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不乏好人,但并不多,自私些、小心些,对自己没有坏处。
尤其是自己没见过的人,突然间出现,过来套近乎,出口便是知道自己的身份,此等人一般情况下,来者不善。
李怀安的反应很正常,公输南岳哈哈一笑,并没有说话。
常来福却是忙是起身,巴巴的上前,朝着丰硕中年人作揖行了个礼,接着便朝向李怀安,也是行了个礼,但就是很随意,细细看来,其实并没有多大的礼数可言。
“李公子,这位是珀雅轩的公输先生,昨日你在珀雅轩花销四百余两,自然得知道客人的名字,你……算是贵客,至少是在牛郎镇。”
原来如此,珀雅轩实行实名制,凡是购买一百两以上的客人,都得签字,一是证明,二是记录在册,以示尊敬。
依旧心存警惕,李怀安坐正身子,困意全无,双指摩挲着圆乎的茶杯,花纹不多,很淡。他目光瞥向公输南岳,后者仍旧是眯眼笑着。李怀安神色微微凝重,小小的川字逐渐浮现,“这位公输……先生?找我是有何贵干?”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苍蝇也不会没事瞎蹦跶。
“先生是何等身份,找你自然是有要事,你不起身迎候,怎敢用如此语气说话,如此藐视……”常来福被气得不轻,说话的语气不免大了些。
虽说李怀安在珀雅轩一次性花了四百多两银子,是十几年来,牛郎镇的珀雅轩最贵重的客人,但在珀雅轩面前,也仅仅只是在牛郎镇算是贵客,而公输南岳是何等身份,十个李怀安都不及其一个脚指头,此刻李怀安的态度着实让他恼怒,这少年,毫无礼数,狂妄!
好歹也是学过几年功夫,当即便要上前动手。
公输南岳伸手拦住,笑了笑,表示无妨。
“公子何时打算离开牛郎镇?”中年人的话题变得很快,先前没有得来李怀安的回答,便不再继续追问,而是换了个让李怀安摸不着头脑的问题。
他什么时候离开,跟珀雅轩有什么关系,难不成四百两,还能得个欢送会?
“过些日子吧。”目光瞥向雨中,肉眼可见的,细细麻麻的,多了数粒冰碴子,天更是阴沉了数分。
“过些日子?”公输南岳自语一句,脸色微微变化,沉思了数息,眉头稍稍皱了些,被岁月画了几道沟壑的嘴唇启动:“李公子,长安城的珀雅轩正好要重新开张,缺个掌柜,不知你是否有兴趣?”
珀雅轩的掌柜是什么,李怀安并不了解,但对那长安,颇有兴趣。
“工钱多少,底薪多少,可有抽成、红利?五险一金有没有,工伤重病有没有报销,每月休假情况如何,逢年过节的,有没有红包,具体的福利可有说明?”
串珠炮一般的巴拉巴拉,一连串的问题没有一丝停顿,似乎早已牢记于心,一口气吐出,让常来福不由的怀疑面前这个少年,究竟是不是少年,如此的年纪,行事风格竟是极其古怪,哪有人上来便问这些问题,而且又是在公输先生面前,胆子不小啊。
常掌柜小心翼翼的偷摸看了眼公输南岳,后者的脸上只是微微惊讶,并没有显露太多,气息也平稳,想来是没有恼怒。
“李公子当真是直爽,老夫喜欢。”公输南岳哈哈笑着说道,心中对李怀安却还是褒贬参半。面前的这个小家伙,有趣。
李怀安呵呵陪笑,摆摆手,随口道了一句:“别别别,比起银子,我还是更喜欢美女。”
这番话更是让公输南岳露出同类笑容,“公子说的那些底薪、五险一金什么的,老夫从未听说过,不过,若是你同意了去长安当掌柜,珀雅轩自然不会亏待你的。”
“常来福管着牛郎镇的珀雅轩,月俸禄二十五两,此间所得的银子半之又半也是属于他,至于那休假,该是歇息日子吧,这你得问常掌柜,毕竟牛郎镇偏僻,了解的不多。”
常来福讪讪笑着,走上前,躬着身子,受了公输南岳的指示,便开口说道:“掌柜的是没有歇息日子,不过只要想歇息,那每天都可以歇息,听说南唐有些铺子的掌柜便是如此,但来福在牛郎镇十几年,从未有过一天歇息,即便是除夕元宵,也恪守在铺子中。”
说着,他哈哈点头看了眼公输南岳,似乎是在邀功。
但公输南岳并没有理会,转向外头,玉珠般的水滴不依不饶的落着,毫不吝啬其中夹杂着的,那自天带来的冰寒。他似是在细数面前那连珠落下的雨,缓缓开口:“长安不比牛郎镇,虽然没了往日的繁华,但若是李公子愿意去,老夫倒是可以做主,一个月五十两如何,在长安的收益一半也都作为俸银赠予你,至于休假,若没大事,每日自便。”
每日自便,这是什么,简单来说,就是只要店铺中没有大事发生,那你想上班就上班,不想上班就休息,白领工资,每日可以去怡红院听曲子,也可以整日与女博战不休,仅仅五十两,虽不够挥霍的,但还有每月收益之半,按照长安城来说,保守估计能有百两,一年便是一千两,什么概念,虽然在五十多年前的长安,这点银子算不了什么,但如今,仅需五六年,便是长安城首富。
说实话,李怀安来了兴趣,什么都不做便能躺着收钱,这买卖谁不愿意,但这天下似乎没有这么容易的事。
李怀安咳嗽两声,顿了顿,说道:“咳咳,这事我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这可是人生大事,贸然决定,是对自己今后的人生不负责。”
当然,他还有一层顾虑,对方来的太过于突兀,又是一言便将长安指出,里头的巧合太多,难免让人怀疑对方是不是有什么小手段,他只是个普通人,无权无势的,怎么可能会有这么舒服的差事找上门。
那司天监的老滑头可是拿了五千两让他干一个赌命的差事。
“哈哈,是老夫唐突了,公子该考虑考虑。”公输南岳眯着眼笑了笑。
这让常来福很是不解,以公输先生这等的身份,怎么会对一个什么背景都没有的少年这般上心思,难道说,这李怀安是有什么他不知道的秘密?难不成,公输先生此番前来牛郎镇,便是冲着李怀安而来?
公输南岳没有理会常来福心里的猜测,而是侧头看向李怀安,眯着的双眸竟是睁开了一条缝,“不过老夫有个算不得提醒的请求,公子你,明日离开牛郎镇,可好?”
珀雅轩,关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