个铁锤。李桂知道这玩意是不好偷出去才幸存……
“说不说,不说打死你!”
“我说你们两个,只要说了,我保证你俩没事。”
……
才到兵器架的旁边,李桂就听到演武堂里传来的护院的怒喝声以及林之孝无可奈何的诱-惑声。
“方向对了,细节不够!”心里念叨着,李桂继续往演武堂里面走去。
到了演武堂高高的门槛旁,脚步声把林之孝等人惊动,抬头见是李桂和伴鹤,林之孝灰衣仆帽,拍打着身体走了过来,然后匆匆抱拳,问道:“你们这是?”
“林大叔,我来一试,可能可以。”李桂回道。
“老爷让大秀才随意处理。”伴鹤在旁补充了句。
林之孝现在已经是黔驴技穷,而且心焦的要命,毕竟他知道这事的严重性,也知道贾赦、贾政等人正在等他的消息,因此闻言他丝毫没有被抢了饭碗的感觉,相反的心里却是没由来的一阵轻松!随他就笑道:“好,你来试试。”说着身子往东边一侧,列在了一旁。
李桂抬步而入,只见宽阔的演武堂的正中央、王荣和赵若华正面朝下、身朝北的趴着,黑色的仆衣已经被打得窝窝巴巴、破破烂烂,来之父母的长发更是凌乱不堪,不管是身上,还是头上都是血迹斑斑、水迹斑斑……
看到这里,李桂停了下来,心里有些恻然。但他清楚这就是千古以来有罪推论式的审讯方式的必然,所谓的有罪推论方式也就是假设你有罪,然后大板子打下去,得到证据……多少冤案由此产生。
当然也因为冤案让有罪推论的审讯方式过渡到了无罪推论方式,促进了新的审讯方法的产生。这是他的车胎被扎后学到的……
随后李桂向演武堂周围看去。演武堂是个空旷的大房子,约四五十平米,周围有些石锁、石杠铃、木凳等等,但在演武堂的东侧还是有一间小屋,李桂估计这是寻常贾演练功之后喝茶、休息用的。
随后,李桂随意向躺在东侧的指了指,说道:“把他抬到东屋去。”
这一步很重要,这是化解攻守同盟的第一步。
而这一步在伴鹤和林之孝看来和审讯没什么关系,好像是无用之举!但现在贾政已把这事交给了李桂,因此伴鹤和林之孝互相疑惑的看了一眼,随即林之孝一挥手,对身边的两个护院说道:“把他抬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