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锦灰色的鸽子扑腾于屋檐黑瓦之上。
方青远远跟在这群脸凃五彩之后身后,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往北迈过大三桥子之后,他亲眼见着了这帮脸凃五彩之人进了一件老旧的宅子。
凭借着鬼眼,他隔着老远看清了关门之人的脸色谨慎地向两侧张望了一下,见没有人才松了口气关上了门。
这关门之人自然想不到竟有人隔着老远盯着他,还能将他的神色看得一清二楚。
从这神情来看,应该是妥了,但凡事求一个证据。
为了求这个证据,方青拉着吕柔脂绕过一段路来到老宅的一侧,望着高过自己两个脑袋高度的斑驳白墙,从胸口处掏出了一个竹段。
抖开手腕,从竹段中甩出了一只身材细长的鼠狼。
被甩出的鼠狼并无丝毫迷茫畏惧之意,而是灵活地伸出两个小爪子,攀上了斑驳白墙。
站在斑驳白墙上的鼠狼用探着泛幽光的小眼与方青对视了几眼,就跃入了院落之中。
方青的《禽兽篇》技能驭兽虽不能直接驱使鼠狼,但这鼠狼本就是萧金藤的得意之作,灵智已开。
凭借着《禽兽篇》对于禽兽的亲和,足以让他轻松驱使这窃格瓦狼。
窃格瓦狼蹿入了院落内,方青懒散依靠在斑驳白墙上,并不在乎这白墙会弄脏自己的衣裳。
廉价的布袄,就是再买一件也不会心疼。
在方青的身旁的吕柔脂就没法这么随心所欲呢,不便弄脏身上所穿之衣,只得立于方青身旁,红唇轻启。
“你对调教虫蚁很是精通?”
吕柔脂的媚眼眨了眨,眼内水波晃荡。
她可是记得真切,一头御象引着全东京之人奔向杀猪巷,御象之上,盘坐着一个浅笑的少年。
此等场景,实在难以忘记。
“还行吧,略有涉及。”
方青没有什么需要吹嘘的。
“你到底是从何学来的?”
吕柔脂被勾起了些好奇心来。
这东京多少的散勇男子每日游荡街头斗凶,修习相扑之术,渴望哪日能成宗师,踏入宫廷。
可偏偏这东京相扑魁首却被方青夺了去。
对多少人而言,光是成为相扑宗师就足以耗干他们所有,但方青却显得游刃有余,甚至还有闲情逗弄虫蚁,还弄出了名堂。
“找了不少书,自学成才。”
方青有一句没一句地跟吕柔脂胡侃着,反正他也不可能将事实告诉吕柔脂。
不到半个时辰。
窸窣的响声响起在方青的头顶。
窃格瓦狼探着狭长的头形,两只小黑眼球巴巴地看着方青,嘴上叼着什么。
方青举起摊开的手掌,窃格瓦狼稳稳跃在掌心中。
他取下窃格瓦狼口中之物,用鬼眼细细端详。
沾有鼠狼唾液的火药
错不了。
“这是,火药?”吕柔脂眨了眨媚眼,她虽没有鬼眼这等作弊神器,但根据样子和气味还是能认出个大概的。
“是的,就是这家了。”方青点头,将手掌中的窃格瓦狼送入了竹段之中。
“那你打算怎么办?”吕柔脂没想到真的找到了那帮傀儡杀手的所在地,默默攥紧了手。
“若是告之于官府,这帮家伙很可能提前听闻风声跑路,要是这次让他们跑了,极有可能没机会将他们一网打尽了。”
方青盯着吕柔脂的瞳孔缓缓道来。
这帮傀儡杀手元宵夜在东京多处暴起杀人还能全身而退,就已经说明他们绝不是普通官兵能应付的。
“你打算自己动手?”
吕柔脂咽了口唾沫。
“对,今夜便动手。”
方青将竹段收入棉袄之中,整了整头顶的斗笠,就朝着小巷外走去。
“喂,方青,这帮家伙可不是什么善类啊!”
吕柔脂见到方青如此莽撞,不免有些慌了神,压低着嗓音。
“吕掌柜,我也不是善类。”
对着吕柔脂淡淡一笑,方青拉下了斗笠前垂着的黑纱。
东京又一个深夜。
往日的畅怀痛饮、丝竹管弦之声不再喧哗,或许是昨夜元宵耗干了东京人儿的热情。
翁市子的一个小巷。
方青蹲下身来,认真注视着面前的肚兜小娃。
“小葵,等下记得跟在小紫姐姐身边,不要乱跑听到了么。”
身穿鲜红肚兜的郭葵重重地点了点头,肚子都在一颤一颤。
见郭葵点头,方青这才站起身来看向身旁的小紫。
“小紫,你记得倒时带着小葵跟在我身后,我找到他们冲进了房屋,你无需进来,只需贴在屋子外就行。”
对于自家掌柜的吩咐,小紫虽然不是很明白这么做的目的,但还是重重点了点头。
“好的。”
又嘱咐了几句注意安全之后,方青扭头面向沈姨和一帮葫芦姑娘。
“沈姨,就按我和你商量的来。”
“好。”
晦暗的小巷中。
方青和众女披上了整身的假人,影子陡然长了一截。
老旧屋舍。
残烛染红纸窗。
“如今咱们实在不应该待在东京,应该立即找法子离开东京,刻不容缓!最好明日天亮前就离开!”
沉闷的嗓音响起,一个肩扛杖头的男子出声。
除了男子之外,屋舍内并没有人应声,但残烛中的众多黑影摇曳已然预示着屋舍中的热闹。
良久之后,方有尖利之声响起。
“不可,悟敬和张金线都还未有消息,还得再等等。”
一个人影倚靠在窗边,月光从窗缝中挤入,直照得此人头发闪着水光。
水滴从发上滑落,一滴又一滴落在地面。
“他们既然回不来,定然是出了差错,如若再等,会把我们也都栽进去!”
肩扛杖头的男子的嗓音中除了沉闷之外,还多了些急躁。
“哟哟哟,我当是谁这么着急跑路呢,合着你去刺杀吕柔脂最后却只伤了个丫鬟,我等都还未说你,你倒是喘上了?”
一身材丰满的女子语气不屑,同女子声响一同响起的,还有一女娃的呜咽声。
屋舍内残烛晃荡下。
一个女娃蹲在丰满女子的肩上,女娃的头发遮住了脸,呜咽声如鬼叹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