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舰在星轨上探测到的空间波动是真实无误的没错,因为过往他们对于深渊的印象,他们理所当然的认为这是他们发起的又一次攻势。
但实际上却远非他们所想的那样,而是……是撤退……
无论伊斯特率领他的氏族打算怎么对人类发起进攻,盖洛以及其余的海族全都借助着这空间门回到了深渊中……
世界各地的反抗是一个原因,但阿尔托莉雅的在潘德拉贡轰出的那道贯穿天地的光辉却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个铁块。
那个世界的某个存在觉得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判断出现了误差。
当然,这仅仅只是暂时的,其所独特的特性就注定了深渊不会放弃任何一个世界……
伦敦前往多弗尔海峡的公路上,一辆吉普车正以极快的速度疾驰着,公路很通畅,偶有废弃的车辆也毫无影响。
这归功于他们提早几天就向民众预告了深渊的降临。
在两天前街道上就已经看不见人了,这也极大的方便了物资运输跟兵力运输。
铮───
车上,坐在车后的克里米亚缓缓拉开了一把装饰豪华的带鞘西洋剑,无论是剑鞘还是剑把上都是浮雕与宝石,看着那岑亮的剑身上倒映着的自己的脸,沉思着。
那是他的父亲,初代狮心公的配剑,是在他授爵时,布里塔尼亚的女皇赠予他代表着狮心之名的宝剑。
这柄剑不单单是一把锋利的护身武器,更加是属于狮心家族的荣耀。
当然,在这个时代,剑早已经是被淘汰掉的武器,在他身侧的座位上也放置着一堆的现代化武器,机枪,手枪乃至手榴弹等等……
这把剑代表着大公的决心与信念,带着它,他将无所畏惧。
克里米亚公抬起手指按压了几下清明穴,眼角带着明显的倦意。
他与马克等人一样,在深渊入侵开始的昨天早上到现在,他是一刻都没有休息过。
神经紧绷加长时间的高频思考,让他早已疲惫不堪,无论是身心都是。
“您如果实在累的话,就先在车上休息一会吧,到前线还有一段时间。”达克斯关切的说。
“不了,这种情况又怎么可能睡得着。”克里米亚公说:“分散在不列颠岛的圣殿骑士团联系到了吗?”
“他们说还有部分残留的深渊魔物需要清理,而且要预防内部混入尸鬼这种生物在人群中狩猎,所以可能会稍微晚点来支援。”
“是吗。”克里米亚公低声轻喃着,转过头看向车窗外。
这是一条沿海的崖边公路,也是最快能赶往前线的路。
“达斯克,你等一下。”克里米亚突然出声叫停了车子。
吉普稳当的停在公路上,他打开车门走下车站在这条公路旁,俯瞰着山崖下大海,随后拿起了从车上带下来的望远镜观测着远方的海线。
黑压压的乌云从远方摇曳而至,清楚可见那凶猛的风暴与波涛汹涌的海啸。
似乎是看见了什么,克里米亚的面色微变,快步的走到车头前,一把拔下了无线电通讯对讲机,在一阵沙沙音后直接联通了前线的守备人员。
“我乃狮心公克里米亚·冯·萨克森,传我的命令,将第二守卫军后撤二十公里至萨克利森山丘高地,立即执行!敌人大概率是海生生物,我们无需在它们最擅长的领域与他们战斗。”
“什么?可是……大公……”
“少废话!这场仗打赢了并且全歼敌人才是真的胜利,计较那无谓的领土得失,让更多的将士们死于非命,那只是愚蠢,不是荣耀!”
“是!”
克里米亚一步坐进了车内:“去萨克利森,我们直接在那里等他们。六十多公里的距离,足够让EU的人反应过来与我们一起夹击这支深渊海军。”
“是!”
十几分钟后……
多佛尔海峡到萨克利森之间的崖边公路上,一支浑身以军绿为主色调的军车车队正匀速前行。
为首的悍马车上,少将埃里克一拳砸在方向盘上:“还未开始大战就后撤二十公里,未战先怯,大公难道不知道这对于士气是一次极大的打击吗?”
“服从命令即是军人的天职,埃里克,大公有他自己的想法,我们要做的只是服从就可以了。”身侧的巴达历克少将说。
埃里克扯了扯嘴角,不爽的转过头看向了远方的海岸线,海水清澈湛蓝,在海风的作用下掀起层层浪花拍打在海岸上,发出海洋的声音。
不对……埃里克猛的瞪大了眼睛,这海浪怎么越来越高……
是的,海浪在升高,在这段时间内已经掀起了十多米的高度,而且还在持续上升。
在他的视角里,远方波涛汹涌的清澈海啸中,一头数百米长的黑色庞然大物摇曳翻腾着,隐约间可见到他背上那道狰狞的十字伤疤。
在他的身后,清澈的海水被黑色所遮挡,虽然看不太清,但他们知道,那是一支军队,毋庸置疑。
“呜!!”
深海巨兽的呜鸣声从远处传来,巴达历克的反应速度比埃里克的速度要快的多,一把拿起无线电通话器咆哮道:
“加速!加速!全体加速!!”
……轰!!
五十多米高的海浪轻易越过山崖冲击在大地上,摧枯拉朽般的力量轻易将地面上的建筑物碾碎,冲刷着大地上的一切。
还好克里米亚公提早预感到了这一点,让守卫军提早离开了冲击点,即使有一部分伤亡,守卫军还不至于全军覆没。
机智以及果断全都缺一不可,差上半分或许就是全军覆没。
……已经到萨克利森高地的克里米亚大公从车上下来,面色凝重的看着不远处原本是一座繁华小镇的地界,此刻的已经是一片汪洋,海面上漂浮着无数的建筑垃圾,还有一些军绿色的车辆。
残余的守备军的军队沿着崖边公路向着这边疾驰而来,最后在克里米亚大公所处的位置停了下来。
埃里克打开车门从车上走下来,失神看向远方的汪洋。
“那是……什么东西?”
汪洋中,一群手持三叉戟,样子像是某种长了手脚的鲨鱼的怪物以及像盖洛斯亚这样的章鱼怪物从海面上逐渐出现,随着海水的侵蚀,向这边移动着。
肉瘤怪物这种虽然处于一星,但坚硬的外皮却能让它有着一星上位的耐打能力,但这种好用的兵力已经在第一波攻击的时候被人类消灭殆尽。
而大量魔祟也在各地的进攻中被大量消耗,最后的大批魔祟也因为融合成那头海魔被阿尔托莉雅一剑轰杀,现在的泰晤河底下都堆满了各种魔祟化后的怪物骨骼。
强大的生物无法进入,所以剩下的,基本上就只有这些无法在大陆上长久呆着,只能在沿海战斗的海族生物了,这是一群杂兵,但却剩在数量奇多,而且……
克里米亚大公率先反应过来对着守卫军咆哮道:“迅速建立火力网,绝对不能让他们活着进入伦敦!!!”
但这些军人已经被刚刚那波海啸给吓惨了,愣愣的看着远方的汪洋。
克里米亚大公的额头青劲爆起,如同一头雄狮般狂奔上前一脚就把少将埃里克踹在地上对着他咆哮道:“还愣着做什么,难道想死在这吗!?”
埃里克回过神来,眼神复杂的看着大公,“大公,我刚刚在那道海啸里见到了……”
“无论你见到了什么,萨克利森高地必须守住!你给我清醒点,埃里克,身后就是八百九十万人口的伦敦!”克里米亚咆哮着:“只要守住这里,等待圣殿骑士团的回援,亦或者是EU的支援,我们就有扭转局势的可能!”
说着,他扭过头看向这支数万人的守备军,不列颠的其余军队已经在向这个位置支援了。
但不列颠的军队有限,海岸线却要比想象的要长,为了防止深渊军队从其余地方靠岸,同样需要派兵驻扎,他们与埃里克一样,在见到那海啸之后,心中已然毫无战意。
“将士们!”克里米亚大公在这高地上对着这群发愣的军人咆哮着,他的声音穿透力很强,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我在你们的脸上看见了同样占据我内心的恐惧!但我们已无路可退!
敌人的目的是吞噬整个人类文明,从一开始,我们就杜绝了一切投降的可能。
如果你不想你的朋友,你的妻子,你的孩子与孩子的朋友在未来的那一天,成为怪物们圈养的畜牲,那就请你们拿起手中的武器,将你们心中的恐惧化为利刃。
告诉敌人,他们也许能夺走我们的生命,但是,他们永远夺不走我们的自由!夺不走我们的尊严与荣耀!!”
铮───
克里米亚公将狮心剑从腰间拔出。
“我乃布里塔尼亚的大公,不列颠岛的狮心公!克里米亚·冯·萨克森!狮心王理查一世的后裔!”
他双手持剑,对着这些军人铿锵有力的说。
“我等在次宣誓,我,以及不列颠的英魂将与你们同在,直至最后一刻!”
军人们看着背光站在高地上的克里米亚,太阳的余晖洒在他那金色的长发上,闪耀着金灿灿的光辉,手中长剑银光闪烁。
他们握紧了手中的步枪……
海浪在翻腾着,在某头海兽的影响下,层层海浪冲击着山丘,发出呼啸的轰鸣声。
远方的多佛尔海峡上,数道水龙卷逐渐形成,遮天蔽日的乌云笼罩在众人头顶,狂风骤雨拍打着军人的脸庞,它在积蓄力量,积蓄发起更大海啸的力量……
这群海族的力量虽然不强,但却是冲浪的能手,他们隐藏在水中,枪械的子弹打在水里威力将极大的折扣,而他们却可以借着这浪冲到火力网前,使用手中的武器或者牙齿与不列颠的守备军们交战。
在这种风暴环境下,无论是直升机以及战斗机都难以飞行。
而坦克则因为在伦敦被入侵时就被转移到深渊怪物更多的另一头去了,现在再开过来起码要近一个小时的时间。
弗拉德三世跟范海辛目前正在监视跟随着那群外星人,二者都是中世纪活到现在的人,身上都没有携带通讯装置的习惯。
所以现在的他们暂时还没有发现多佛尔海峡的异样,不过就算发现了,赶来也需要时间。
但时间,就是目前的他们最缺的……
哒哒哒……
克里米亚大公左手拿着步枪一梭子将冲上防御阵线的海族,右手拿着狮心剑凭借着自己精湛的剑术一剑刺穿了一头海族的胸口。
他的身上都是血液,有敌人的,也有他自己的,在他的手臂上,有着三个狰狞的血洞,肩膀上也有着一个利齿撕裂出的伤口。
四周尸横遍野,不知是疲惫亦或者是失血过多,肾上腺素带给他的亢奋期逐渐过去,浓重的晕眩感逐渐将他吞噬。
他是不列颠岛的大公,本可以躲在白金汉宫远程指挥着前线战场,但他却依旧选择亲自参战。
是鲁莽吗?不,绝对不是。如果没有他在这里,这些守卫军的军心在刚刚就被那摧枯拉朽般的海啸吞噬了。
只要他站在这里,与将士们同战,只要他依旧屹立不倒,那么将士们就永远觉得希望仍存,只要他在前线战斗,那么将士们的热血就永远不会停歇。
这便是过往亚瑟王与狮心王的战斗无往不利的原因,御驾亲征这四个字所带来的信念可绝不是三言两语可以概括的。
这更加不是毫无意义的坚守,海水会随着这群海族的前进逐渐吞噬土地,如果让他们靠近伦敦,不难保证那未知的超级海啸再次掀起吞噬整个伦敦城,甚至是危及到安全区的人民。
他们也不是打赢这场战争,而是坚守,等待着必然到来的支援……
但现在的克里米亚公显然有些难以支撑了,脑海混沌的竟然让他出现了些许幻觉,一些过往的记忆如同走马灯般在眼前走过……
“克里米亚,你觉得……什么是荣耀?”
白金汉宫内,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对着金色长发看上去不到十二岁的克里米亚问。
克里米亚沉思片刻:“是战斗,无畏而勇武的战斗,并在战斗中取得胜利。”
但老者却摇了摇头:“不,那不是荣耀。”
“那什么是?”
“荣耀与否取决于你战斗的理由。面对一场注定无法胜利且毫无意义的战斗,那不叫无畏,叫愚蠢,不是荣耀。
为了自己的利益毫无理由的对他人发起攻击,在人身上这叫争强斗狠,放在国与国之间,这叫侵略,不是荣耀。”
“可我们脚下的不列颠岛不就是这样拿下的吗?”
“不列颠岛自古以来就是我们不列颠人的国土,克里米亚,这是我们的家。”老者注视着克里米亚说:“如果我愿意的话,法国那片土地也将是我们的领土。”
“那荣耀到底是什么?”小克里米亚被老者绕糊涂了。
“当敌人对你的亲人,你的朋友产生威胁,你保护了他们,这是荣耀。当你敌人对你脚下的国土发起侵略,你守卫了他,这亦是荣耀。
当你从侵略者手中夺回了你与你的国民们曾经失去的国土,这也是荣耀。”
老者注视着克里米亚:“荣耀不在于你获得了什么,而在于你捍卫了什么。”
克里米亚有些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我明白了,父亲。”
“父亲。”克里米亚的嘴角涌着鲜血,双目冲血的看着远方的风暴,他的双眼已经充血且模糊:“我这是荣耀吗?”
……萨默赛特郡地下,一架原本双眼已经黯淡下来的机甲猛的亮起了红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