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九点多快十点的时候过了南昌,没有进城,反正时间全乱了,他们在路边找了一家饭店,早饭和中饭一起解决了。
江西的菜,倒也是辣,但他们喜欢在菜里放小茴香菜,张晨他们吃着,就觉得有股怪味,叫来老板问清楚,让他接下来的菜里不要放,这才好些。
刘立杆又想起了昨晚的辣鸭掌,他说,这时候要是再有份辣鸭掌就完美了,小武这才想起,跑上,过了会拿过两只一次性饭盒,是两盒辣鸭掌,众人大喜。
小武和他们说,这本来是他准备带在路上,很困的时候吃一只,提提精神的,没想到忘记了。
“忘得好,忘得好,这时出现,才是最好的。”孟平说。
鸭掌已经冻住了,他们叫老板热了一下,老板端出来,问他们,你们这么会吃辣?他说他热的时候都被呛到了。
刘立杆让老板尝一个,老板尝了一个,也是吃的唏哩呼噜的,他也奇怪,这么辣,是怎么做出来的?
辣鸭掌上来,孟平马上就夹了一只,张晨奇道:“你还吃?”
孟平笑道:“不管了,你们别说,前面一阵发作,上下通气了,来来,干杯,庆祝一下。”
孟平举起了辣鸭掌,其他四人,也各自夹起一只辣鸭掌,互相碰碰,算是干杯。
吃完了饭,再坐着喝杯茶,张晨拿出了地图册看了起来,和他们说,从这里过去是宜春,宜春过去是萍乡,从萍乡再往前,就出江西,到湖南的醴陵了。
“萍乡,这名字怎么这么熟悉?”孟平说。
“安源煤矿,安源煤矿就在萍乡。”张晨说,“刘春华那幅《去安源》,画的就是这里。”
“就是穿着长衫,拿着油纸伞的那幅?”
孟平问,他们这个年纪的人,对这幅画肯定有印象,这幅画印了九亿多张,六十年代末七十年代初,全国人口都没有九亿,可以说是人均一张还有余。
张晨说对。
“主席就这样拿把伞,就从湖南走到江西,也是厉害,比我们还厉害。”刘立杆摇了摇头,“也不知道要带多少鞋。”
“从长沙到萍乡三百多里,走路怎么走?”
张晨看着刘立杆,骂道:
“刘春华说,主席是从长沙坐火车到萍乡,然后从萍乡走到安源的,还有人说,当时安源到长沙,直接有运煤的车,每列车会挂几节客车厢,主席根本就是坐火车去的,还有,主席自己也说过,他在安源不是穿长袍,是穿短衣。这刘春华,大概和你写大王传奇差不多。”
刘立杆笑着和孟平说:“看到没有,我就一句,他有这么多话说,怪不得是当师父的人,张师父,再问问你,我们路不路过湘潭?”
“路过,醴陵过去就是株洲,株洲过去就是湘潭。”张晨看着地图说,“湘潭再过去,就是长沙了。”
“好好,路过就好,晚餐有着落了,我们打进湘潭城里去吃大户。”刘立杆这么一说,张晨和孟平都想起来了,那个老张,把刘立杆从海城救出来的老张是湘潭人。
刘立杆马上拿出大哥大,打通了老张的电话,老张一听说他们在南昌,要往湘潭去,就说要来萍乡接他们,刘立杆赶紧说,不用不用,我们自己有车,要你接干嘛?
老张说,那到醴陵,我到醴陵接你们。
“老张,你是不是太闲没有事情做?”刘立杆奇怪了。
老张哈哈大笑,他说很忙,搞不赢嘞,本来晚上还有演出,你们来了,我就要请假,杆子,记得到醴陵给我打电话,对了,过黄花桥的时候,注意安全。
挂断电话,刘立杆和他们说,这黄花桥什么地方,为什么要我们注意一点?
孟平叫过来店老板,问他知不知道黄花桥,老板还没有说,边上一桌吃饭的,看样子是两个货车司机说,开过这条路的驾驶员,哪里有不知道黄花桥的。
另外一个叫道:“魔鬼地带!开车的都叫这地方魔鬼地带。”
刘立杆他们一听,顿时来了兴趣,刘立杆掏出香烟,递给他们一个人一支,刘立杆问:“那地方开起来是不是很爽?”
“爽?爽死了!”其中一位点点头,“我们早上过来的时候,那里大清早刚出过事故,从上面一辆车失控滚下来,压在下面车上,当场死了三个。”
刘立杆一听,咂舌了,再不敢响。
“师傅,这黄花桥离这里多远?”张晨问。
“还早,差不多五百里,过了萍乡,再出湘东不远,就到黄花桥了,过了黄花桥,就是湖南的醴陵。”
一行人谢过两位司机,接着上路,再上路的时候,心里就有一种期待,就想看看这所谓的“魔鬼地带”,到底是怎么样的。
到了下午三点多钟,车子一出萍乡,320国道,就变得破烂不堪,满地都是大坑,大概是运煤的载重车来往太多的缘故,那时的国道,还是碎石铺的路,下面就是泥巴,哪里经得起这么碾压。
一车人坐在车上,摇来晃去,就像在跳迪斯科,刘立杆说,过瘾,中饭都快摇出来了。
就这样摇了二十多分钟,总算是摇出了湘东,过收费站的时候,孟平开的车,他拿了钱给收费员,问道:
“美女,这么烂的路,你们收钱不脸红吗?”
收费的女孩咯咯笑:“不脸红,又不是我让它这么烂的,烂也是被你们压出来的。”
“有道理,你这么有水平,可以当领导了。”孟平说。
女孩看了他一眼说:“我就是站长,在这里代班。”
孟平大笑:“好嘛,英雄豪杰,都让我们碰到了。”
“什么意思?”女孩问。
张晨他们知道,孟平这话的意思是,白道黑道,怎么一样的黑,一车人乱笑,女孩被他们笑得莫名其妙,孟平说:“没什么,就夸你是个人才。”
“谢谢!”女孩朝孟平莞尔一笑。
他们往前继续开,过了一座仅能容两车交会的水泥桥,张晨看到桥头立着一块烤漆已经剥落的铁牌,上面写着“黄花大桥”几个字,心想,所谓的魔鬼地带,应该快到了。
汽车转过了一个弯,车上的人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他们看到两山之间,一条道路就像是用马克笔画出的心电图,曲折蜿蜒地顺着山沟朝上攀爬,它这每个弯,不是那种平滑的弧线,而是几乎呈锐角。
道路的一侧是山,另外一侧就是崖,路两旁光秃秃的,连最基本的水泥防护墩和大树都没有。
“老孟,你行不行?”刘立杆问。
“我不行你行?”孟平说,“我不担心自己的技术,而担心车,这车要是熄火了,再启动……”
“逼养的,那还不是技术,再启动会溜坡呗?”二货叫道,张晨和刘立杆大笑,二货继续说:“换人换人,我来。”
孟平还是嘴硬,他说:“我其实也是可以的。”
开到坡底,很大的一块牌子竖在那里,上面写着“极危险路段,1992年开通至今,已死亡‘26’人。”那个数字,是不断地被改动的,孟平想起早上那两个司机说的话,心里骂道,什么26,已经29了,孟平顿时就没了勇气,把车在那块牌子下停了下来。
黄花桥路段,整个长度其实不过一公里,但因受客观条件的限制,设计极不合理,按照国家二级公路的标准,最小弯道半径为250米,视距为110米。
而320国道的黄花桥路段,弯道半径仅216米,视距84米,大大低于国道二级公路设计标准,从而导致车辆行至此处时,往往因为转弯半径不够,会车视距不足而引发交通事故。
二货坐到了驾驶座,招呼他们上车,刘立杆说,我们要么走上去好了?
小武骂道:“你走到山顶,那时候天都黑了。”
四个人钻进了车,二货启动车子往前开,孟平和二货说,千万千万小心。
二货骂道:“知道了,逼养的,有钱人都怕死。”
其他三个有钱人和一个没钱的都笑了起来,这一笑,车里的气氛轻松了起来,孟平说:
“不是怕死,是责任不一样,二货,你只要对你一个人负责,你看看张晨,他还要对下面几千个人负责,这能一样吗?”
“有道理。”二货点点头,接着用孟平前面调侃那收费员的话说:“逼养的,你这么有水平,可以当领导了。”
其他人大笑。
坡陡弯多路还窄,所有上下的车辆,都以二三十码的速度开着,中间还要停下,因为谁都不敢在转弯处交会,这样就更增加了开车的难度,离合器控制的不好,还真的会熄火,一熄火,肯定会造成溜坡,这么陡的坡度,靠手刹根本刹不住。
车厢里大家都安静下来,心跳不已,过弯道的时候,视距很短,弯道半径很急,急得就像是一条道路,被从中折断了。
张晨明白,为什么路旁和转弯处没有水泥防护墩和大树了,如果有,一是会影响上下坡车的视线,最主要的,只怕那些货车车头转过去了,车尾会撞到保护墩或树木上。
一公里的路,他们开了近二十分钟才开到坡顶,大家都松了口气,这才感觉,后背都湿漉漉的。
再往前的路就好走了,他们开了不过十几分钟,就到了醴陵收费站,过了收费站,刘立杆就看到老张的车停在那里。
老张人,还是穿着他喜欢穿的白皮鞋和白裤子,站在尘土飞扬的马路边。
看到他们,老张就张开了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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