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朝中正好无事,潘大人每天那些个翻过来调过去的琐碎罗嗦听的自己耳朵都长了老茧了,何不正好带腊月出去游玩一趟?一来躲一躲潘大人,二来再努力一把与她培养下感情,说不定她那颗心就回到自己这里了呢。
拿定主意后,石云清温柔道,“初九,当初在邺城你说最想亲自试试那扬子江心水泡茶,正好近日我也有些想出去走走,咱们不如就去游玩一遭如何?”
腊月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不过能出去玩一玩还是挺有诱惑力的。可她如今想出去的却不是扬子江了,她只想能多来这里听戏,在那门口偶遇娟娘的地方再有机会遇到他们就好了。
这么想着,她便一笑婉拒了石云清的一番好意,“扬子江是我向往已久的地方,可是最近这孕吐有多严重你也看到了,若是出去了不能好好吃喝玩乐,还不够扫兴的。还不如索性等着头四个月过去了咱们再去如何?”
等头四个月过去,就到盛夏了,金陵的夏天可是热的能要人命的,到时候随便都是借口不出去。
石云清听她这么一说也觉得有理,“那就听你的,等你肚子里的小家伙老实了,咱们再去玩。”
见他这会这么好说话,腊月趁机大胆提出,“云清啊,我看关九卿这处戏楼还挺好的,你也知道我爱听戏,以后咱们能不能常来?”生怕石云清拒绝,她忙补充道,“你要是偶尔没空,我就和小云一起来也使得,反正关九卿和你是至交,也不能薄待了我。”
石云清一言不发的望着腊月,一颗心沉到了冰冷的湖底。
原来这才是她的目的,原来那从小向往的事也敌不过想见戴雪的心思,那人究竟好在何处?让她这么处心积虑苦心孤诣的要回到他身边,自己的一腔热情当真就这么分文不值吗?做石家少夫人做他榴花公子石云清的正妻就这么委屈了她吗?
心底的冷传递到脸上的时候,反倒令石云清越发温柔起来。他为腊月掖了下被子,“你现在就是祖宗,你说了算。睡会吧,我出去和九卿说会话,就在门口呢,你醒了我就听见了。”
这一觉本来是腊月一个托辞,谁知攥着那绣好的香囊,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再次见到娟娘,怎么才能不让云清怀疑……想着想着她就真的睡着了。
天黑后,石云清进来就看到睡得正香的腊月一条手臂垂在被子外面,手里还紧紧攥着那枚红叶子独门绣法的小巧香囊。
他站在腊月面前发了很久的呆,内心思潮起伏。
方才和关九卿小酌了几杯,关九卿借机敲打了几句话。
他说,“云清,咱们俩从小的朋友,谁也瞒不了谁什么心事,你那位未婚妻是不是就是以前信里提到的那位邢夫人?”
石云清呵呵一笑,“我也没想瞒着你,就是她。”
关九卿长叹一声,直接取过酒壶对着嘴喝起来,他们俩一起喝酒的时候向来喜欢如此,关九卿越醉写的戏本子越精彩,石云清从不醉,这人天生千杯不醉。
“云清,我记得你以前信里说对这位邢夫人不知是不是如同喜欢紫玉那种喜欢,你不是向来遗憾这辈子只怕无缘得遇能让自己心动的人吗?如今我看你倒有点作茧自缚了,那女子一颗心半点也不曾放在你这里,你又是何苦呢?”
何苦?
呵呵,何苦。
“九卿,放在过的。”
“什么?”
石云清一笑,痛饮一大杯,自嘲一笑,“她那颗心一整个儿的放在过我这里的。虽然是我用了点小手段才让她倾心与我,但那也不过是在她内心摇摆不定的时候让她把份量偏向了我,倾斜到了我这里而已。”
他神色淡然,可是关九卿用他们发小的交情发誓,好友那淡然的表皮下是波涛汹涌的后悔,这份后悔之强烈,让他突然有点同情起书房里睡着那位初九来。云清和自己不同,他若是想得到的还没有到不了手的。
可那位夫人看上去也是个心意一旦决定,就是断头也不能改她分毫的人。不过,若不是这样的女子,那也不能吸引的好友放不下、丢不开了。
关九卿摇摇头,“你这人说你什么好……得到的时候不珍惜,如今,我看有点难了,我问你件事,你老实告诉我。”
关九卿神情专注的突然凑近石云清的脸,那双乌黑的眼珠一霎那灼灼闪亮,竟然有种让人无法直视的洞明练达。
他小声的,近乎耳语的说,“初九肚子里的到底是不是你的孩子?”
石云清一副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你觉得呢?这种事还能有假吗?”
关九卿不答,就这么直勾勾的盯着石云清的脸,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石云清亦是含笑与他对望。
两人僵持良久,突然哈哈一笑,举起面前酒壶碰了个杯,谁也没再提这件事。
关九卿又开始没正形起来,突然嘿嘿一笑,学着他们学戏那时候石云清唱旦角的腔调手势比出个兰花指,“你这个没良心的冤家,当初小女子一腔相思拟相守,竟被你无情践踏如泥,如今也叫你尝一尝这似水情深尽数付流水,万般真情竟被人抛却的断肠之痛吧。”
石云清一把推开他的手,“不要恶心人,我娘子若是被你恶心的又孕吐了,我把你家中那些小妾都抓去给你卖了。”
关九卿哈哈哈大笑着挥手就突然赶人,“滚滚滚,赶紧带着你那娇滴滴的夫人滚,天都黑了还赖着不走,我可没钱招待你们晚饭,我晚上还要登台呢,今儿大赚他娘的一场……”
不知他是不是醉的狠了,石云清起身离开的时候,关九卿还趴在桌子上说醉话呢。
只是听见书房门响的时候,关九卿才直起身来,对着门口发了许久的呆,眼看着好友只怕要做错事了,自己究竟该怎么帮他?顺着他,看他以后追悔莫及?还是违逆他,暗中帮着那位初九……
真是件难以抉择的事,他恨恨的丢掉酒壶,干脆把桌角的酒坛子拎起来对着一顿猛灌……
石云清看着床上睡得安详的腊月,手不知不觉的圈在她脖子上,只消这么轻轻的一用力,这世上就再也没有能让自己烦恼的事情了。
可偏巧这时候腊月醒了过来。
揉着睡眼惺忪的眼睛,她说道,“云清,你们说完话了,咱们回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