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宴会厅旁,堆了大半杂物,放置着几条长凳的房间,便是海蝎子曾经休息之所。
杂物间密不透风,连一扇窗户都没有。
猎魔人细细搜索了一遍,很快就失望地发现这间房同样被女仆打扫好几遍,找不到任何有用的线索,便让希尔维娅将所有海蝎子成员带了过来。
“爱佛琳,你还记不记得杂技团是什么时候结束主宴会厅的表演来到房间休息,尽量说具体一些。”
“抱歉,罗伊…”爱佛琳刚被士兵从黑暗的地牢押过来,脚踝锁着脚镣,俏美的脸上还带着些许茫然,“时间久远,当晚的各种安排我确实记不太清了,我只隐隐约约有点印象,杂技团大概是晚上七点多开始表演,演出结束…八点过后进入了休息室。”
“你了,坎蒂拉,想得起来吗?”罗伊转向另一边古铜肤色的少女,对方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弯刀和射箭我拿手,但记东西不是我的长项。”
至于小丑弗洛兹,整个人灵魂出窍一般,浑浑噩噩,猎魔人根本没对他抱希望。
这时,爱佛琳咬了咬红唇犹豫着说,“罗伊、雷索大师,其实海蝎子杂技团一直以来都会把每次演出的时间、流程记录在日程安排里,方便演出之后反思和总结。以前亚伦团长还在的时候,由他负责记录,他走之后,就是我在做这个工作。”
“东西在哪儿了?”罗伊追问道。
“杂技团的所有财物都被男爵的士兵搜走了…”爱佛琳说着,貌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守在门口的一队士兵。
领头那位将便是将海蝎子从刑场押送回来的军官迪伦,同时也是地牢的负责人,领着五位士兵,腰侧缠着一大串铁钥匙和黝黑的皮鞭,满脸焦躁、不耐。
“迪伦阁下…海蝎子的日志是你们搜走的吧?请你立即交给我…”罗伊暗金的瞳孔闪过一丝寒光,再次将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点点头,心中做了个决定,“这是很珍贵的证据,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我不好跟你们男爵交代。”
年轻的军官脸上闪过一丝恼怒,猎魔人的口吻像极了上级对下级,但碍于男爵的命令,他不敢违抗。
不久后,
“你们要的东西…”
罗伊接过了那本手掌厚泛黄的日记,仔细地打量军官表情憋屈的表情,“爱佛琳、坎蒂拉和弗洛兹都是至关重要的人证,必须留下来寸步不离地协助调查。所以迪伦阁下要是没什么事,就请带着你的士兵离开…”
军官听完一张脸涨成了猪肝色,而海蝎子的成员脸上则多了一丝快意,向罗伊投来感激的眼神。
“猎魔人…”军官终于忍不住心头的怒火,“男爵大人绝不会允许这种危险的嫌疑人在城堡里活动,我必须对他们严加看守!”
“迪伦…”这时,一直沉默着的希尔维娅开口了,“有两位大师在,安全不成问题,你快退下!”
“希尔维娅,可是…”
“别说了!这是老爷和夫人的意思,你必须配合!”
军官仍旧不甘地和猎魔人对视,突然便犯了魔怔,眼前冒出诡异而恐怖的幻象,瞳孔中倒映出滔天的血色——无数散发着腥气,妖异摆动的触手从猎魔人肩后、粘稠的鲜血泥潭中伸出,扑过来!
紧紧包裹住
他的身体,缠绕收紧!
无处不在地挤压、让他抽搐、窒息。
迪伦僵硬地站在原地,眼睛一白一黑地翻转,好似羊癫疯发作、魔鬼附身的病人,四肢、胸腹、乃至十指末梢剧烈颤抖!
短短两秒,他汗如泉涌,裤腿上浮现出一条清晰的湿痕,散发出淡淡的尿馊味儿。
“迪伦阁下,做了太多亏心事,死者的鬼魂会找你算账的。”罗伊嘴角噙笑,
一对暗金的竖瞳收缩成棱形,好似盯上猎物的野兽。
完全被吓破胆、涕泪横流的军官不敢再多说一句,带着手下落荒而逃。
“大师,你刚才…”女仆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希尔薇娅女士,如你所见,我可没动手,显然是这家伙突发急症…很可能是绝症。”罗伊双手背在后腰,摇摇头,“无论如何,多谢你的信任…”
女仆却欣然一笑,“迪伦这家伙在阴暗的地牢里待了太久,言行举止变态扭曲,城堡里大多数人都不喜欢他,能让他吃瘪我也很高兴。”
“不过…还是希望两位能尽快救醒少爷。”说完女仆往前边带路。
“小鬼,在男爵的地盘恐吓他的手下,”默然良久的光头大汉落后一步,在学徒身边小声说了一句,“你是怎么想的?”
“我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好友受欺负!”罗伊拳头握紧又松开,胸膛中好似点燃了一把火,脸色冷得吓人,“要是他们敢动手——”
“我就陪你杀出去!”雷索扭了扭脖子,斩钉截铁地说。
“一二六一年六月四日,拉·瓦雷第城堡,晚,七点二十分,《箭靶之战》坎蒂拉,《火焰与气球》科林斯第、弗洛兹,《魔幻昆特飞刀旋风》亚摩斯、《降生之舞》爱佛琳…”两名猎魔人翻开表演日记,找到了最新的那一页,“四个节目,持续一小时二十分钟,这么说你们是八点四十分结束表演?然后马上来到这间杂物室?”
“还有两分钟左右的结束致辞…”爱佛琳扫了眼角落的落地钟,沉吟道,“应该是接近八点三十五分进入房间…”
“八点三十五分吗,那时候这间休息室除了海蝎子的成员,还有没有其他人?”
精灵女士轻摇嗪首。
猎魔人继续问,“休息过程中,亚摩斯有没有任何异常行为?”
爱佛琳看了看坎蒂拉,两人同时否认,“亚摩斯一直以来都死性不改,每次表演完便会爱佛琳献殷勤,上次也不例外,他被拒绝后就在角落练了会儿昆特牌魔术…关于这点大家都可以作证。”
“那亚里安·拉·瓦雷第是在什么时间到房间来找他?“
“很短,距离我们进入休息室肯定不超过十分钟…”
“这么说,八点四十五左右、八点五十以前,亚里安带着昆特表演家离开了休息室,”罗伊思考了片刻,“然后你,坎蒂拉、弗洛兹、科林斯第就在休息室待到事发?”
“没错…”爱佛琳解释道,“直到听见女人的尖叫,我们四个才冲了出去…”
“那是谁发现的亚里安,又是什么时间?”
海蝎子的三位成员摇了摇头,事发突然,她们的注意力完全被仆人的尖叫给吸引住了,压根没留意时间。
“猎魔人大师,这个问题我来回答吧…”希尔维娅凑到猎魔人身边,主动说,“希尔维娅别的时间记不住,但有一个时间绝不会忘记——每天十点之前,我必须督促少爷睡觉,这是老爷和夫人立下的规矩,十多年来一直如此。”
希尔维娅微微扬起小巧的下巴,望着半空,回忆道,
“少爷离开主宴会厅有好一会儿,我担心已经到他休息的时间,就看了一眼大厅里的落地钟,九点二十…距离少爷休息的时间还剩四十分钟,我当时还松了口气…但没过多久,大家都听到了罗茜的惊慌的呼喊。”
“罗茜是谁?”
“我的好姐妹,另一位女仆…事后我和她详细聊过,她在宴会厅里端送酒水的过程中不小心被打湿了衣服,所以才回寝室换一身,谁知却发现了躺在床边昏迷不醒的少爷……”
女仆说着说着脸色泛白,“都是我的错…如果我早点去检查少爷的安全,就不会发生意外……”
“希尔维娅女士,你不必自责…”罗伊扫了一眼女仆,她的身材丰满柔软,既没有孔武有力的肌肉,也不通法术。“以凶手的能力看来,你如果赶过去只会白白搭上一条性命。”
“现在回到正题,你刚才说在女仆罗茜的房间发现了昏迷不醒的亚里安。”
“我们作为仆人的,没资格单独住一间房…”希尔维娅解释道,“罗茜和其他位姐妹住在一间大通铺里…城堡二楼最偏僻的角落那间宿舍…“
“平时锁门吗?有没有看守?”
希尔维娅摇了摇头,“当晚城堡内部只有主宴会厅的门口,和通向一楼以及三楼的楼道口有守卫…”
两名猎魔人相视一望,呼了口气,沉默了良久,凶手显然很了解什么地方足够隐蔽。
“好了,现在总结一下我们掌握的信息,根据海蝎子和希尔维娅女士的口供,亚里安少爷是在八点五十到九点二十这半个小时内发生的意外……”
罗伊锐利的目光扫过在场众人,“爱佛琳,你们三人可以相互证明没有作案的时间…希尔维娅女士…我相信你不会伤害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那么剩下的情况,凶手可能是亚摩斯、中途离开宴会厅的客人、或者——”罗伊深深看了一眼希尔维娅,“城堡里的仆人!”
女仆白皙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凝重,接着摇了摇头,“姐妹们…姐妹们都是知根知底的老实人,世代居住于男爵领,家庭背景清白,根本没理由、也没那个胆子和能力加害少爷!”
“你的话有道理…”罗伊说,“在我看来,三者之中仆人作案的可能性相对而言比较低…我们现在就得找出…”猎魔人之前收入怀中的哪张宾客名单重新取了出来,目光扫过上面一个个名字,“那半个小内,究竟有谁离开过宴会厅?”
拉·瓦雷第城堡二层的宴会厅很大,足以容纳上百位来宾,而当天晚上只有二十四位,并不算太多。
“能重新召集客人吗?”
“抱歉,大部分客人已经离开本地,只能问一问姐妹们。”希尔维娅沉吟道,“我记得当晚,老爷和夫人为了表示对客人们的尊敬和重视,给每一位客人都分配了一位贴身女仆…”
“那些姐妹…应该知道自己看顾的客人的去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