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腊月面无表情的嗯了一声,抬脚跨进了店门。
她进去不问生意,不问账目,坐定后第一句话就是问的水香墨的事情,“高掌柜,那吕立新的水香墨可有断了?”
高掌柜和常嬷嬷对望一眼,都从对方眼中读到了惊讶,看来不是错觉,少夫人变了。
“回少夫人,断了。”高掌柜不自觉的用上了敬语,以前少夫人和自己说话,虽说是主仆可都把自己当长辈来看的,自己与少夫人说话也极少用“回少夫人”这样的开头,可如今少夫人身上散发的让人压抑的气息却令人不由自主生出不敢接近的陌生感来。
“断了后他们家又有人来过吗?”依然是声音毫无起伏变化的询问。
“没有来过,每个月都是初五来要的,如今才九月初四,明天估摸着就有结果了。”高掌柜据实回答。
腊月就不吱声了,沉默了许久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身边常嬷嬷和小豆子你看我我看你的,半天却没有一个敢出言提醒少夫人自己手上的事。
直到等的众人几乎要忍不住的,就算拼着被少夫人骂一顿也要开口说话的时候,腊月总算想起来身边的人还等着自己问话呢。
“常嬷嬷,魏县那边到底庄子怎么样?”
常嬷嬷连忙上前回话,“都很好,新买的两处田庄听少夫人您的,都先放着呢。”她很想多嘴问一句:少夫人您真的确定那边会乱吗?如今魏县庄子那里太平的很,一点没有乱的迹象。
可她不敢,以前敢现在不敢,不但她不敢,就连高掌柜说的想把邺城百里外磁州城的几处商铺买下来的事都没敢问出来。
腊月点头,又问高掌柜,“上次让你在邺城城郊悄悄打听着买个宅院,有着落了吗?”
“有了,在城北最北郊的地方,不太大一座宅子,是以前江南的一户官宦人家养在外头的外室女人,如今生了孩子被接走了,这处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就想低价出售了。”
“来历清楚就行,只是一定要悄悄的购置,别让任何人知道,那是将来咱们一家人的避风躲雨的地方。”
听腊月说出一家人这三个字来,几人心里才齐齐放下心来,原以为少夫人这次的转变可能以前说的话就不能作数了,想不到她还记得。
“少夫人您要去看看那处宅院再做决定吗?”高掌柜小心说,“如今只等少夫人过目后,若是觉得行,我这里就直接把银子全交了,收了房契就收拾起来把薛家姐弟先安置进去。”
腊月本想说不用看了,你看着好就行,但是想了想在家中每日也无事可做,干脆去看看也罢,于是她点点头,“我一会就去看看,明日若是那吕家来人,你先别急着拒绝他们,等我过来亲自和他们谈。”
高掌柜一一应着,腊月起身就要离开去看那处宅院,点了小豆子随行,到店门口时突然回身,“对了,高掌柜,这处宅子换个人,别写在石公子名下了,写在薛航名下吧。”
说完不理会呆在原地的他们,径自出门叫了一乘轿子往城北去了。
小豆子是来过这里的,腊月看着小豆子开心的指着这宅院叽叽喳喳的说个不休,心里突然很羡慕她,虽然小小年纪就卖身为婢,可是难得这孩子一直都保持着这份童真,明明十四五岁了,听高掌柜说,天天喜欢和铺子门前一群穷人家八九岁的孩子混在一处玩耍。
“小豆子你觉得薛航姐弟俩会喜欢这里吗?”
小豆子正在指着门口的石墩滔滔不绝的讲着上头刻的玉兰花,被腊月这么一问愣了一愣才问道,“少夫人难道真的是买给他们的院子吗?我以为只是挂在他们名下的。”
“自然不是,这里是真的买给他们的,若是以后铺子开不起来了,咱们就在这里住下,可是薛航一个男子总归要成家娶媳妇的,给他买这座庄子就当提前帮他安家了,回头我再慢慢给你和小喜置办好嫁妆,再给常嬷嬷存点养老钱,这辈子就算没什么牵挂的事了。”
小豆子小孩子人又单纯,听不出少夫人话里的决绝之意,只听得为他们打算的这么周到开心的又蹦又跳的,伺候起腊月来就更加尽心。
回到家后,腊月一进自己院子的垂花门,看到房内竟然亮着灯,她眉头一皱,对小豆子道,“小豆子,咱们院子里还有别的下人吗?”
小豆子连忙伶俐的回话,“回少夫人,院子里还有少爷派来的两个负责打扫粗使的嬷嬷,还有小豆子,其他就没有了,不过能进少夫人房内的就只有小豆子一个。”
这就奇怪了,谁会在自己房内,之城还是娟娘?婆婆如今还在养伤不会是她,之城生怕自己提和离的事每天躲自己像老鼠躲猫,难道是娟娘?若是她的话,那来的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只是,自己不在竟然就直接登堂入室进了自己的房间,也太不把人放在眼里了,数次三番不想理会她,这人倒是越发蹬鼻子上脸,往身上要挨打。
她命小豆子去请少爷,自己一人进去。
房内点了四盏灯,两盏床边的一人高的纱灯,两盏桌上的手持短烛台淡黄纱罩灯。娟娘就大大方方的坐在她平时爱坐的妆台前,正拿着一盒胭脂闻着,见腊月进来脸上丝毫不慌乱的将胭脂放下。
然后扶着丫头的手站起,来到铺着大红绣百花篮桌布的檀木圆桌旁坐下,这才累的不行似的叹了口气,抬眼看着站在门口冷冷盯着自己腊月道,“腊月姐姐倒是做的一手好戏啊,这欲擒故纵的把戏把之城辖制的死死的,真是厉害。”
“谁让你进来的?”腊月不理她的挑衅,依然站在门口没有动,“我这院子里看来下人果然少了,竟然什么猪狗都敢进来。”
猪狗?谁是猪狗?腊月以前虽然也对她不客气,但是确还没有这么直接的骂过人,娟娘一时听的没反应过来,呆了一呆才脸色一变,就要破口大骂,腊月冷冷道,“我劝你省点力气,你坐的那张椅子的地方,就是小姑子张晚晴当初请我喝红豆羹的地方,那碗红豆羹的故事想必娟娘是知道的吧?我劝你趁我对你还没有厌烦到恨的的地步,赶紧离开我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