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知道他是个不甘于寂寞的家伙。
阿鲁卡多放下手中那份，在三天后追补的柯尼勒斯·阿鲁巴审核报告，脑袋靠在椅子上舒适的道：“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啊。”似乎是为了强调话语的正确性，他转头问戈尔德道：“你说呢，穆吉克卿。”
戈尔德，就是呈递这份追补报告的人。
戈尔德一脸呆愣的道：“在时钟塔不就是这样才能生存下去吗，而且他也没杀人。”
“嗯，你说的没错，那这件事就由你去处理了。”阿鲁卡多不置可否，眼神微亮，似是看穿了戈尔德心底的想法，笑道：“今年的任务呈报进度还差了不少，加油吧。”
每年给巴瑟梅罗家族搜罗宝物，完成任务，贡献各种进项补贴，即便是在时钟塔也是非常独特的任务呈报机制，让很多法政科职员厌烦且无奈。
每年到了年末，在圣诞节来临之前，法政科必须完成巴瑟梅罗指定的份额，进行收尾呈报。
现在距离指标的话大概还差四分之一左右，时间却只剩下一个月了。
“这种事情，我也搞不定啊。”
转眼到了下班时间，戈尔德无奈的回到家中，人造人女仆自然的围了过来，帮助他洁面换衣，进行必要的轻度按摩，扫去身体些许积累的疲惫，准备享用晚餐……个鬼啊！
“你怎么会在这。”吐完漱口水，准备直接进入用餐环节的戈尔德，走进餐厅时愕然发现，陈奇正坐在客人的位置，一本正经的等待开饭，说好的下次见面时，会以崭新样貌出现在自己面前呢。
这也太浪费感情了吧！
“原因有很多啊，你要先听哪个？”
“如果是麻烦事的话，你还是是一个都别说了。”
示意女仆上菜，落座于首席的戈尔德，伸了个懒腰道：“阿鲁巴事件的善后工作我才刚勉强搞定，还真是无情的女杰呢，创造科的巴鲁叶雷塔一点都没有插手的意思，明明多少也算是个弟子。”
毫无真情实意的感叹，像是个随时都在负气的小孩子。
陈奇听罢一笑：“如此说来，你很期待那位创造科女杰诘问于你？”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如果是那位创造科女杰，戈尔德根本就扛不住压力，他的家族可是与创造科还有矿石科都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若是真到了那个地步，应该去交涉的是阿鲁卡多，而不是他。
“不要以为那位女杰心慈手软，在我看来与其说创造科充耳不闻，倒不如说比起保下被你毁损名誉的阿鲁巴，创造科更乐意以牙还牙，拔掉你，又或者一个法政科魔术师，来找回应有的面子。”
以为陈奇侥幸得手沾沾自喜，戈尔德不由得发出了提醒警告，然而陈奇又岂会利令智昏，自大到蔑视君主的程度：“我没那么天真的想法。”
说话间，主餐牛排已经上来了。
系好餐巾，手中餐刀扬起一道银弧，陈奇道：“阿鲁巴的一半资源会返回创造科，魔术虽然外流，但作为一场失败，无疑是可以接受的程度，老太太没必要为了一个败者而大动干戈，修本海姆修道院这个二级组织也还把持在创造科的手里，最重要的是……”
切下牛排一角，喂进不知何时从怀中探出头来的奥菲娅口中，陈奇笑道：“我还了创造科一个真正的天才。”
“哦，真正的天才？”重复了一遍这不知是嘲讽，还是夸赞的话语，戈尔德道：“你知道，什么是真正的天才吗。”
“能够于魔道上一往无前，做出划时代的创新成果，并未抹杀情感，而是成为兼具情感与理智的人，这就是我心目中的魔术天才。”陈奇非常笃定的回答，让心中甚至没有标准答案的戈尔德，一时竟是哑口无言。
“这么高的评价？”戈尔德问道
“对，就是这么高。”一份牛排完整的送进奥菲娅的嘴巴，陈奇道：“这次来不是因为麻烦事找你，而是来表示感谢的。”
“感谢？”戈尔德不太理解这个词背后的含义，但陈奇很快就揭晓了答案：“我拿到的资源全数赠予穆吉克家族，魔术亦然。”
“咳！”戈尔德被牛肉一口呛住，瞪大眼睛，以为陈奇脑子出现了毛病，回应他的却是陈奇一个玩味而认真的笑容：“这不是陷害，我已经向芬妮小姐解释过了，她比你要谨慎得多，不然我如何能坐在这里，比起这些细枝末节，那天在工房中你与我达成的君子协定，说在魔术道路上支持我，这句话的分量究竟几何。”
戈尔德望了一眼芬妮，确认陈奇所说是真，讶异的审视着眼前青年，一时间心头不知转过了多少思绪，画面中有阿鲁卡多、陈奇、也有他自己。
今天阿鲁卡多和他说的话很有意思，戈尔德也的确有需要陈奇帮助的地方，只是，他没想到陈奇动作这么快，前脚刚说完，后脚就拿下了阿鲁巴，不过这样也好，马上就要迎来圣诞节了。
每年到这个时候，法政科都是自各方面找补，吃掉一个阿鲁巴连塞牙缝都不够。
放下手中刀叉，解开餐巾，戈尔德正容道：“穆吉克家族的全力，但要达到这一步，我们需要签署证文，而不是口头上的约定，而且，我需要知道你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我现在最大的目标，是成为一名合格的魔术师。”陈奇平淡的道：“但阻碍很多，想要粉碎挡路的绊脚石，需要足够的知识。”
足够的知识，戈尔德目光一闪，突然明白陈奇为何重礼上门了。
结束用餐，二人转移到魔术工房，戈尔德道：“你是看上了穆吉克家族的魔术。”
“对，我很喜欢炼金魔术。”大大方方的承认了下来，戈尔德手上魔术刻印内蕴含的知识，正是陈奇此刻急需的，但他没有天真到认为送份重礼拉拉关系，便可以窥视穆吉克家族的立身之本，他接着道：“我想要阅读你们家族的藏书，希望你能为我开放部分权限。”
戈尔德没想到陈奇会提出这个要求，微微一愣，虽然藏书不如魔术刻印来的那么直接，但也是一个家族的根基所在，没有魔术是空中楼阁，一切都要从夯实基础开始。
“你知道一本正常的魔术有关书籍，要看多久吗？”
“不知道。”
戈尔德被陈奇逗笑了，摇头比出三根手指：“一个月能看完一本，就算是你的悟性超出常人，当然随着知识的积累量上去，这个速度会大大加快，不过途中难免会有动手实践的步骤，你又知道一个家族的藏书，正常是多少本吗？”
“不知道。”
“光是基础情报类的书籍，便足有五百之数，分涉旁支良多，炼金魔术的基础，包括现代物理、现代化学、从过往到现在所有的魔术材料衍变、构造解析图纸、性质变换的方向反应、像是这些，不过是冰山一角。”
戈尔德问陈奇：“你觉得，我要为你开设怎样的权限范围，又要开放多久的藏书阅读时间，才能满足你心里的蓝图。”
本以为这次陈奇的答案还是不知道，但陈奇却是笑道：“说实话我全都想学，但想来核心知识我是看不见的，这个底线只有你才能决定，时间的话，六个月即可。”
这句话放在任何魔术家族都是狂言，六个月，连学个皮毛的时间都不够，魔术书籍可不只是隐语和赘述那么简单，所有的魔术书都蕴含一定程度的精神毒素，这份毒素也是神秘的营养成分所在，若是无法消化就会陷入疯狂，耗干精力血液死亡。
若非魔术浩瀚且难以琢磨，魔术师又何必一代一代传承探索，陈奇方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在显露出他的无知浮躁。
一个无知而浮躁的人，不值得戈尔德托付信任，他脸色严肃板起，便要回绝陈奇的冒进，然而甫一抬眸，就见到了一双月白色的魔眼，其上光芒流转，清冷高悬，流溢着无法言说的神秘和古老。
“我没开玩笑。”看穿了戈尔德思绪的变化，陈奇认真的道：“希望你能认真思考之后再回答我。”
“……思考吗。”戈尔德微微沉吟，示意陈奇稍等，离开了魔术工房来到藏书室，随手挑选了一本置放于三列之后，初具精神之毒，但尚处于初学者能够读懂范畴的魔术书递了过去：“让我见识一下你的依仗吧。”
陈奇接过魔术书，闭上魔眼缓缓沉入精神的世界，大概半分钟左右，他重新睁开眼睛，宛如满月的魔眼已然消失，却而代之的是陈奇从容的笑意。
“炼金的起源与发展，这本书诞生于第二次工业革命初期，托拉斯·穆吉克见证了人类对于自然的解析和征服，进入了电气时代，人类在那个时候获得了神明的部分权柄，接触到了元素的门扉，他开始反思，并积极投入到工业革命的浪潮中，发电机、电动机、发电厂，短短九年，他借助工业革命的力量，获取了魔术师以往要靡费甚多，依靠大源天象变动时才能获得的丰沛电能。”
戈尔德饶有兴趣的道：“对，自火焰之后，人类捕捉到了雷电，掠取了神秘领域中不属于四元素，在神代只有神王、极为强大的神祗才能掌握的至高权柄，这让我的曾祖父托拉斯深受震撼，他是一位标准的贵族主义魔术师，从未想到在神代都足以掀起惊涛骇浪的发明，竟会出自并非魔术师的普通人之手。”
“不只是他，当时很多魔术师都动摇了思想，平民主义就是那个时候正式迈上了时钟塔的舞台，与贵族主义交相辉映，尽管平民主义的当权者，都是一些古老的魔术师家族，但这并不重要，当时的时钟塔可以说重新焕发出神代的光辉，与现代社会相互融合，深耕工业和科学，然而一个魔术师能够驾驭名为‘科学’的怪兽，他们意识到……那是终结魔术的存在。”
陈奇抚过书脊，摇头道：“魔术师也是真理的追寻者，不过与科学的区别在于，魔术的领域概念内，个体的进化和强大可以不断吸附神秘，最终归伟力于己身，终极的目的是与根源合一，以身饲道。”
后半段陈奇显然另有意见，并不认同饲道的做法。
戈尔德听得一脸懵逼，前半段还行，陈奇是拿英文说的，但后半段全是中文，听得他着实有些摸不着头脑，阿鲁卡多最近也是各种中文频出，弄得戈尔德很是尴尬，寻思找个时间去学学中文，这样搞得他和文盲一样。
“咳。”清了清嗓拉回节奏，戈尔德注视着陈奇的眼睛，很好奇他眼球后方魔术回路的构成。
在魔术师的认知中，魔眼就像是一个遥控器，可以切换电视频道，稀有的魔眼种种功能，即是在收费的特殊频道内，看到世界不同的面貌，完成一些操作，但戈尔德还从来没听说过专门用来学习的魔眼，回路应该很稀有吧。
带着如果自己当初学习也有这么一双魔眼就好了的感慨，戈尔德拿过两份自我强制证文，粗拟起了条例：“你的诚意我收到了，学习魔术算是等价交换，最新的核心知识我不能对你无偿开放，但说过支持你的话，我也不会吞回去。”
将一份拟好的条例递给陈奇，戈尔德道：“魔术界只有强者才能吃肉，我不是强者，对于战斗和晋升的契机并不敏感，也正是因此，我们才有合作的基础。”
陈奇阅读条例，脸上慢慢浮现出惊喜的笑容，没有想到戈尔德会这么大方。
很多细节没有必要一一去看，陈奇方才提的条件戈尔德都答应了，重点在于戈尔德对于条例的补充。
若是陈奇获取到其他魔术师的核心知识，可以拿到戈尔德这里进行对等交换，虽然这样会摊薄神秘的源头，但相对也会丰厚魔术师的积累，更能够触类旁通完善自身，唯一的条件就是作为交换学习者的陈奇，不得以任何方式泄露穆吉克家族的魔术。
当然，拿来交换的核心知识，必须是与戈尔德魔术道路相符的，这点由戈尔德掌握鉴定主动权。
不过最后一个条件，让陈奇有点为难。
他疑惑的指着自我强制证文的最后一条，问道：“两年内，陈奇需要全力帮助戈尔德炼成贤者之石，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自你从基础科毕业开始算起，要花两年帮我追逐贤者之石，作为报酬，如果成功了我会分享你技术和成品，如果失败了那一切休提，就当没有这个条款即可，上面也没有惩罚，如果你同意，那么条款中我会补充保障你人身安全的条文，没有勉强，但我需要你的全力。”
戈尔德朝陈奇伸出手掌：“如果你答应，那么从今天开始你就是穆吉克家族的盟友了。”
气氛一时陷入沉默，陈奇深思了足足一分钟，忽然大笑一声站起身来，握住戈尔德的手掌道：“那就这么说定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此利好的条件，陈奇没有理由不答应。
过了这一关，接下来他就算是海阔天空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