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周政文、柴荣、阴公公等人差不多,这一夜李怀安过得很不踏实,不过并不是赶夜路,而是睡得不安稳。
从马上晕过去的时候,幸好柴冬青眼疾手快,搀扶住,本想询问几句,关心关心,却发现这个晕马的少年竟然已经沉沉的睡了过去,并不是这一日太累,而是晕马的程度过深。
办事的人晕倒了,他们也不好继续前行,便随意找了处安全的地,安营歇息一晚。
柴冬青往火堆里边丢了根木柴,抬头看了眼远处一棵参天树上的人影,苦笑着的叹了口气。
浩浩汤汤的赶来,沿途安排了一切,也准备得充分,本想着出了长安道便让李怀安快马赶往华州,再让那儿的人接应一番,如此一来,在离开北晋之前,也能安全些,可没想到的是,这人竟然晕马。
晕马了便骑不了马,更别提早些能到华州境内,而他们又有要务在身,无法一直跟着,在他们的身后还有一线天的人虎视眈眈,一旦李怀安落单了,后果不堪设想。
他完全没有寄希望于水云间的三人,酒囊饭袋算不上,只是三个娃娃,定不可能会是阴铁锤的对手。
“唉,走一步算一步吧。”他看向一旁营帐中呼呼大睡的李怀安,无奈的摇摇头。
荒郊野岭的,被一线天的人抢了去,没证据,北晋都没法发作。
他并不知道,阴公公的安排,竟然与今夜李怀安的晕倒,后者阴差阳错的躲过一劫。
……这一夜过得很快,似乎是在一愣神的功夫,天就忽得明亮起来。山风还在吹着,秋叶仍然不停的落,不太暖和的天光从薄薄的窗口射了进来。
没有鸡鸣,没有犬吠。早已养成生物钟的李怀安还是艰难的爬了起来,身子不知何时被汗水浸湿,他揉着头,迷茫的扫视一眼周围。
头还有点疼,发蒙的一时间不知道接下来该干什么。刚醒来的他双目也有些看不清,连是扑腾了几下才站起身。同时手触碰到了一处硬物。
是木匣,不对,是五千两。
他憨憨一笑,抚摸着有些余温的五千两,心中一阵舒畅,这可不只是五千两,更是他后半辈子的幸福。
“李公子,可是醒了?”营帐外传来一道男声,雄浑而又稳重。
“哦,醒了。”回过神的李怀安一边穿着衣服,一边回想着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上了马之后的事情他竟然一点也不知道,像是喝断片,却又不像,似乎是在那一瞬间,身子不属于他,记忆也不属于他。
最主要的是,昨夜的梦诡异的真实。
尸山万人坑,血海白骨岗。
他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经历过,或是见过这般场景,只是冥冥感觉。
柴家银甲军侍卫推门而入,手中捧着一盆清水,算是崭新的布巾挂在壁上。在他的身后,便是柴冬青。
“公子昨夜可是吓死我了。”柴冬青见李怀安醒来,先是打量了一番,接着心中松了口气,至少人没事,至于后边的,再行安排,“你这忽然间晕了过去,还以为是一线天留下的手脚。”
自然不会是,如今的一线天可舍不得让李怀安死了,若是他死了,谁知道司天监下次安排的人会是谁。
“让小柴将军担心了。”李怀安将身后的木匣往后推了推,接着站起身,拱拱手行礼道。
“哎,李公子客气了。”柴冬青笑着摆摆手,示意身侧的亲信将水盆放过去,“李公子早些洗漱,昨夜耽搁了些时辰,今日的早些出发,莫要让某些不怀好意的贼子抢了先机。”
哪些不怀好意的贼子,柴冬青并没有说,但李怀安能猜个八九不离十,有那一线天,也有其他觊觎木匣中物件的人。
司天监毕竟是九州唯一的存在,实力不强,最强的监正也不过上三境初期,但受了历代皇家的恩惠,饶是昆仑,也不敢小觑司天监。自然,司天监的宝贝也是琳琅满目,像如今这般,送去仙门的,定不会是普通玩意。
这无论是对凡人还是修者、武者,都是一种诱惑,但李怀安不一样,这个少年心里可只有银子,什么宝贝,什么仙器,当不了饭吃都是白给。
这也是周政文选择李怀安的理由之一,差事差事,办差事的本人,也是重要的一环。
“对了,李公子接下来可有什么打算?”柴冬青看着正在洗漱的李怀安,迟疑的问道。
在他心里,司天监派出去的人总不会是一个真的废物,晕马是小问题,李怀安定然有过人之处。
李怀安擦拭去面颊上的铅华,抖落不屈不挠沾着的黄沙,嘤唔一声,放下手中布巾,随口回答:“按照昨夜说好的呗,你那取一匹高头大马,速度先去华州不就好了。”
醉酒断片的人不会知道自己喝醉,同理晕马晕倒的人永远不会知道自己晕马。
听到李怀安的回答,柴冬青愣了愣,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在他眼里,九州的男儿郎不会骑马,这可是一件无比丢脸的事,虽然李怀安昨夜在众人面前摔下了马,但只要自己不知道,就还算过得去。
所以他不想说,给李怀安留下最后的面子。
“怎么?看小柴将军的样子,不愿给?”李怀安看着欲言又止的柴冬青,笑着调侃一句,能随手给出一百两的人,可不会抠门。
周政文除外。
“倒不是这个原因,只是……”柴冬青叹了口气,摇摇头一脸的苦笑,“李公子你,似乎是晕马。”
“蛤?”李怀安一开始没理解柴冬青是什么意思,直到面前的后者重复了一遍,才反应过来,当即噌的一声起来,破了声:“晕马!”
什么情况!晕马!
是的,他没骑过马,但他可不晕车啊,二者不一样,可也差不多。
骑马不就是前后吗,前世他剧烈的做这种动作的时候,也没晕倒,怎么的,突然就曝出这个消息,从何说起。
“当真?”
“当真。”柴冬青点点头,负着手。
李怀安无力的坐下,并不是丢脸,只是在这个年代,如果不能骑马,那一切都得步行,别说是马车,既然晕马,那晕马车也是有可能的。
看着失神的李怀安,柴冬青摇着头转身离开,在他眼里,此时的前者应该是比死了还难受,堂堂男儿晕马,是何等的耻辱。
“将军,主公有消息传来。”刚出门,便是亲信迎面走来,手中是一只小巧的竹筒。
接过竹筒,柴冬青走到一旁,没有他人,便打开看了两眼——
“逸岸速归,小棠回乡。”
逸岸,便是他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