婆婆一声嗤笑,“怎么?想知道我娘家是哪里的?过去这么多年了,告诉你也无妨。”她深吸一口气,“你常说你爹喜欢和你讲他曾经走过的地方,那他有没有和你提过一个叫做砚花水的山村。”
“砚花水!”腊月一惊,“我当然知道了,那是我胭脂里的……”她连忙住嘴,羊犀草可是他们家胭脂最重要的秘方珍物之一。
“怎么不说了?”婆婆鄙视的看她一眼,“羊犀草么?我怎么会不知道。也就是你天真的以为我是图谋你家的胭脂秘方才那么对你,那秘方我还真看不上,红叶子配出来的秘方还不够我恶心的。”
红叶子是娘的名字,婆婆为自己姐妹出气,恨娘也是正常,于是腊月也没有理她,静静的听她继续说她的。
“更何况,你们邢记胭脂最值钱的秘方早就遗失了,如今的邢记胭脂虽然名头大,只是却也算不得什么珍贵,连挂红都不能。”
竟然连挂红这件事都知道,腊月吃惊不小,“我爹对那位杨朱越还真是好,看来真的爱过她,竟然连挂红这件事都告诉她,还有祖上遗失的秘方,那是爹终其一生都在寻找的东西。”
“当然爱过,不然朱越怎么会在退婚之后数番寻死,除了羞辱,怕面对村人的指指点点,更是因为这心……死透了。”
婆婆神色黯然,突然问腊月,“你是不是从没去过砚花水?从来都是你们店里的伙计去收购羊犀草的?”
腊月呆呆的点头,“我爹说那里山路难行,我一个女孩家足弱去不得那个地方。”
“足弱?”婆婆用看傻子似的眼神看着腊月,“哈哈哈,足弱,邢啸天还真能撒谎,那是因为你爹怕你回村子被人打死。”
越说越糊涂。
腊月听的不但没有解开心里的疑惑,反而越来越迷糊了,她不耐烦的打断疯了似的婆婆,“你别这么一句一句的说了,我问的也麻烦,你就爽快些,直接把当年的事讲出来听。”
“我现在又饿又浑身痛,你去和那强盗说说,再给他们点银子,换个舒服的地方让我吃点饭,喝点水躺上一躺,我就好好讲给你听过去的事。”
真事多。
腊月皱着眉头,看看婆婆,“这里是强盗的山寨,你以为是我们家吗?去提这种要求万一被拒再折磨你怎么办?”
婆婆呸出一口带血的唾沫,哼然冷笑,“你别和我弄鬼,我看得出来门外那两个守卫被你收买的不错,我接下来要说的事,是我想带到棺材里的事,是我到死都不想再回忆的事情,我怕我说的过程情绪激动一命归西。”
行吧行吧,我就当做善事了,腊月心里暗骂一句,不情不愿的出门拔下头上金钗,又和那两人说了一会话,片刻后进来冷着脸丢下一句,“说通了,他们会给你安排个房间,饭菜都有,我在那房间里等你。”
她对戴雪派了什么人,怎么照顾婆婆的一点也没兴趣,而且她也相信戴雪绝不会多么尽心尽力照顾她,因此当戴雪说让她休息的会的时候,她毫不拒绝就去了。
她的确累了,戴雪亲自为她捏肩膀,又撩开她的裤腿查看膝盖,“又痛没?”他问。
不能撒谎,戴雪说过的。
于是腊月老老实实的点点头,“进秋后好像痛的就频繁了。”怕戴雪担心,她忙安慰道,“本来常嬷嬷给我做了棉护套的,这次来的时候我忘了带了,昨夜出去一晚上凉气入侵,今天就针扎似的。”
“是我不好,昨晚疏忽了。”戴雪双手捂住她膝盖缓缓度入真气为她活血,“你和那个妖婆说了什么,竟然还给为求个房间,让她舒舒服服的躺着还让她吃饱喝足,她配吗?”
提起这个腊月就特别的心累,方才和婆婆的一番对话让她感觉心内沉重无比。她当然相信爹爹的人品,可是爹爹不让自己去砚花水这个地方,当初各种阻拦的确有点奇怪。
她觉得自己应该去一次,至少也该去一次,杨朱越这个女人从没有听爹爹提起过,既然爹爹爱过这个人当初又为什么要退婚?怎么都想不出原因来,还有娘,娘难道真的是夺人未婚夫的女人吗?
她就算没见过娘,她也不信爹喜欢的女人是这样的女人,爹说过砚花水有三宝,一是羊犀草一是红叶树,三……
每次说到三爹爹都会笑笑,笑的温柔,眼神深远。
自己就摇着爹爹的手问,“三是什么?爹爹爹爹三是什么?”
爹爹就会一把抱起自己坐在肩头,带自己去吃红豆沙馅的点心,还要配上红豆羹,看着自己每次吃的拍着肚子打饱嗝,就会笑着说,“和你娘一样,怎么这么贪红豆沙的食物。”
那种宠溺的表情,小时候不懂,长大了就慢慢知道爹透过自己看到了死去的娘的影子,要多爱一个人才能在妻子死后这么多年日日夜夜挂在心间。
腊月真的无法相信爹爱过别的女人,可是若不爱怎么可能会定亲?还将自己家邢记胭脂招牌挂红的事都说与那个女人听。
爹爹绝不是那种会被人逼迫什么而就范的人,她心中烦躁,于是便试图从别人身上找到答案。
“阿雪,”腊月如今已经叫阿雪叫的极为自然顺口。
戴雪抬头,额间因为用内力为她打通膝盖经络累出了一层汗,“怎么了?”他问。
“有一对订婚的恋人,男的突然和女的退婚了,就比如你,”腊月干脆用他做比喻,“你孑然一身,和一个喜欢的女人订婚了,什么情况下会和她退婚转而娶别的女人,而且还不肯告诉原来的未婚妻原因呢?”
认真凝思半晌,戴雪摇摇头,“若是孑然一身没有任何可被威胁的,还和喜欢的女人退婚,又娶了别的女人,那就是变心了。”
“就没有别的原因吗比如说为了原来喜欢的女人背地里不得不这么做”
戴雪一哼,“那还是夫妻吗?就是真的发生这种事了,那也没什么不能和未婚妻说的,说了两人一起想想办法,说不定就不用退婚呢,就是男人风流成性三心二意变心了而已。”
听他这么一说,腊月脸色难看的不言语了,连戴雪都这么说,难道爹爹当初真的……
烦躁的放下裤腿,别了戴雪,腊月急切的寻到婆婆那里。见她在床上躺着,脸上洗干净了,眼皮虽然还肿着,可是已经用热水敷过消了许多。
她等不及想知道真相,没有客套,上前就问,“讲!把过去的事都讲给我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