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在西,与君山在东,出了城便一路往东而去。
在离城十里的位置,李怀安便下了牛车,老农夫朴实,多送了三里地,以及给了个没卖出去的果子,有点酸。
李怀安是从南边来的,并没有走过西边的路,倒是那农夫走南闯北,指了指。
过了长安城外的长安桥,就是望不到尽头的官道,漫天飞扬的尘埃让两侧的树木失去了盎然的绿色,枯枯的,不大好看。
太阳西斜,看看黄土地上枯枝影,估计还有两个时辰天就要完全黑下来。
“倒有点想去看看城隍庙了。”记得来长安的第一个夜晚便是在城隍庙中度过,那时候还是暑夏,他谁在连蚊虫都不愿待的庙中,倒是睡了个安稳觉。
拍了拍裤脚沾了的尘灰,他哑然失笑,似乎、好像……没有必要。
长安城不再是长安城,官道上除了黄沙便没有往来的马车,无奈,只能硬着头皮赶路。
背后的木匣有点重,带着跑不是很方便,但没有办法,谁让他接这个差事,赚那望不到摸不着的银子。
“痴傻。”摇着头往前走去,不知过了多久,该是天快黑了,李怀安找了快被风沙磨平的石头坐下,取出水壶饮了两口。
好在他三年来常常被人追赶,再加上南上长安的经验,不然光是这一段难走的道,便能要了他半条命。
“呼……”他吐出一口浊气,抹了把脸,擦去厚实的黄沙,向前望眼,前面不再是黄沙土道,而是一条河,一座桥,而在对岸,是林荫道。
黄沙道上自然不能过夜,不如过桥,找个安生的地方歇一晚。
李怀安刚要起,身后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远处黄沙肆意,漫天飞舞得让人蹙眉。
还没等他看清来人是谁,便是十数匹高头大马停在他的面前,其上皆坐着身披黑甲的军士,看制式与御林军并不一样,几处都是尖利的,尤其是马,所用的装饰以灰色为主,上边挂了弓弩箭矢,应该是边疆的战马,而那些马上的人,皆戴着黑色铁口罩,不见其容,但能感受到他们身上散发的杀气。
不过领头那人倒是与众不同,看样子,此人的年纪比李怀安大不了多少,只是骑马的姿势颇为秀气,身上更是穿了件春绿色撮花袍子,腰间系着暗绿祥云纹宽腰带,就是此时已经爬满了黄沙,头上倒是带了顶防沙的帽子,还算有点脑子。
“初然呢?”带着厌恶的语气,领头的少年男子开口问道。
李怀安一边用手扇去惹人不喜的黄沙,一边捂住口鼻看着不懂事的这队人马。
这种官道上还骑快马,一点也不照顾路人,不讲武德,迟早吊销了你们的驾马证。
这个世界没有所谓的驾马证,以来人的身份也完全不需要顾忌平民,而来人居高临下,一脸不屑的样子让人看了就一阵不爽,所以即便是知道来人是来找柳初然的,问的也是他,也选择装作没听见。
还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柳初然那小妞竟然会有人找,但转念一想,看这些人的样子,怕不是来保护柳初然的吧。
刘保乾的确是来找柳初然的,在开封的时候,他便对后者一见倾心,两家又是世交,所以便早早提亲,可谁知柳家家主是个女儿奴,凡事都听柳初然的,所以很明显,他失败了。但他刘保乾是个随意放弃的人吗?并不是,因此,便带着府里亲骑来了长安城。
就是中间有事耽搁了两年,导致这刚来就得知柳初然被周监正派出去办事,一来二去,便马不停蹄的出城。
在这天下,还有他刘家黑骑办不成的事?
跟着柳初然办同一件事的还有一人,那便是李怀安,要说为什么能知道李怀安在这件事里,笑话,天下都是他刘家的天下,难道还能有不能知道的事?
下面那布衣少年便是李怀安,可迟迟没有得来回答让刘保乾心中不悦,长这么大,还没人敢无视他,当即便是抽出马鞭,不留余力的朝着前者挥去。
来势汹涌,但仔细看去,就是些花架子。在李怀安眼中,那马鞭挥来的速度不快,力度估计也只有四级疼痛的级别。抬腿往后一撤,便轻易躲开。
马鞭没有打中目标,更是让刘保乾眉头一皱,露出狠厉的表情。
“世子,莫要冲动,这人是司天监派出去的,若是打伤了,王爷那不好跟周监正交代。”身侧的护卫提醒道。
司天监的面子还是得给的,毕竟当代监正还是周政文。
刘保乾重重哼了一声,收回手,胸膛一起一伏着。纵横开封十数年,这是他第一次失手,若是传回去,怕是会被人嘲笑。可也只能收手,虽然他刘保乾纨绔,但也知道哪些人该碰,哪些人碰不得。
显然,司天监的人是属于后者。
看着气呼呼的刘保乾,李怀安是一阵暗爽,没想到这司天监的名头真好用。
“这位公子,请问柳初然,刘灵台去了何处?”这次问话是刚才拦住刘保乾的侍卫,带着口罩,声音听起来有些沉闷,带着沙哑,若是数十人一齐发声,场面定然会很震撼。
灵台,并不是柳初然的字,而是她在司天监的官职——灵台郎,简称灵台。
对方客气,李怀安也没理由装作恶人,拍拍裤脚,手指左侧远处,那山脉对面,开口道:“没记错的话,那小妮子是从正门出的城,能去的也只剩下前面的那条官道,算算时辰,这会该是快到了下一个城,你们若是要追,得赶紧了。”
没有一点假话,柳初然确实快到了下一个地方。至于为什么要说的这么详细,是带着一点点恻隐之心。
这妮子是诱饵,从正门大摇大摆的出去,绝对会吸引大部分的敌人,李怀安是担心,这妮子虽然平日里看起来冷冷的,是悍妇的模样,但要是独自面对那些魔门的人,怕只是砧板上的肉。
当然,周政文将这消息透露给刘保乾,自然也是有这方面的考量。司天监的人不多,全都出去了,容易出事。可刘保乾不一样,这个纨绔世子能带着一帮护卫随心所欲的乱逛,保住一个小姑娘不成问题。
那侍卫点点头,便凑到刘保乾的耳边低语几句,接着便看见后者瞪了眼李怀安,傲娇的转身准备离开。
李怀安也没心思跟一个世家子弟浪费时间,耸耸肩,背上沉沉的木匣。
还未转身,余光便配件一道寒光朝着他射来,下意识的往后仰去,凝神一看,是一只羽箭。
“这倒霉孩子,脾气咋这么大。”看着得意远去的刘保乾,李怀安苦笑一声,捡起羽箭,掂量了几下,“富贵人家,连用的箭矢都是镶了银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