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半夜酒醒后又擦了把脸和小豆子说说笑笑的闹了半夜,彻底没了睡意,索性起来点了灯就着烛光做起绣活来。
小豆子看着少夫人绣的香囊羡慕道,“平日少夫人忙的也不怎么见做绣活,想不到绣工竟然这么好呢,这针法我看着眼生,绣出来的莲花虽然一看就是假的,可是却有种很古朴简练的感觉,这是个什么绣法?”
“这个啊,”腊月笑着换上一根褐色绣线,“这是小时候我爹给我留的娘唯一的绣囊上的花纹,我也只会这一种,就天天琢磨着想学出来,后来就真的琢磨出来了,娘的绣囊给爹陪葬了,如今想起来,我就绣着玩罢了,你要问我这叫什么绣,我还真不知道呢。”
两人又说了一回话,等腊月绣了三片莲瓣的时候,天也亮了,就有之城身边的丫头过来相请,腊月叹口气,该面对的终究还是要面对。
平时吃饭的花厅里一下子不见了婆婆的身影,连那种压抑的气氛都松快了许多,之城坐在左首,娟娘坐在左下首,竟然把右首的位置空了出来。
这位置今天空给她可不是什么好事,那是要用万两银钱来换的,腊月冷眼扫了一圈,若无其事的就要在娟娘下首的椅子上落座,却被之城喊住,“月娘,你坐这里来。”
“不用了,平时都是娟娘坐那里的,今日怎么换了位置,我在下首坐习惯了,那位子坐着不踏实。”腊月说着只管在娟娘下落了坐。
见这点小心思被识破,之城尴尬的清了清喉咙,温和的一笑,对腊月道,“我昨晚把娟娘训了,前日重阳原是她不对,你别生她的气了。”
“我没生气,横竖也没讹诈成,我也没少一分银子钱。”腊月不软不硬的客套回着,那语气比外人还见外。
见她这样,之城更觉得不好开口了,但母亲的安危为上,也顾不得那么许多,只好厚着脸皮索性直接挑开了说亮话,“月娘,娘这回的赎金,你得帮帮。咱们家没那么多现银,我昨儿一查才知道咱们家的生意那么多处都只是刚好维持着周转,根本没什么剩余,统共也才弄到三千两银子,剩的七千两你想想办法给补一补,等回头我加倍还了你。”
腊月故作惊讶的大张着嘴,“之城你莫要开玩笑,邺城这几年年景都不怎么好,谁家的生意都是一样的,何况邢记胭脂三月出了次不小的事故,到现在元气都没恢复,昨日我到铺子里查了账本子竟然只有几百两银子的余钱,连明年的房租都交不起了,我这里还愁的不知道该去哪里借银子,说不定都要关门了呢,怎么给你弄出来七千两啊?”
娟娘撇着嘴轻蔑的看了她一眼,又看看之城,“我那里也还能凑出两千两来,之城你先拿去用吧,自己娘出了事也只有自己人才心疼的慌,娘也不知道在那伙强人手里受的什么醉,咱们家还有心大的能喝得下去酒,平时娘真是白白疼了她了。”
这是暗讽她昨日醉酒的事了?腊月呵呵冷笑一声,微笑看着娟娘,“娟娘说的是,我自然不是个好媳妇,平日里不孝敬,如今也拿不出钱来救急,不过妹妹这出门玩耍赏个菊都要带八千两零花钱的人竟然才出两千两银子?这……娘难道在你心里还不如你出门一次带的零花钱值价?这是个什么道理我就不懂了,娟娘不如解释给咱们听听?”
论说话,腊月一个商户人家出来的女子嘴上还真就不服谁。以前蠢,硬生生的逼着自己学那些窝窝囊囊,说一句话蚊子哼哼似的先红了脸忸怩半晌的娇羞媳妇才被人欺负拿捏的,这辈子做回了自己,怎么可能还让这种女人骑到脖子上来。
娟娘这人也算是吃辱没够,好不长教训,几次三番在腊月手底明里暗里的过招,除了初次相见成功栽赃了她一回,后来就没有赢过,可还是不遗余力的来找茬,好像哪天不被腊月怼回去几句就浑身不痛快似的。
这次又是,被腊月这一番话堵的,一下子脸红脖子粗的就红了眼圈又要告状,可之城今日有求于腊月自然不会向着她,狠狠训斥了她几句让她闭嘴,这才又温和对腊月说道,“月娘,我知道平素娘对你太严苛了些你心里委屈,如今算是我求你了,你就帮帮我,想个办法帮我筹点银子吧。”
其实真的想筹措一万两银子对张家来说也并不是难事,卖掉几个铺子就够了,不过之城向来爱面子,这么做有损脸面,外人说起来,自然会说张家如今艰难的都靠着卖铺子过活了。
她理解,但并不想帮忙,不帮忙但是指条路还是可以的,于是温柔的一笑,她说道,“之城,其实我一直不明白,如今这么大的事,眼前就有个大树呢,怎么不去寻些钱来,要说荣华富贵,大伏朝一品官员家就是再不济也比咱们家强的天上到地的差距,你只要给丞相大人写个信,些许哭诉下艰难,万两银子而已,还不是一根牛毛的事。”
似乎想到之城会用什么来往千里多地来不及了的理由推诿,不等之城搭腔她又补充道,“来往千里虽然遥远,不过快马日夜也就两天的时间,那边只要在银号里存了银子,咱们在邺城就能取了来,多轻松的事,哪里用这么愁眉苦脸的,瘦子身上刀刮肉的,愁白了头还掏摸不到钱。”
她这番话其实还有一个原因,每次提起丞相来,他们两人都是躲躲闪闪的,腊月强烈怀疑这丞相家的小姐是被之城花言巧语拐的和他私奔了的,不然娟娘这个性格,怎么可能从不拿娘家来炫耀,之城高中竟然连个官职都没有呢?不过若是私奔,怪了丞相家的千金,就算是妾出的也断无可能不被追究。
这事实在太蹊跷,叫人捉摸不透。
这番话说完,腊月就冷眼瞧着之城的反应。
就见他脸色一青,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不悦道,“朝廷中的事盘根错节复杂着呢,月娘你不知道这其中的厉害关系,就不用想岳丈那里了,如今只有自己想办法才是正理,这种小事牵扯了岳丈指不定被有心人拿来做什么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