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邀正正之旗,无击堂堂之阵,此治变者也。
不要去迎击旗帜整齐、部伍统一的军队,不要去攻击阵容整肃、士气饱满的军队,这是懂得战场上的随机应变。谓治变者。
“止步。”
许安放下了手中的马槊,最终还是下达了停止追击的命令。
处于卢植指挥下的汉军在防御方面几乎是滴水不漏,虽然处于撤退的状态,但是却依旧是军阵整齐,部伍统一,保持着一定的战斗力。
汉军的总体本来就是要强于黄巾军一筹,一般的黄巾军军卒面对西园禁军和汉军锐士,实际上根本讨不到什么好处。
之所以能使得攻守之势转变,完全是打了汉军一个措手不及,左右军营的禁军压上前来时,因为黄巾军抛石机精准打击的缘故,几乎是士气跌落到了谷底,随后黄巾军趁势追击,这才一鼓作气,将汉军击退。
在黄天使者作为箭头,在何曼和周仓等人带领下的情况,才是连连破阵,将汉军打得节节败退。
如果是没有投石机的存在,恐怕这一战对于黄巾军来说,漳水知役将会是一场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防御战,一处将会被称之为绞肉机的战场。
就在许安下达了命令后不久,黄巾军中便响起了收兵的金声,成千上万的黄巾军的如同海水落潮一般,带着己方阵亡的军卒,还有死去汉军的尸首,缓缓向后退去。
步卒在前,骑兵押后,前阵变后阵,后阵变前阵,在一片金声之中,战鼓声和喊杀声慢慢的消散在了涨水平原的上空。
许安领着一干亲从骑兵押在后阵,何曼和龚都两人已经带兵返回了大阵之中。
“怎么样了。”
刚刚看到龚都,许安牵引着战马迎了上去,急切的问道。
“没事,还死不了……”
龚都咧开嘴笑了起来,但是却是不小心扯动了伤口,脸上表情也变得略微有些狰狞了起来。
许安眉头紧蹙,龚都的背上正插着七支羽箭,连肩甲之上也挂着一支羽箭。
“背上有一支羽箭好像射穿了甲,其余的箭矢都是挂在甲上的,我有感觉。”
龚都骂骂咧咧的骂道:“汉军的强弓比那匈奴的骑弓真是硬多了,那帮狗杀才,下手真狠啊,我穿了两层的甲,居然都没有防住。”
“不过我按明公所说的,在内里穿了一层丝绸,作为内衬,到时候箭矢应该便于拔出。”
许安等人见到龚都中气十足,还有力气骂人,自然也是知道龚都没有什么大碍。
何曼和龚都相交莫逆,两人师出同门,此时见到龚都没事,何曼驱马走上前去,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无奈的言道:“龚蛮子,你倒真是命大。”
“幸好哨音响的及时,不然可能我们两人可能真的就被汉军射成马蜂窝了。”
龚都叹了一口气,闷声开口道。
直到此时,心中都还有些后怕,跟随他一起冲阵的三十余骑,只有六人安然返回了大阵,他的神情也是有些晦暗,那死去的军卒,都是他的亲卫,一直跟随着他的袍泽。
“要是有一种甲胄轻巧些,箭矢难穿,那就好了,刚刚那卢植小儿的身旁就是一点盾兵和弓手,若是我能杀过去,必定斩那卢植与马下。”
龚都做了一个砍脖子的动作,有些惋惜的说道。
“卢植身旁怎么可能没有大将,汉军军将武勇出众的难道还少吗,龚蛮子你这厮,倒是尽说些大话。”
何曼斜睹了一眼龚都,摇头言道。
“你想要那种轻巧些的甲胄,箭矢难穿,怎么可能,我觉得你不如向明公请求去乌桓人的牧场上看看,选一匹高头大马,让工匠将身上的甲胄加厚一些,这样来的倒是能防御近距离的弓弩,还能防枪刺刀砍。”
“我现在这一身,已经有几十斤了,背负起来已经很吃力了,再加上十几斤的甲,怕是一场战下来,直接就躺在了地上,而且甲胄太厚,行动起来也不方便,更何况我这战马都已经算是乌桓最好的战马了,哪里还有更好的战马让我去挑。”
龚都直接否决了何曼的提议,他之前倒是穿过很厚的甲胄,那个时候还是在太行山中的时候。
当时他们攻破了井径关,为了多携带物资和武备,当时龚都一人便穿着三层的甲,行动起来困难重重,到后面,龚都便基本只穿戴一层铁甲了。
漳水大战,龚都这才又穿上了一层皮制的甲胄。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许安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重量轻巧,箭矢难穿,倒是确实有一种甲胄符合龚都所说,而这种甲胄便是“锁子甲”。
许安一直忙于处理军政,当局者迷,使用的武备多是从汉军之中的缴获的武备,后面因为要接应四州黄巾军进入并州,后面将重心又放在了攻城武器之上,对于盔甲和兵器,由于治炼的难度,倒是没有太过于关注。
此时龚都一提,许安却是突然想起了后世的锁子甲,用细小的铁环相套,形成一件连头套的长衣,罩在贴身的衣物外面。
所有的重量都由肩膀承担,可以有效的防护刀剑枪矛等利器的攻击,相比皮甲来说对于弓箭的防护能力更强,而且更为透气,轻便。
锁子甲在中国古代又称“环锁铠”,由西域传入中国,最早记载见于三国时期魏国的曹植所写的《先帝赐臣铠表》。
《晋书·吕光载记》也有记载,描述此类铠甲中的最高品,言说“铠如环锁,射不可入”,普通的弓箭难以穿透。
锁子甲在唐代尤为盛行,并将此甲列为十三种甲制之一,锁子甲在西藏地区使用最为广泛,
后来到了宋元时期,锁子甲在蒙古军队之中极为流行,蒙古虏掠的能工巧匠,甚至还发明了一一种新型的锁子甲,特点是不再是环环相扣,而是成网状联接。
明清继承了这种新锁甲,称之为“铁网甲”。一直到明代和清代还仍有沿用,而且军中装备的锁子甲也并不稀少。
许安曾经看过一本书,明末清初时期,清军有一支军队,名为“白甲兵”战力颇为强悍。
让许安在意的是对“白甲兵”所穿戴的甲胄描述,身披三层不同材质的甲胄,刀剑难穿,弓弩难破。
第一层为铁甲,第二层就是锁子甲,第三层便是明清时期装备颇为广泛的棉甲,而且并没有太过于影响活动。
现在棉甲不能制作,棉花直到南北朝时期才传入中国开始种植,现在距离三国时期都还有数十年。
而且棉花的原生地和许安治下的地盘,还隔着汉帝国这个庞然大物,又如何能找到棉花的种子,而且就算许安派遣鹰狼卫翻山越岭,能够找到了棉花的种子带到并州,也需要多年的时间了。
现在这个年月,陆地赶路能靠的只有人的两条腿和战马的四条腿,水路还有船可以使用,其他便再没有什么能使用的交通工具了。
但是锁子甲,现在黄巾军却是可以制作,高品质的锁子甲可以防御箭矢的杀伤,虽然并州的工匠比较繁忙,但是匀出一部分制作数量不多的锁子甲还是完全可行的。
而且对于制作技术根本不需要质疑,锁子甲早在欧洲便已经被制作了出来,这时期的汉帝国治炼技术绝对是时间最为顶尖的,并州由于处于边郡,锻造技术也是处于一流的水平,打造锁子甲自然是没有多少的技术难度。
吕布、张辽、徐晃、何曼等人都是勇武过人的将领,黄巾军之中的将校也不乏勇武出众之辈,只需要少批量的制造一些高品的锁子甲,给予将校使用,无疑能大大的增加黄巾军将校在战场之上的存活率和战斗力。
吕布等人装备上了锁子甲之后,必定是如虎添翼,在战场之上所能斩获的战果也必定更多。
每一个有经验的将校,甚至是老兵,都是影响着一支军队极为重要的因素。
而且锁子甲要是能再多一些,还可以武装黄天使者,有了锁子甲充当第二层防护,那么黄天使者的战斗力必然再翻上一番。
身披铁甲,内罩锁子甲,刀砍不穿,箭射不透,相比于皮甲防护力更好,更为轻便,黄天使者能够持续作战的时间更为长久,活动也更为灵便。
黄天使者的武备将会超过西园禁军的上军营。
他们有着几乎不会跌落的士气,悍不畏死,接受严苛的训练,手持着利刃钝器,如果再加上最为坚固的甲胄,黄天使者必然将成为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近战步兵。
有了前人的经验,许安可以直接跳过锁子甲的最初阶段,直接制作防护效果更好的铁网甲。
“等到接回了四州黄巾,我就让并州的工匠给你达成这个愿望。”
许安止住了龚都和何曼的交谈,笑道。
“保证轻便,箭矢难透,而且不影响行动。”
无心插柳柳成荫,龚都这一次受伤,却是让许安回忆起了锁子甲这种较为优良的甲胄,可以预想到,有了这种甲胄之后,对于黄巾军将校战力的提升无疑是要增加许多。
黄巾军的很多将校,都是死在弓箭之下,无论是汉军还是北方的游牧部落,他们都拥有一批射术精湛的人。
此前朔方之战,匈奴步卒之所以打开了黄巾军的军阵,就是因为匈奴的射雕手和箭术卓越的弓手,趁机射杀了正在指挥军阵的黄巾军将校。
在冷兵器的战场之上,失去了军官的指挥,仅凭下级军官,很难在敌人的冲击之下,还能依旧保持军阵,并且士气也会受到严重的打击。
何曼和龚都等人相互看了一眼,脸上一起露出了讶色。
一旁周仓有些难以置信的言道,“明公,此言可是当真?”
“憨货,明公说的话,那还能有假的?如今我太平道占据十一郡之地,难道不是托了明公之福。”
何曼收起了惊讶的神色,瞪了一眼周仓。
这句话若是从别人的口中说出来,他必然不会相信,这个世界上哪里会有那种东西,质量轻便防护力还好。
按照何曼来想,要想防护能力够好,那么铁甲的甲叶便要更厚,越厚才能越坚固,自然也就是越重了。
不过这话如果是出自许安的之口,那么何曼只是经过了短暂了惊讶,便选择了相信。
在何曼的看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许安没有办法做到的。
现在连名震天下的卢植都被许安带兵所击败,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可以阻拦他们的军势的势力了。
“具体的一时半会也难以说清,到了并州之后,我会让工匠给你们每人备上一套,漳水之役我军小胜一阵,但是还须得提防汉军卷土重来。”
许安眺望着不远处的汉军营垒,汉军营垒中门大开,卢植的大纛旗已经进入了营垒之中,其余的汉军也在慢慢向着营垒汇聚。
“即刻传令徐晃,率军返回左军,带兵继续追击汉军右军,但是要谨防汉军留下什么后手。”
“传令阎忠,继续追击汉军左军,但是不要太过深入,如果可以,试着从他那一面出兵,看看能否一起包夹汉军中军。”
一道又一道道军令下达,十数名背插着负羽的黄巾军令骑,通过黄巾军的各军阵的间隙,向着后阵和左右两房奔驰而去。
“抛石车在什么位置了。”
许安转头看向徐大,询问道。
指挥大军调动,军阵相搏的时候需要集中注意力,因此很多其余都消息,许安都是让徐大去记录。
徐大思索了一会,回答道:“在我军追击的时候,抛石车就一直在前进,离我军前阵,还有两里左右的距离,有牲畜拖拽,大概还需要一刻钟左右,到达此处。”
徐大担任许安的亲卫队长已经快有五年之久了,他也从那个原来大字不识,沉默寡言的农户,变成了一个合格的亲卫队长。
“命令抛石车队再加快速度。”
许安举起千里镜看向了不远处的汉军营垒,相隔不过一里的距离,汉军营垒在千里境下,被许安看的清清楚楚。
营墙之上匆匆忙忙快步走过的军卒,在营垒之外,等待着进营的汉军兵丁。
相隔一里,但汉军营垒之中的喧嚣声还是颇为刺耳,人声马嘶不绝于耳。
“半刻钟,半刻钟!命令抛石车队半刻钟之内,赶到前阵!”
许安转头对着徐大,严肃的说道。
卢植用兵谨慎,自然不会不考虑若是左右两军战败,该如何撤出战场。
毕竟一个合格的将领都很清楚左右两边都羽翼被铲除后,中军如果无法及时撤出战场,那么就会有被包围的危险。
现在许安唯一可能留下卢植的希望,就在于卢植开战之前并不知道黄巾军的军中有抛石车的存在。
扭力投石车的射程和抛掷的石弹,虽然远远逊色于配重投石机,但是现在许安并不需要攻城,所需要面对的只是汉军用土石和木头构建起来的简陋营墙。
只要扭力投石机及时赶到,那么营垒之上汉军架设的投石机和床弩就毫无用户,配合着两翼的援军,只需要一直缠着卢植,还是有机会可以取胜。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许安的视线在己方的后阵和汉军的营垒之处来回移动,马嘶声已经从后阵传来,许安已经看到正在缓缓行驶过来的抛石车车队了。
“再加快一些速度,派人去推!”
汉军似乎在预谋着什么,许安心中越发的不安,再度命令抛石车的车队加速。
“嘿哈,嘿哈!”
一众黄巾军的力士皆是憋红了脸,手臂和额头上的青筋全都鼓了出来,他们在后面奋力的推着抛石车向前,拉车的战马低着头,打着响鼻,喷着白气,一步一步向前缓缓走去,拉车的绳子被绷的笔直。
没有橡胶制成的轮胎,没有减震的弹簧,木质的车轮在行进之中,发出吱咔吱咔的响声,似乎随时都会被那巨大车身给压垮。
扭力投石机虽然体型较小,但是是相对于庞大的配重投石机来说,而且,不仅是投石机本身,还有配备的石弹,也需要一并运输过来。
汉军营垒之中,卢植面色颇为难堪。
野战之中使用投石机,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还是可以移动的投石机。
“继续撤退。”
卢植面色铁青,看着离营垒越来越近的黄巾军投石车队,只能是下达了继续撤退的命令。
韩猛和焦触两人相视了一眼,欲言又止,他们都知道现在还并没有准备好。
卢植看到韩猛等人没有移动脚步,也是知道到底是为什么。
“没有办法了,‘蛾贼’的投石机一到,营墙转瞬之间湮(yan)灭,我军士气必然跌至谷底,我军左军撤退,右军溃败,此时再不走,还有被其合围之危险,‘蛾贼’骑军远胜我军,若是不想全军尽没于此,现在必须要撤。”
韩猛脸上一青一白,他最后看了一眼营墙下走动的军卒,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汉军营垒外,六十辆抛石机一字排开。
抛石车车队的黄巾军军卒正快速的忙碌着,装填着石弹,调校着距离,观察着落点。
“烟尘?”
许安观察着汉军的营垒,却突然注意到两侧树林突然升起了烟尘。
而汉军的营垒之中,也是升起了一股又一股的浓烟。
微风吹袭而来,许安裹在闷热的铁甲之下的,感到了一丝凉意,而就在这时汉军营垒和两侧树林之中都是燃起了火光。
汉军营垒的两侧两支军队正在部署。
“好大的手笔……”
许安心中微沉,卢植竟然想要点燃己方的营垒和两侧树林,以此来阻拦黄巾军的追击,还留下了阻截的军队。
“十三号车装填完毕!”
“三十号车装填完毕!”
“五号车……”
一辆辆抛石车装填完毕的报告声响起,随着黄巾军军侯的指挥刀劈下,六十余枚石弹瞬间激发,向着汉军的营垒狠狠的砸去。
许安握着千里镜,观察着汉军营垒。
抛石车投出的石弹轻而易举的便撕碎了汉军的营墙。
透过残垣断壁,许安可以清楚的看到正在狼狈逃窜之中的汉军军卒。
汉军营垒之中,大量的物资散落了一地,军兵四散,旌旗倒伏,鼓号坠地,根本不见之前严整的军容。
“何曼、周仓!”
许安抬起马鞭,指着分布于营垒两侧汉军留下的殿后部队,断然下令道。
“你们二人,各带五百名黄天使者,再带武卒五百,给我尽快击破这两支殿后军队。”
现在的汉军是真的败了,许安十分确信,他们抛弃了大量的物资,连旌旗和盔甲都抛弃很多,怎么可能还有假。
何曼、周仓两人当即领命而去,许安继续下达的军令,成廉、魏越也被他派了出去,两个领着骑军为何曼和周仓两人助阵。
郝萌战死的消息已经传到了许安的耳中,郝萌和孟岱以命换命,曹性带着剩下的骑军击溃了汉军的骑军,但是也伤亡惨重,因此许安没有让曹性再带着他们参加后续的战斗。
战斗很快爆发了,许安还分出了二十辆投石车去援助何曼和周仓两人,攻击汉军殿后的军队。
在第一波石弹的攻击之后,何曼和周仓两人也带着步卒杀到了近处。
卢植带领着亲从骑兵,行进在大部队的旁侧,汉军撤退的队列已经不再井然有序,开始变得有些凌乱了,他们抛弃了大量的辎重,还有武备。
现在大部分的人都是轻装上阵,西园禁军甚至都抛下相当一部分的军备,若不是蹇硕为了保证上军营机动性,调集了很多的驮马,恐怕他们需要抛下更多的武备。
“情况如何了。”
一名信使匆匆从西北方向而来,带来了汉军的左军。
“韩司马和吕司马已经带大军撤退到了预定地点,损失还能接受,‘蛾贼’的右军派遣了一支部队,向这边赶了过来,我军没有办法阻拦。”
“我知道了。”
卢植点了点头,挥手斥退了左军的信使,虽然他一开始就没有寄希望于韩莒子和吕威璜两人,但是此刻听到黄巾军右军的追军赶来,面色还起了变化。
至于黄巾军的左军,他们必然是派了追军前来包夹,汉军左军没有溃败,还能有一战之力,尚且拦不住,溃败的汉军右军又如何能挡住攻势如火的黄巾军左军。
卢植抬头看向前方,漳水平原之上的左右两方,已经可以看到黄巾军土黄色的旌旗。
“报!”
一声急喝打断了卢植的思绪。
“我军殿后部已经被‘蛾贼’击破,‘蛾贼’骑军正向我军急速赶来!”
围在卢植身旁的一众汉军将校听闻了这个情报,皆是变了颜色。
“后有追兵,‘蛾贼’从两面包夹而来,这可如何是好啊……”
蒋奇有些惊慌失措,现在的情况十分不妙,他突然想起了葵城之战的结果,一万多名汉军就这样被黄巾军全数诛杀,整个河内郡披麻戴孝者不计其数。
焦触听到蒋奇的言语,想要呵斥他,蒋奇如此言语,却是会乱了军心,但是临到嘴边却是说不出话来,他的心中也是有些惶恐。
他可是亲眼见过下曲阳和广宗之外,皇甫嵩用十数万黄巾军筑成的“京观”。
“慌什么?!”
卢植面色阴沉,沉声喝道。
“三面皆有追兵,但是都还没有打过来,你们现在却自己乱了阵脚!”
卢植举起马鞭指向视野之中的漳水,厉声道。
“两翼有追兵,有什么可怕的,只要冲过这四里的距离就行了!”
“蒋奇、焦触你们两人领郡国兵在中,夏牟、淳于琼你们两人左右军营居于旁侧,韩猛,你带上军营在前,苏右,你领骑军先行,为我军站住前点。”
卢植握紧了手中的马鞭,目光森然,沉声言道。
“吹角进军,一鼓作气,随我杀过去!”
第三声号角声骤然响起,顷刻之间已是传遍了整个汉军的军阵。
霎那之间,成千上万名汉军兵丁犹如同决了堤的洪水,向着前方汹涌而进。
人在为了生存而战时,所能爆发的潜力是无比的惊人的。
漳水之役落下帷幕。
十月二十五日,冀州汉军主力和黄巾军的战斗终于分出了胜负。
卢植率领着麾下的军队,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之后,最终还是冲破了徐晃和阎忠两人的阵地,成功的抵达了渡河点。
汉军最后的骑军也被徐晃带领着乌桓突骑所击溃,苏由直接被徐晃一斧斩于了马下,毫无反抗之力,余众四散而逃。
但是他们也算是为后续的汉军争取到了一定的时间。
抵达了渡河点之后,凭借着渡河点的修筑的营墙,以及床弩和投石机,汉军终于是站稳了脚跟。
这一切卢植其实真的需要感谢蹇硕,这些床弩和投石机,基本上都是蹇硕调集而来的武备,若是没有这些武备,只怕是在前哨营垒就要被许安所击溃。
时间短缺,卢植指挥着汉军开始渡河,西园禁军的上军营和左右军营在卢植的命令之下,最先渡过漳水,
一开始,汉军凭借着投石机还有床弩,依靠着营墙,还能勉强防御。
徐晃和阎忠两人所统领的大部分都是四州的黄巾军,只有少数的精锐的部队,自然能以建功。
但是很快当许安率领的中军抵达战场之后,情势便立刻发生改变。
当黄巾军的投石车出现了卢植视野之中时,这个时候,大部分的西园禁军已经撤离到了漳水的西岸。
卢植十分果断的抛下了还留在渡河点的一众郡国兵,带领着麾下的将校踏上浮桥,快速的向漳水的西岸靠去。
卢植的离去,失去了主将指挥的汉军瞬间便慌了神。
他们的将军抛弃了他们,他们的主帅抛弃了他们,将他们丢在了漳水的东岸,丢在群狼的环绕之下。
绝望在冀州汉军之中如同瘟疫一般,快速的蔓延了开来,被留在了东岸的冀州郡国兵哭喊着,咒骂着,怒吼着。
没有了将校的约束,没有了主将的约束,他们争先恐后的攀上了浮桥,向着漳水的西岸奔跑而去,甚至还有人直接跃入冰冷的河水之中,向着西岸游去。
浮桥上挤满了想要过桥的军卒,他们蜂拥而上想要争抢渡河的机会。
随着黄巾军的压迫,大量汉军的军卒惊慌失措的拥挤在渡口处。
生死的危机之下,军营之中的袍泽之情彻底被他们抛于脑后,为了争抢浮桥,他们拔出了腰间的兵刃……
河岸上,渡桥旁皆是一片殷红,四处流淌的血水染红了漳水的水面……
西岸代表着生,而东岸却代表着死,没有人想死,他们都想活着,活下去……
黄巾军的军卒没有再上前,漳水东岸的渡口,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
漳水之役以汉军失败而落幕。
汉军除了左军保留尚且完整外,一万多名右军只逃出了四千余人,不足半数。
中军本来有一万七千余人,却只有五千余名西园禁军,还有一千多名锐士,三千余名郡国兵逃出了生天,合计九千余人。
五万余名冀州汉军,逃回漳水西岸的只剩下了两万余人,一半的人都被留在漳水的东岸。
卢植站在漳水的西岸,静静的看着东岸如林般的土黄色旌旗。
受伤的哀嚎声,痛苦的喊叫声在他的耳畔响了起来,那是军中受伤了的军兵被伤痛所折磨的声音。
卢植没有回头,他不愿意去看自己麾下那些垂头丧气的军卒,他紧紧的捏着拳头,捏着马鞭。
但他明白,他已经败了……
他在漳水的东岸丢下两万余名大军,丢掉了冀州战场的控制权,将胜利让给了许安。
卢植上前了一步,眼前的场景变的模糊了起来,画面一下变得鲜红,一下变得黑白,随后天地都开始旋转了起来。”
“将军!”
在一众汉军将校的惊呼之中,卢植突然吐出一口鲜血,就这样栽倒落入了冰冷刺骨的漳水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