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吕老太太,第一个头疼的就是之城,他是一点都不想消受这位对自己过分喜欢的老人,总觉得她言行都奇怪的不行,而且对腊月冷冷淡淡的,更让他不喜欢了。
但他是读书人,面上的客套还是要的。
老夫人似乎在这里专门就是为的等他,一看到之城上来就一把拉住他的手,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开始说起话来,“听说之城这次赶考高中了,不知中的什么?还听说你还娶了丞相的女儿又有了孕,等生了记得告诉我,我给孩子添点玩具……”
之城被老夫人这一连的发问搞得狼狈不堪,尤其一直问他高中的什么的时候,他躲闪的就是不回答,搞得腊月心里也开始疑惑起来——难道之城这次根本没有高中不然怎么连个一官半职都没有,当了个清闲举人呢?
虽然官场上的事她是不懂,但这事和前世出入太大,让她心里不得不生疑。
最后之城几乎是逃了出来的,腊月紧随其后,常嬷嬷跟在腊月身后与吕老夫人迎面对上。吕老夫人明显愣了一愣,欲言又止的看着常嬷嬷,很明显是有话要说,可最后还是闭上嘴让开路让她走了。
等吕公子送走客人回来的时候就看到母亲居然在等他,他连忙上前搀着母亲送她回房,“母亲可是有什么话要吩咐儿子吗?”
从第一眼见到张之城,母亲的反应就不对劲,吕公子是个心思细密的人,自然早就猜出来了。
“立新,”吕老太太严肃的看着儿子,“我要你好好对这位张家公子,还有他那个夫人,外头传的不太好,今天我看她对之城也是满眼冷淡,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之城娶了她真是到了八百辈子霉了,我要你找机会就给这个女人颜色看看,最好能让之城休了她!”
“娘,咱们窑里的水香墨……”吕公子一句话没说完就被母亲严厉打断,“我就问你答不答应!”
母亲身体向来不好,吕公子是个大孝子,不愿意惹母亲生气,于是为难片刻还是点头答应了。
虽然心里对母亲这么关切张之城不能理解,兼着还有些妒忌,但他还是当场就立刻答应母亲下帖子请张兄过几天来府里做客。
马车上,之城有些不解的和腊月谈论着吕家那位奇怪的老夫人,“月娘,你说吕兄的母亲怎么对我那么好呢?”
怎么对你那么好因为那是你亲娘!腊月想到如果有一天他们母子知道这件事该是个什么反应,心情就立刻大好起来,连回答之城的语气都带了几分笑,“谁知道呢?许是看你好风采,又听说你高中了,存心巴结吧?”
之城十分受用这句话,也没去想腊月的弦外之音,“这倒是,连金陵丞相都一眼被我的风姿相貌打动,才把娟娘给我了的。”
不小心提到了娟娘,他连忙住嘴,忐忑的看了一眼腊月,见腊月神色如常,这才试探着问道,“月娘,你看在我的面子上能不能和娟娘好好相处?”
腊月嗤笑一声,没理他这句话,突然问道,“之城,有件事我也一直想问你,就是总忘,你这次高中到底是个什么名次,也不听你细说,难道朝廷就连个一官半职也没有任命么?”
之城脸迅速烧红,结巴了半天才很没有底气的说,“有官职……只是,是……是个穷乡僻壤的六品官,我嫌没什么作为,就请岳父大人帮着上书辞了,等着机会安排个好地方。”
腊月也不懂朝廷里这些个事情,但是她了解之城,很确定之城在撒谎。这就奇怪了,前世他是真的高中了的,还敲锣打鼓送喜报到了家里,这不会有假。
心里有这个疑问就直接问了出来,“怎么没见送喜报?”
之城慌乱的一把抓起桌子上的空杯子,头也不抬的,“有……有啊……当时在金陵和娟娘已经成婚……就送到丞相家里去了。”
丞相丞相的这么叫着,就算腊月不知道官场中的规矩也听出不对劲来了,连个尊称大人什么的都不带,就这么直呼丞相?
想到那封厚厚的家书里,关于他高中的地方有一段的字体娟秀,“之城,那封家书里是不是娟娘代笔了一段?”
之城就更慌乱了,抓着桌子上的壶想给自己倒一杯水,可是手抖得竟然洒出许多来,慌乱之下他竟然直接用袖子去擦了桌上的水渍,“啊……对……娟娘她……就写了点。”
已经不用问了,之城这高中绝对有问题,但应该不是没中,他就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撒这种谎,这算得上欺君之罪了。
有心再问问丞相姓什么,可是之城已经早有预料,生怕腊月再来问自己,竟然不耐烦的掀开帘子冲车夫发脾气,“怎么还没到?还要多久?”
“少爷,快了,这时候正好是邺城商铺打烊的时候,人多不好走。”
他连一刻也不想在马车里呆着了,这车里简直就像个刑房,腊月每句话都像刑官过堂审问。
于是手抓着帘子他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月娘,车里闷的慌,我骑会马。”
车内恢复了安静,腊月以手支额细细回想今天看到吕立新母亲的每个细节,那张脸怎么看都有些奇怪,总觉得无论什么表情做出来,除了眼睛外,嘴唇鼻子包括每条皱纹都透着一股奇怪的死板气息,就好像……就好像是个假脸。
假脸!腊月脑内灵光一闪,突然想到了摆粥棚子的那些天,听到故事里有人讲过江湖上的能人异士有一种会做人脸皮的阴术,可以把人的脸皮完整揭下来用药水泡过后就能拿来乔装用,当时听的又害怕又觉得不可思议,如今想到吕老太太那张不正常的脸,难道她真的会这种阴术?可是她一个深宅老妇怎么会这种江湖邪术的?
当初她到底为什么离开了张府的?她的真实身份难道真的只是个普通的丫头小妾吗?不对劲不对劲,这件事越来越不对劲,腊月总觉得随着她的查探只怕会扯出什么了不起的惊天内幕来,心里竟然没来由的兴奋的不行。
她觉得自己简直就是天生邪恶,想到有可能张家会因此声明俱毁,心里就痛快的想向天狂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