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瀛居中各处不同,每个地方都撩拨着拥有它们旳女主人的内心情意,显得布置这里的男主人非常用心。
但这个世界是如此残酷。
情意这种东西需要通过具体的事务或者行动来表达,这谁都懂。
这里面就涉及到两样很重要的东西,金钱和时间。
所以有的人并不是没有那份心思,只是欠缺金钱和时间。
而对陶知命来说,金钱不是问题,时间可以用别人的。
他只需要在某些时候抽空想一想,命令下去。随后,该买来的东西会买过来,精心的布置会有人去做。
现在的三生泉别院里,就是这样一处所在。
一点都不华丽,简简单单如同一个普通女孩的家。
没有一个地方彰显着女主人的名声与地位,没有海报,没有荣誉照片,甚至没有什么高级的乐器摆在这里让女主人施展才华。
就只是像一个普普通通的家,但恰好是她喜欢的颜色。
有供她消遣的画画工具,有一套不张扬但够用的电影播放系统,有让她可以玩很久的各种相机……
普通中有着不普通,全力关注着她的喜好,让她觉得这里是个舒适自在的地方。
当然还有像图书馆一般一个很大的收藏室,里面有各种各样的音乐磁带、书籍和录像带。
但今天晚上的重点不是这些,坂井泉水一直忐忑地坐在起居室那里。
直到身后响起脚步声,陶知命如同在自家一般自己倒了杯水,端着走过来。
坂井泉水觉得自己有点失礼,似乎应该先帮他倒一杯水的,但是因为紧张忘记了。
感觉到她紧绷的状态,陶知命很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现在越来越怪异了。”
“……”坂井泉水也这么觉得。
陶知命喝了一口杯中水,放到了桌子上,然后伸出了手放在那。
坂井泉水犹豫了一会,终究还是将手放了过去,搁在他掌心。
这不是第一次。
过去的几年中,牵手这个动作,两人私下里还是已经很熟悉了的。
只不过如今因为这番变故,感觉终究是变了质。
陶知命的手指圈住她指间的缝隙,静静看着她。
“我知道,始终觉得这是违背了你自己的心,所以无法坦然面对。”陶知命说着她的心里话,“尽管已经非常知名,但其实只是喜欢用歌声表达自己,用画画和摄影表达自己,内心希望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安静生活。现在,却要因为其他的羁绊,选择这样一种未来。茫然又不舍,羞愧却没有办法,抱歉了。”
坂井泉水感觉着他掌心的温度,低着头不说话。
“我很自私。”陶知命伸着手,抚上她的脸看着自己,认真说道,“只有你已经做出了决定,莪才能对你讲一个故事。我想来想去,大概也只有这个故事能解答你所有的疑问,让你明白我们之间为什么有必须的缘由。但这个故事,却涉及到我最大的秘密。所以我很自私,需要你先做出决定。”
坂井泉水怔怔地看着他:你最大的秘密?
陶知命温和地笑了笑:“当然,现在尽管你还不能真正坦然接受,但这个决定已经做出来了。无论如何,蒲池家也无法回头了,你现在叫做上田幸子。我是这样霸道而自私的男人,就算你是被动着,迷迷糊糊就只能这样做了,我也当做你是已经做出了决定。毕竟,如果对我真的没有情意,你也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到底是什么秘密?”
陶知命看着她,眼神难得出现了犹豫。
最后,他还是坚定起来,同时松开她的手,却张开了臂膀看着她。
坂井泉水心跳加速,咬了咬牙之后,想起和他经历的这么多事,还是闭上了眼睛,缓缓靠了过去。
这个怀抱的感觉,就算是她,也从来不知道是怎样的。
陶知命的手只是环在她的肩膀,声音明明在她耳畔,却显得很幽远。
“一直追问我,我们之间必须的缘由到底是什么,大概也是在为自己的选择找到一个理由吧?”陶知命顿了顿,“但其实,我们之间必须的缘由,远比你想象的要夸张。”
坂井泉水仍旧闭着眼睛,睫毛轻颤,内心并不平静。
“我为什么能够这么强大,近乎无所不能,在许多人眼里都是一个谜,包括你。”陶知命声音低沉,“现在告诉你,这是没有任何第三人知道的事。事实上,对我来说,也是一场慢慢被证实的奇妙梦境。幸子,我见过你,见过你的一生!”
坂井泉水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抬头看着近在咫尺的他。
陶知命的眼睛亮亮的,并没有看她。
“自杀的刹那,意识好像被拉长了。飘荡在人世间,仿佛经历了很久。实际上,应该经历了20多年。在这二十多年里,默默注视着这人间的一切,孤独地,不能被任何人察觉地,注视着。”
坂井泉水难以置信地屏着呼吸,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注视着霓虹进入一段繁华异常的时代,注视着最终一切崩塌。注视着在这个过程里,无数的人走向绝望。注视着在这段时间里,有一个名叫蒲池幸子的女孩,通过参加卡拉ok比赛胜出,唱出了一首首鼓舞人心的歌曲。注视着被称为坂井泉水的她,成为无数人力量的源泉,最后却在40岁的时候,因为绝症离开人间。”
陶知命的目光移了下来,看着坂井泉水。
怀中人目光已经呆滞。
聪明如她,自然清楚陶知命所说的这些话,到底是什么分量。
那也许真的是自杀时的意识游离,又或者到底是怎样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如果他经历过未来,那么他为什么这么强大,就有了解释。
这是骇人听闻的秘密,他竟然用这样的秘密,只为了让自己真正接受已经选择的未来?
“为什么第一次见到你,就想要认识你,而且笃定你的未来。为什么被你拒绝之后,让WanderStar必须为你们做定期体检。”
陶知命的声音里,坂井泉水心头巨浪汹涌。
他的眼神柔和下来,轻声说道:“为什么要和你经历这么长的普通人一样的恋爱感觉?幸子,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普通人啊。为什么现在要告诉你这个秘密?因为我已经,喜欢你很久很久了。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希望你能真正地,完全信赖我。我希望,你有一个不会止步于40岁的人生。我已经改变了我在那场幻梦中看到的世界,所以我应该也已经能改变你的未来了。”
“我……”坂井泉水张了张嘴,却不知道问什么好。
陶知命轻轻将手掌按在她的心口:“你是一个敏感异常的人,你的内心总是想着太多的事,这大概是你最后患上那种病的其中一个原因。抱歉,也许我有更好的选择,比如在感情方面,只是全力去守护你。但在那场梦境里,我还看到了太多。而且……原谅我在最初发现幻梦中所见也许是真的之后,已经膨胀起来的人性。财富、权势、女人、更大的人生追求……曾经有什么都想要得到的时候。”
任坂井泉水怎么想,也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惊天秘闻。
这太匪夷所思,却又能合理地解释一切。
什么样的人才能够在短短时间里积累这么庞大的财富,所向披靡,无所不能?
而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如果是因为这个缘故,那也让她心里一直的疑问终于得到了解答。
“……我开始真的只是想要默默守护着你,让你在我能看护到的地方,快乐地发着光,这就够了。但命运如此,你终于还是对我产生了莫名的情意。而我知道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我不希望想要默默守护着你的我,最终却成为你新的心结,阴差阳错地最终还是走到我不想看到的那一幕。”
陶知命的语气很诚恳,“我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所以就算是对你说出这一切,也想让你能够真正面对我,面对你自己!我可以编很多故事,甚至可以在现在的情况下根本不再在乎你怎么想,但我不想这样。既然你选择了这样,我还想得到你全部的心,所以我把真实的自己交给你!”
陶知命根本不用多说,坂井泉水自然能懂得这个秘密的分量。
男人和女人的思维终究不同,尤其是文艺的、心思细腻的女人。
这是怎样一种信任?这是怎样一种喜欢?
坂井泉水并不会去想其他的。
陶知命的怀抱收紧了,呓语一般:“世界已经被我改变,我的眼前已经重新不再清晰。这样的我,其实一直也很孤独。幸子,做我最隐秘内心的港湾吧。”
他怀抱的感觉,坂井泉水现在知道了。
但她感受到的,竟有一种脆弱感、孤独感,大概因为此刻的他,是真正袒露了内心、毫无保护的他?
这样的秘密,真的只是她和他知晓的吗?就连夏纳也不知道?
坂井泉水脑子里嗡嗡的。
从遇到他开始,她就总是处于这样的状态。每一次,他都能带来难以预想到的感觉。
而这一次,达到了顶峰。
“……为什么……这么相信我?”她忍不住喃喃问道。
“因为喜欢啊。而且,也是保证。”
“保证?”
陶知命松开了她,看着她的眼神温柔说道:“我把能为我带来无穷麻烦的真正弱点交给你了。如果余生无法让你感到幸福快乐的话,你就能成为那个能对我造成最大伤害的人。”
他说得很随意,但坂井泉水真的吃这一套。
于是她直接摇头:“我不会!”
陶知命开心地笑起来。
看着他的笑脸,坂井泉水的思绪已经全部在他身上,情不自禁握住了他的手:“你不该告诉我的!”
“当做故事听嘛。”
“可是……”
“如果能重新再来一次,到时候我再去找到你,只找到你,这就是三生泉的含义。”
坂井泉水眼波如流水,终于明白那是什么意思。
陶知命微微苦笑:“遇到你的时候,已经是放纵的状态。有很多原因,而且也狂妄地觉得可以都担负起责任。但现在,已经足够了。所以,我希望还能有那样一场梦。”
坂井泉水也无奈地看着他。
被那个川口姿子伤害过,不再相信爱情的他。经历了一场奇妙幻梦,发现自己俨然已经是行走神灵的他。被狂妄的欲望支配过,希望开创全新未来的他。
被卷入了这样一个人的人生,这大概真的是命运吧。
“太胡闹了……怎么能告诉我这样的秘密呢……”坂井泉水始终只能用这样一句话,来传达自己内心的感受。
再怎么感动,再怎么欣喜,还是有很多惶恐啊。
这已经是超出她理解范围的东西。
而在这样一个故事里,所谓三生的寓意,仿佛都已经不再只是虚谈。
“因为我认识的幸子,值得被信任。”陶知命重新抱住她,“而且,我不想最终迷失在这种世界予取予求的感觉里。世界,毕竟已经被我改变了。幸子,担负起一份责任,以后要在恰当的时候提醒我。未来已经被我改变了,我再做出任何决定,都得更谨慎。如今,已经有许多人将命运托付给了我。”
坂井泉水还是迷迷糊糊地,被他抱得紧紧的,但莫名其妙的使命情绪也充斥在她心间。
“最喜欢你的笑容了,拥有治愈的力量。”陶知命认真地说道,“成为我生命中隐秘夜幕中的白月光,提醒我不能继续狂妄自大。对我的举动,不论是事业还是感情,我交给你一票否决权!”
坂井泉水懵了,一票否决权?
感情上的事自不必说了,夏纳还在计划什么千年居第十人大作战呢。
但事业上的事情我哪里懂?
陶知命却重新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不知道怎么做的话,只用觉得不合适的时候,就提醒我。你的话,我会听,会认真三思。约定一个暗号好吗?”
“……什么暗号?”
陶知命严肃地伸出手指出去:“异议!”
坂井泉水呆了,啼笑皆非:“什么啊!”
那是她能做出来的动作?
陶知命把一斤鸭梨丢了过去,看着她的笑容捉住她的手:“总之,是这样的意思。”
怔怔的目光中,坂井泉水和他对视了很久。
“……真的……见过我的一生?”
陶知命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一生的时间,可以慢慢对你讲。”
“为什么……一定要用这样的事来对我说……”
“想听你说,爱我。想拥有你全部的心,毫无保留的。所以,我也需要毫无保留。”
坂井泉水微微咬着嘴唇,眼神渐渐痴迷。
她相信他的话,这样级别的秘密,绝对是真的只对她说了。
独一无二的所谓一票否决权,只交给了她。
由她,来做他此后人生中的那道白月光,同时也担负起守护他以后人生谨慎道路的责任吗?
确确实实,今天感受到的是一颗至真至诚的心。
与他的关系,至今仍旧是纯净的。除了莫名其妙就已有了实质的身份,蒲池家加入了那个千年堂,但他还真的是一直与自己谈着一份精神上的恋爱。
而如今,是最后一击了。
致命。
坂井泉水主动地,软软地靠向了他的怀抱,喃喃说道:“终究……还是被你用更多的东西绑架了……”
“……抱歉。”
“但这一次……”她抿了抿唇,轻声说道,“我是开心的……”
陶知命脸上带着笑容:“那么……”
“我想听自己的故事!”
“在安静的地方,悄悄地讲?”
“……嗯。”
屹立在东京湾畔的镇瀛居沉溺在深秋初冬的寒风里,多此一举的陶知命终究得到一份异样的温暖。
没有人知道被世人百思不得其解的一大谜题在这里被一个女人窥见答案的一角。
陶知命并没有如实说出全部,包括他真实的身份。
仿佛只是为了哄骗这颗心。
但有两点是真的。
他认定事到如今,以她的性格,她会一如既往地话少,而且将不会背叛。
他也确实需要一个足够有分量的提醒,让他警醒这已经被他搅乱的世界,自己笃定的东西应该已经越来越少。
毕竟正如这不曾出现在那个东京湾畔的天国之门一样,陶知命已经是能够一个命令左右无数人命运的人。
这是成就,也是束缚。
他除了得到一颗完整的心,也得到一份更谨慎的未来。
今夜是彻底的征服,与俘获。
不得不说,陶知命真的经历了一个无比放松的夜晚。
这是一种灵魂和心境层面的升华。
一个人掌握了难以想象的力量之后,该如何才能不彻底迷失?
正如什么修仙传说中一样,和力量伴随在一起的,也有什么心魔。
陶知命已经得到了常人几乎能够想象到的一切,这一切,伴随着阴谋,伴随着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快意。
但从这场金融风暴的第二阶段开始,陶知命要进入到这世界最顶尖力量的争斗场了。
他部下众多、盟友强大,但最需要变得更强的,始终是他自己。
坂井泉水不知道该在什么时候,该怎么提醒他。
所以等他穿戴整齐即将出门时,她看着这个已经是她生命中独一无二的男人,忽然郑重地抬手指过去:“异议!”
陶知命愣了一下,随后灿烂地笑起来,然后严肃地立正行礼:“我明白!”
坂井泉水也忍不住噗嗤笑起来,绽放出别人难以得见的光彩。
这就是秘密的微妙作用,只属于两人的特别感觉。
不管在将来的什么时候,只要是他们两人之间,就始终能找到那种“普通人”的感觉。
强大如陶知命,也要面对拥有一票否决权,在精神世界里同样强大的她。
这是陶知命对她的郑重承诺。
等他微笑着出门之后,坂井泉水不禁想起夏纳。
知道自己掌握了这样的“权力”之后,她会怎么想?
坂井泉水摇了摇头,这件事,谁也不能说。
其他的不管,但总之千年居第十人阻击大作战的话,最终兵器仿佛成了自己呢。
这也符合自己的期望。
是底线了。
进入人生新阶段的她,也突然体会到夏纳的难处。
容忍感情世界唯一的人被分享,可真的太难了。
以前没办法,但以后……
坂井泉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对着外面阳光灿烂的东京湾伸出手指:“异议!”
最终兵器彼女上田幸子气势十足。
桥本太郎的办公室里,长信银行的总裁藤山和雄艰难嘶吼。
“桥本大人,这可关系到长信银行的生命啊!”
他不得不如此,尽管面对的是大藏大臣阁下。
可是大藏省怎么能放任嫡系错失这样的机会呢?
桥本太郎皱着眉沉默不语。
藤山和雄咬了咬牙,沉声说道:“就算大藏省表现出这种对金融大整顿的不偏不倚,也无法在短时间内扭转内阁的局面!”
这是诛心之论,桥本太郎不得不应答:“藤山桑,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还能是什么?”藤山和雄咬牙切齿道,“事到如今,长信银行在海外的分部遭受着外国金融集团的联合压制。但作为金融护航旗舰的我们,在本土承担着最大的责任,被最严苛的制度束缚着,遇到了现在这样的苦难却无法得到应有的支持吗?”
“况且!”藤山和雄目光锐利地盯着他,“当初堤会长已经陷入假账风波,对他的贷款,还是您和陶会长进行了口头担保啊!现在,长信银行只不过是想要尾上缝投资在香岛的那部分债权而已!”
“我说了,陶会长已经在与堤会长谈判大崎新城的重组。大崎新城项目会继续下去,陶会长会亲自承担大崎新城的债务。”
“能改变大崎新城始终将会是个亏损项目的事实吗?”藤山和雄并不买账,“况且,那需要等到什么时候?长信银行能支撑到那个时候吗?以大藏省现在对待我们的态度,能坚持下去吗?”
桥本太郎不禁盯着他,提高了一点音量:“长信银行的问题是大藏省造成的吗?是堤会长和陶会长造成的吗?”
藤山和雄无言以对。
当然有内部经营的原因,还有经济环境变化的原因。
但如今长信银行贵为大藏省嫡系,怎么能不救?
“藤山桑!”桥本太郎站了起来,“议院选举制度已经进行了改革,霓虹银行法也已经修订。不仅仅是你们,大藏省、内阁、我们党派,也全都都将面临全新的时代!长信银行不是人为受到了最严苛的制度束缚吗?那么就解除它!藤山桑,你意下如何?”
藤山和雄呆了。
解除?
意思是长信银行不再作为大藏省嫡系吗?
要与六大财团的核心银行直接竞争?
有阻力的时候,是束缚;没阻力的时候,是便利。
可是……
“尾上缝的债权方里,长信银行本来就不是主力。凭借对堤会长的债权关系,要求大藏省从中协调拿到那500亿円的债权,现在的情势下是办不到的!”桥本太郎给了他准信,还欠了欠身,“失陪了,还有很多事要处理。”
他就这么离开办公室,留下茫然无措的藤山和雄。
可是……如果大藏省不救亲儿子,究竟是想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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