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现在阅读的是由—《》第五十五章何为自信
是一道惊雷,惊醒了睡梦中抿着嘴巴,不时发出咕咕声响的孩童,嘈杂的雨夜中,便在此时多出了一声声哭啼声音,随即,便是偶有谩骂声幽幽出现,又在一道道埋怨下,消失不见。
雨拍打厚实的瓦片,奏起的歌谣与夜的寂静很不和谐,风声呼呼,却被掩藏在了雨声之中。
这是雨夜,雨是瓢泼大雨,夜是阴森寒夜。正如李怀安所说,如此雨夜是得死人。
风雨之下难有安。
在开封城土街的细流之中出现带有血腥味的红色时,另一边,东宫之中,也被那一身响雷给惊到了。
近来,太子常身着金衣,偶镶嵌了道道龙纹,意气风发,肆无忌惮。
而他如今的这番表现也情有可原,毕竟在皇帝病重后,他这太子便成了这北晋王朝名副其实的主人,所谓太子监国,也不过是等到老皇帝死去的那一天,他从太子的身份,变成皇帝罢了。
太子如是想道。
雨夜,东宫灯火如昼,歌舞升平。
太子坐高位,手中酒杯中盛满的是宫廷御赐的西域葡萄酒,嘴里咬着的是晶莹的水晶葡萄,是其他小国上供而来,可如今却被他截胡,直接带到了东宫,自个享用。
如此行径,已然是僭越了,可如今的北晋,哪有人敢直接指责,本能有与太子较量一番的二皇子殿下都在府中紧闭数日了,其他人怎么能看不出谁才是这北晋未来真正的主人。
几大世家,各方官员,心里头也是明白的很。
柴氏削权,赵氏冷落,柳氏危机,这一切的一切,可都是他们这位锦衣太子造成的。
“若讷兄,为何一副愁眉,喝酒啊,怎么的,是不合胃口?”太子刘承佑随意瞟了眼不远处不住望着外面的南楚太子马希声,笑着说道。
马希声,字若讷。
面对北晋太子刘承佑的问话,马希声知道,他这个卑微的客人只得奉承,也必须奉承,整个南楚的安危,如今以全然压在他的身上,自己低声下气无所谓,只要让南楚躲过这次的危机,那便一切都好了。
他讪讪一笑,抱拳作揖行礼:“回太子殿下,酒是好酒,在南楚也不常见,若讷只是闻了闻,便有些醉了。如此美酒,自然也是想贪杯一番,只是……”
“只是什么?若讷兄不妨直说。”太子刘承佑说道。
马希声望向外头,虽然瓢泼的雨声被这宫中的莺歌燕舞给掩藏起来,但他这心里头,似乎还是能听到这嘈杂的让人无法静下来的雨声。
刘承佑笑了笑,他看出了马希声心中所想,也是如此,更是不屑。
堂堂一国太子,竟然这般优柔,整日待在屋子里边看书不近女色也就罢了,柔柔弱弱的,毫无男子气概,身子也不壮硕,甚至有些柔弱,除了那张长得还算不错的脸之外,他只在上看不出这位南楚太子其他的优点,这样的人,哪里有资格当他的对手。
当然,这或许是因为南楚早些年便发生的兄弟相残事件有关。
“若讷兄,不必担心,龚少门主身边自有上三境的修仙人保护,周围还有北晋五军兵马司的将士在,在这开封城,怕是无人能够伤到他。”刘承佑摆摆手,一把抓过身侧侍女,在后者身上肆意窃取:“本太子已经派人去请龚少门主了,此刻没来,怕是还躺在哪位姑娘的肚皮上快活呢,你说是不是?”
问的是他身侧的那个面容姣好的侍女。
那侍女羞涩一笑,螓首轻点,声音娇柔的道:“太子殿下说得是。”
如此一言,更是让这位太子肆意的笑了。
马希声无奈,只得回过头,看了眼正在蹂躏侍女的刘承佑,他低下头,摩挲着掌中杯盏,不经意的,嘴角竟是露出一抹怪异的笑容。
“不知今日,太子殿下找若讷,是有什么事吗?”他将心底的想法藏起,问道。
不过对于自己所提出的这个问题,他心里也早已经有了答案。
北晋对南楚的战事,并非这位即将登基的太子能够完全决定的,是需要经过两相与兵部、户部进行研讨,才能最终得出结论。对此,他这几日也没少在这些人之间来回游走,当然,其中所交出去的银子,基本都是精龚门提供,不然这些北晋的狮子,贪得无厌的,他南楚皇室可养不起。
而如今,很显然,兵部已经商讨出了结果,不然刘承佑今日不会这般高兴,毕竟作为如今北晋的最高领导,他也能从中分一杯羹。
至于这个结果呢,五军兵马司的兵权是回到了太子手中,而柴氏交出五军兵马司这个举动也让兵部乖乖的不敢言语,强如柴氏都这么做了,他小小的兵部又能如何。
而两相呢,柳相爷因为二皇子的缘故一直称病在家,另一位相爷,是太子门下的幕僚,所以,结果不言而喻了。
果不其然,刘承佑大声笑了笑,说道:“倒没什么大事,只是今日上奏,说对南楚的战事耗费国力,便取消了,然后本宫想到若讷兄你来开封这么久,本宫都还没请你好生喝过一趟,有失地主之谊,所以便趁着今日这个机会,咱们两国的两位太子,便聚聚,以表两国交好。”
说得好听,实际上为的是什么,马希声怎么能不知道。
五十万两银子,只给刘承佑,在五十万两银子,以上供的形式,交给北晋,合计一百万两。
不过这一百万两银子,基本上是会到了刘承佑的腰包里。
还有就是,这几日,他在开封来来往往,疏通关系,花费的可不止这点。
场面依旧火热,可马希声却感到有些不适,他望向大门,外头虽有宫灯照明,却仍旧显得有些昏暗,外边的一切都沉浸在了黑暗之中,只有时不时伴着轰鸣闪烁的阴雷,带给那一方土地,一种阴森。
萧墙之内多血雨,这是素来就有的。
他回过头,刚要将掌中杯盏内的血红色酒液饮尽,便依稀听见外头传来一阵阵急促的脚步声,是有甲胄与兵器撞击时产生的叮铃。
雨水很杂,浑浊不堪。
门外,东宫侍卫慌张的跑来,顾不得满身的泥泞,与殿前太监低声说道几句,便瞧见那太监脸色一变,步伐匆匆,绕了一大圈,来到刘承佑身侧,接着眼神不住瞥向外面,说道:“殿下,平江王……”
听到这三个字,这位北晋太子的脸色也是无法保持缘由的欢喜,眉头一皱,脸一黑,吓得身上那侍女一言不发,连动作都僵住了。
“柴荣?他来作甚?”
对于柴氏,虽然几十万柴家军被削得没剩多少,同时也远在西境边疆,可毕竟是柴荣的嫡系,加上这些年打出的威名,在北晋,还真没有敢跟其碰一碰。
当然,最主要的是柴荣的义父,开封兵马都尉郭威手下的那一支兵马,远水解不了近渴,可这郭威的嫡系兵马,可是在开封城外啊。
未等回答,一身戎装的柴荣便直接进了大殿,殿中舞女见到这满身甲胄的兵士,早已慌了神,惊吓的退开。
已是正值壮年,早年便在军中的平江王柴荣的身上总是透着一股让人畏惧的气势,这是一种杀伐数万人的破敌气概,令人望而生畏。
他的目光深邃,炯炯有神。
“平江王,你这是什么意思?”太子刘承佑指着郭威,语气之中竟是带着一丝畏惧。
柴荣并非一人,而是带着随身亲卫前来,刀剑在身,让这含着金汤钥匙出生的太子殿下,一瞬间慌了神。
若是对方是逼宫而来,他哪里有半点办法,五军兵马司离得太远,可救不了他。
面对刘承佑的问话,柴荣只是一笑,毫无避讳的往前走去,两边的东宫侍卫想要阻拦,却连步子都无法迈动。在柴家军面前,这些所谓的宫廷侍卫,显得有些可笑起来。
“柴荣,这是在东宫,你莫要太过放肆!”见愈发接近的柴荣,刘承佑早已慌了神,忙是大声喝道。
畏惧于老皇帝的面子,柴荣一直以来从不顶撞太子,一直留有面子,但今日,这位中年人的身上,似乎有些不一样了。
柴荣并没有逼宫的想法,或许对他而言,即便如今的柴氏不如曾经,但也有这个实力。
他寻了处宽敞的位置坐下,说道:“本王早些年征战沙场,腿上落下了点毛病,不得久站,陛下念及臣劳苦,便免了臣的跪拜,今日突然来访,想必太子也能够理解,是吗?”
刘承佑倒是想让这位北晋唯一的异姓王跪下,可他不敢啊,能让后者跪下的,怕是只有郭威了吧。
太子的嘴角抽动,脸色逐渐难看起来。今夜本是他出风头的日子,可柴荣的出现却打破了这个局面,反而让他这位北晋太子很没有面子。他凝视着柴荣,目光逐渐狠厉起来,左右看了看,却发现自己对这位平江王,还真没有半点办法。
兵马,没有,也比不过。地位,呵呵,怕是他这太子的名望在军中,在百姓中,都不如平江王的半分。
柴荣并不在意刘承佑心中想着什么,对于南楚太子马希声,更没有半点兴趣,只是在看了一眼后,微微一笑,摇了摇头,不知心里是什么。
取过东宫属官案几上的一杯酒,不在意是不是被人饮用过,他闻了闻,接着一饮而尽,随后啐了啐嘴:“这西域的酒酿,是个什么奇怪味道。”
面对平江王的一番吐槽,太子刘承佑能说是什么,怕是在老皇帝面前,柴荣都敢这么说。
嘴角不住抽动,握酒杯的手劲力愈发的大了几分。
而整个大殿的气氛也在一瞬间降到了冰点,没有人敢大声喘气,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殿中坐着的那个男人身上。在这一刻,外边落雨的声音竟是变得格外清晰起来,似乎每一滴雨水落地的时候,所产生的丁点声响,都能够分辨出来。
许久,柴荣打破死一般安静:“今夜,本王的义父替本王,进了趟宫,去见一见陛下。”
郭威进宫了。
众所周知,郭威与老皇帝二人的关系可比柴荣还要亲,进宫面圣不算大事,可早不去,晚不去,偏偏这个时候进宫,瞬间让刘承佑惊起。
杯盏落地,酒酿倾洒。
他指着柴荣,怒声道:“进宫见父皇?谁允许的!柴荣,你这叫私自进宫知道吗!”
太子环顾四周,竟无一人知道郭威进宫的消息,而他的后颈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一股冰凉,似是一滴雨水漏了进来。
他忙不迭起身,吩咐手底下的准备一番,可还未走动,便又听见柴荣说道:“太子殿下,今夜雨大,路面湿滑,此刻,还是呆在这比较合适。”
柴荣摇曳这掌中清酒,眸子微微瞥了眼,浑身,是那藏不住王者气势:“此去养生殿的路不近,义父也不过是替本王进宫问候一番陛下而已,太子若是不放心,可以明早去看看,大晚上的,这般的漆黑,要是出了点什么问题,可没人能担得起责任。”
刘承佑眸子一凝,自然是听出了柴荣这番话语中的威胁,心里犹豫片刻,却还不放心,手底下不干净,总是心里有鬼的很。
冷哼一声,便要离开。
正此时,天际闪过一道亮光,照亮了漆黑的天,照亮了漆黑的地。
他们清晰的看见,在东宫的院子中,在东宫的院子外,冒雨站着的,是清一色的五军兵马司甲士。
柴荣微微一笑:“太子殿下,三思。”
可笑,所谓兵权,对于柴氏而言,有什么用,五军兵马司在柴氏手中这么多年,难道只是吃白饭的吗?
很显然,此时此刻,这位身居高位的北晋太子殿下,幡然醒悟。
怪不得,柴荣交权的时候,这般的干脆,那沉甸甸的兵符,对于他而言,只是个摆设罢了。
……目光回至土街。
一箭击杀了胡肖展后,周小葵显然心中仍旧不安,见过杀人和亲手杀人的感觉完全不同,也正是因为如此,小萝莉此刻才会是这个表现。
她不敢看向一旁钉了一具尸体的方向,而是强行转移注意力,让自己的心平静下来,毕竟这场战斗,还未结束。
雨,更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