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了李云龙和韩征,楚云飞热情相迎,客套的寒暄自不用提,双方谈了一阵之后落座,宴席便直接开始。
宴席的气氛有些诡异,明明是围了一大桌子的人,面前也都放着碗筷,可真正动筷子吃菜喝酒的也就只有李云龙和韩征二人。
很明显,宴请之意不在酒,而在于李云龙和韩征身上。
“兄弟,吃菜啊!”
“李团长请。”
“不是,我说你们这一个个的也不都动筷子,就咱老李一个人吃那多不好意思!”
“那啥,那兄弟,麻烦把那两个菜往我这边挪挪,还是楚兄阔气啊,这么大一张圆桌,上面摆的全是菜,咱老李胳膊短,就是站起来也够不着的。”
老李说归说,可一点没有客气的意思,只顾胡吃海塞。
“人家楚兄天天过得可是大财主的日子,这样的日子咱老李800年也遇不到一次,不说别的,就说这些酒,那可比咱们的地瓜烧好了太多了,韩征,你小子到了楚兄这儿,那就跟到了自己家是一样的,不醉不归都成,楚兄是什么人,那是咱老李的兄弟,楚兄,你说是吧?”
楚云飞笑道:“云龙兄说的一点儿不错,韩老弟你到了这儿那就是到了自己家了,酒只管喝,菜只管吃,不够了我那厨子现成儿的,喝醉了只管在我这儿歇着,我三五八团算不上富裕,可房间还是多的。”
韩征笑着和楚云飞推杯换盏了两番,随意望了一眼团长李云龙,别看团长说的好听,不醉不归,可实际上,平日里嗜酒如命的团长,这会儿倒是颇为注意自己的酒量,绝对没有要喝醉的意思。
不止如此,酒过三巡之后,李云龙似乎已经有些醉醺醺的意味了,可韩征十分清楚,这只是团长平日里一半的酒量。
再看楚云飞,依旧是正经危坐,面带从容和笑意。
几句闲谈之后,宴会终于步入正题。
楚云飞直接流露出愿意招揽李云龙的意思,所用的办法与唐英招揽韩征时大体无异,拿更高的军饷,更高的军衔,更好的前程待遇作为诱惑。
这一点,与八路军为了信仰,为了国家和民族的宣言是大为不同的。
“总之一句话,我的部队马上就要扩编了,只要云龙兄愿意,这个副师长的位置就是为云龙兄留着的。”
楚云飞说的义正言辞,李云龙大笑起来,“好事儿啊,楚兄真是太够意思了,怎么什么好事都能想到兄弟我呢!”
“云龙兄,兄弟我说句实话,以你这些年打出的名声,赫赫战功,只是在一个小小团长的职位上待着实在是大材小用了,你们八路军嘴上说得好呀,求贤若渴,物尽其用,可怎么到了云龙兄的头上,怎么就看不见你的才能呢?
至于韩老弟那就更不用都说了,真要是按照战功来算,就算是当个团长那也是绰绰有余了,只要你愿意点这个头,部队扩编之后,我师主力团团长的位置一定给你留着。”楚云飞似乎是发自肺腑地说道。
李云龙和韩征对视了一眼,一起轻笑起来。
韩征叫屈道:“团长,您可听到人家楚团长是怎么说的了,人家要给我一个主力团团长当呢,手底下率领几千号人马,瞧瞧,听着都让人热血沸腾的,我都恨不得替您答应了。”
“你小子还委屈了?你小子还没有参军的时候老子就是老团长了,你当了班长,老子是团长,你当了排长,老子还是个团长,说起委屈,老子的委屈比你大了去了。
真要是以后跟着人家楚兄,你小子当个主力团团长,老子当个副师长,小日子过得美滋滋的,那才叫一个快活。”李云龙说道。
明知道这是鬼话,可不知为何,当听到李云龙这么说的时候,楚云飞的脸上立马露出喜色,“这么说云龙兄你是答应留下来了?”
李云龙没有急着答话,而是喝了一盅酒,又吃了几口菜,露出些享受的表情,“楚兄啊楚兄,要说还是你这会享受呢,你这随便吃点儿菜,咱过年都吃不着的,你不知道,为了吃你这顿,我和韩征这小子可是没吃早饭就来了。”
“楚兄啊,那县大队的装备一事儿?”
“云龙兄放心,既然是误会,我又答应过你,楚某不会出尔反尔的。”
“那就太够意思了,总之这酒一喝完,装备我是肯定要带回去的,对了,楚兄你说什么来着?让我们留下来?
楚兄啊,不是兄弟辜负你的美意,你说你让我留在这儿当副师长,又把韩征这小子留在这儿当主力团团长,可我们独立团一帮子那可都是过命的弟兄,有这样的好事,我这个做团长的还有韩征这小子总不能独吞吧?
我得回去和我们政委,还有团里的几个营长们都商量商量,看看你楚兄这儿的职位还够不够才是。”
“啊,时间不早了,韩征,你小子有没有点儿眼力劲儿,怎么还吃呢?咱们得早点儿腾出地方,好让人家收拾啊!”
李云龙说着就要起身,原本带着笑意的楚云飞忽地没了笑容,说道:“云龙兄,韩老弟,若是我要强留你们呢?”
李云龙把刚刚抬起来的屁股又坐了回去,自顾自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举起酒杯道:“哎呀,楚兄,你怎么还生气了?犯不着,太犯不着了,我知道你是怪我们走的太急,舍不得呢!
可楚兄你也知道的,我们八路军规矩多,不像你们晋绥军自由,这要是再晚了点回去,那是要犯纪律的。
这样,我们再坐一会儿,可是说好了,就坐一会儿,楚兄啊,可不能再客气了,你再客气,我是真舍不得走了。”
隐蔽的角落里,楚云飞早就安排下的枪手蓄势待发,同样在其中的唐英目不转睛地盯着韩征。
从容不迫!
这是唐英能够观察到的韩征的唯一表情。
可这里分明是龙潭虎穴,韩征不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他的自信又是从何而来?
唐英隐隐有一种直觉,这次的鸿门宴怕是不会那么顺利了。
楚云飞又让厨房添了两个菜,算是添酒回灯重开宴。
“楚团长,刚才我们一路走来,见到你这三五八团的驻地防御布置,散兵壕与环行、U形工事相结合,再加上铁丝网与雷区布置,不可谓不精致,火力配置上重炮火力与机枪阵地交相呼应,几处炮台和制高点的选择也是相得益彰,能够借助精良的防御体系将优势火力发挥到极致,这样的防御系统令人惊叹,不愧是楚团长带的团,不愧是三五八团。”
不知为何,韩征将话题引到了这茬上,貌似是称赞楚云飞的驻地防御了得,可话锋一转,他接着说道:
“可我倒是突然有些好奇,不知道是楚团长的三五八团驻地上的防御系统更加的强悍,还是太原城日军司令部的防御系统更加的了得?”
“那自然是太原……”
一位营长大概是口直心快,话语说到一半,被副团长廖叶尘瞪了一眼,这才连忙闭了嘴。
楚云飞倒是个磊落的汉子,并不否认道:“我团驻地的防御系统是由我亲自在参谋部与一众参谋们商定下来的,我对此也是相当满意的,但真要是和日军的太原城司令部防御体系相比,那恐怕还是远不能及,日军的装备之精良,士兵之训练有素,指挥官战术素养之了得,这都是咱们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可在我看来,这太原城的鬼子司令部的防御系统也不见得就怎么样,我也就带了十来个兄弟,照样混进去把鬼子的司令部给炸了,还差点干掉了筱冢义男那个老鬼子,不照样全身而退了嘛!
如此看来,楚团长这三五八团的驻地防御体系怕是还有待加强,否则说不定什么时候,趁着楚团长睡觉的时候,敌人就把你三五八团的指挥部给一锅端了。”
韩征这句话说完之后,全场忽地安静了,就连动筷子的声音都停了下来。
楚云飞等人这才回神,韩征之所以讨论三五八团的防御问题,原来是在这里等着呢!
颇有些威胁的意味。
可在场的晋绥军将领,没有不知道韩征的身份的。
这样的威胁话语若是从另一个人嘴巴里说出,就算是从李云龙的嘴巴里说出,也绝对不及韩征轻描淡写般的威慑。
原因很简单,这是一个绝世狠人,一个在日军第一军发动全面大扫荡期间,居然可以逆着日军扫荡洪流渗透太原城,并直接炸了鬼子司令部的狠人。
日军第一军司令官筱冢义男狼狈而逃,大扫荡都多多少少受到影响,以失败告终。
没有人知道八路军独立团的那支小队伍是怎么做到的。
更没有人知道作为这支小队伍队长的韩征,又是怎么做出如此精彩的指挥的。
但自从日军太原城第一军司令部被炸毁,各方势力似乎都被敲响了警钟:在八路军独立团韩征的麾下,有这样一支小队伍,可以无视外部的绝对防御,直接进行渗透并斩首行动。
如此想来,倘若韩征真的下了狠心,也给楚云飞的三五八团团部来上这样一场斩首行动。
防御系统尚且远不如日军太原城第一军司令部的晋绥军三五八团,它能挡得住吗?
结果或许可以从满桌的晋绥军将领们忽然变得有些难看的脸色上推测一二。
气氛稍稍有些压抑,双方隐隐之中有一股剑拔弩张的意味。
直到一阵笑声打破了满桌的沉默。
“韩老弟果然是英雄了得,能够无视日军太原城防御,只以十几人的兵力就敢直言端了日军第一军司令部的,这天底下除了韩老弟,大概也找不到第二位了。”
“所以,楚团长若是强留我们二人,恐怕在河源县城给平田一郎过生日的场景还会重现。”
韩征竟是毫不退让,话语咄咄逼人。
话语落下,韩征所有的杀意直扑楚云飞而去。
这是一股凝练的、血腥的、冷酷的、绝对自信的、近乎实质的杀意。
这是一股就连自认为身经百战的楚云飞都前所未见,闻所未闻的杀意。
这是在韩征的军功用鬼子的人头堆砌起足够的数量之后,由敌人的身上而来的若有若无的煞气。
像是眼前堆积了尸山尸海。
像是地狱之门在眼前打开。
所有死亡的气息尽数朝着楚云飞一人压迫而去。
在这股杀意的压迫之下,在某一个瞬间,楚云飞的眼前似乎又浮现起了当日河源县城的日军宪兵队队长平田一郎过生日时,被自己和李云龙一行大杀四方的情形。
只是这一次,河源县城变成了他三五八团驻地,醉仙楼变成了他三五八团的团部客堂,平田一郎也变成了他楚云飞了。
被这股杀意笼罩,楚云飞也忍不住有些心悸。
他甚至毫不怀疑,韩征敢这么说,定是有足以相匹配的实力。
眼前这个带着十几人就能炸了鬼子的司令部,亲手活捉日军特工队队长山本一木,以一人之力击毁日军五架战斗机的家伙。
哪里还是个人类,根本就是个造孽!
“楚团长离我不过半步之遥,如此短的距离,再有个擦枪走火事件,怕是性命堪忧了。”
韩征说到这里的时候,顺势和李云龙一道拉开了大衣,露出绑了满身的炸药。
这下子可真是把晋绥军一众养尊处优惯了的将领们给吓得不轻,好几个几乎是第一时间就想抱着脑袋往桌子底下钻,只是很快又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团座楚云飞还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呢!
“楚兄见笑了,来你这儿路途远,路上毛贼多,为了以防万一,兄弟我不得不做点儿准备。”
李云龙说着亲热地拉住了楚云飞的臂膀,几乎将自己缠了满身的炸药紧贴在了楚云飞的身上。
楚云飞无奈,先是韩征的威慑,再到此刻李云龙不要命的准备,他知道是事不可为了,道:“云龙兄这就太不相信兄弟了,来我这儿吃饭,犯得着这么兴师动众的吗?”
“韩老弟更请放心,你我相交一场,总有情谊,就算是念着这份情意,楚某也不至于如此。”
“是吗?”韩征笑了,“可我却听的清楚,此时此刻,就在这房间的二楼和左右侧房之中,怕是不止有一把枪正对中着我和我们团长的脑袋吧?”
叮,洞察时局使用中……
韩征忽地拔枪,那般速度快若闪电,动若脱兔,即使是以快枪手著称的楚云飞,只是望上一眼,也自知望尘莫及。
紧接着韩征以双枪速射,原本安静下来的客堂里,只闻一连串炒豆般的枪声响起。
子弹飞射而出,直奔着客堂左右侧和木质地板的二楼而去。
然后便是不断响起的枪械砸地声,和一阵阵惊骇欲绝的呼声。
几个眨眼的工夫,楚云飞安排在暗中将枪口对准了韩征和李云龙脑袋的枪手们,竟是齐齐被打掉了手中持着的枪械。
事发突然,几乎毫无征兆,一行人无不骇然。
唐英有些呆呆地望着空空如也的双手。
隔着掩体,子弹透过木板而出,还以如此精准且刁钻的角度仅仅是打落枪支,没有伤到主人的双手丝毫。
这样的枪法,凡是亲眼目睹者,简直没有敢相信的。
韩征的声音同时响起,“躲在暗中的朋友若是还想捡起掉在地上的枪支,那么下一颗子弹瞄准的可就是你的脑袋了。”
唐英一行闻言定在当场,一时之间竟是无人再敢动作,只是在默然中感受着方才子弹击落枪支带给手头的震颤。
原本面不改色的楚云飞,脸上终于起了波澜。
韩征能够猜到他在暗中藏了枪手,这并不算什么。
可韩征居然能够准确地推测出藏在暗中的枪手着每一个人的位置,并如此精准地击落他们所有人手中的枪支。
只是枪支,丝毫不差!
这是什么见了鬼的枪法和实力?
楚云飞甚至突然想起韩征先前说过的一句话:
半步之遥……
速来自认为枪法不弱于天下英雄豪杰的楚云飞,竟是连出枪的勇气都快要丧失掉了。
又何止是楚云飞,就连李云龙都傻眼了。
他早知道韩征能耐,可从来没有想过,韩征居然有如此能耐。
“他娘的,早知道这小子有这么大能耐,老子还绑什么炸药啊?这么重的炸药,害得老子吃饭都没有尽兴。”李云龙暗暗地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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