驻守沃斯格莱德的基斯勒夫守军对于蛮族军队并不陌生了,或者说他们常年和蛮族人交战已经形成了本能,当混沌地狱炮的炮火落入要塞之中,将数十位守军燃成灰烬,将一整段城墙轰碎了一个大洞的时候,警报声也立即响起,基斯勒夫的守军们立即开始快速响应。
沃斯格莱德的守军主帅是一位乌果尔波耶,科罗布科夫少将,这位将军在爆炸声中醒来,当他从行军床之上起身,一路跑到城墙上,看着数十道混沌火炮的火光和硝烟在天穹之上如流星般划过天际坠下,这位将军立即意识到了不妙:“糟了!”
“看来,有些人的估计,出现了无法挽回的严重错误!”
“警戒!警戒!让所有人都起来!”
“准备作战,准备作战!!!”
急切的号角声和警报声吵醒了还在熟睡的阿尔乔姆,这位一等兵打了一个寒颤,从睡梦中惊醒:“怎么了?该死!厄孙在上啊!”
“塔尔的牙啊!快起来,阿尔乔姆,敌人来了!混沌杂碎来了!”军营里面乱哄哄的,守卫们全都匆忙穿衣,寻找自己的武器装备。
阿尔乔姆刚刚起床就觉得凌晨的寒气直接朝着自己的衣服里面钻,年轻的基斯勒夫士兵两眼一黑,一种非常强烈的恶心感充斥着他的口腔和喉咙,脑袋昏昏沉沉的,阿尔乔姆险些栽倒在地上,幸好有人伸手将他一把拉起:“怎么了,阿尔乔姆,是不舒服么?”
“没,没事。”长矛兵知道这是因为什么,长时间的营养不良让自己身体有些虚弱,阿尔乔姆咬着牙站了起来,他一把抓过伏特加塞入怀中,取过自己的胸甲挂在身上穿戴,然后找到了自己的头盔,拿过长矛。
“快!快!”军官在门口大吼着,示意士兵们尽快上城墙。
沿着城墙的楼梯,长矛兵迎着凌晨的第一缕阳光登上了城墙,他从城墙的垛口中望去。
眼前的恐怖景色让这位一等兵情不自禁地全身颤抖,他只觉得寒气沿着袖口,沿着领口,沿着脚脖子钻进来,逐渐覆盖到了全身。
城墙外,是一片墨绿色的海洋。
成千上万的诺斯卡人已经将这座要塞团团包围,那些衣着简陋,两鬓斑白的诺斯卡老战士们走在最前面,他们伸手推着巨大的纳垢瘟疫攻城塔和攻城车,老战士们年龄很大了,这些蛮族人已经被视为“无用的垃圾”,他们如今唯一的价值就是充当肉盾和走向死亡。
诺斯卡老战士之后是十几个军团,上百个战帮的诺斯卡掠夺者们,他们穷凶极恶的脸上唯有对杀戮的狂热,形貌怪异的低等纳垢恶魔又有多少?至少阿尔乔姆看见了数百个,被瘟疫折磨的凡人以及腐化的变异野兽们抬起它们长满脓痘痕的脸企盼着命令,上千道旗帜高举在天中,每一个上都标绘着各式各样疫病之父的面貌,屠刀从皮套中取出,锤子的锁链被解开,钝剑从人皮剑鞘中抽出。
远处,十几头身形巨大的纳垢混沌巨魔正在挥舞着手中的大棒,再之后,三头混沌巨人满身都是纳垢赐福的脓包和烂疮,随着它们的前进不断地滴下浆液,数十头混沌卵在诺斯卡人的驱使之下前进,它们的身上已经看不出曾经为人的痕迹了。
间隔在行列之中的还有数目众多的瘟疫战獒。
“天啊,厄孙在上!”天际之上划过数十道火光,阿尔乔姆赶紧将自己的身体躲入城垛后面,一发混沌地狱炮的恶魔炮弹轰炸在了城墙之上,足足有十五米高的城墙瞬间被炸出了一个三米高,两米宽的大口子。
“我们的炮兵呢?他们都在干什么?”阿尔乔姆既恐惧又无助地朝着附近同样拿着长矛的同僚们吼道,似乎不通过这种方式,他就无法驱逐内心的动摇。
“加农炮和臼炮的射程没有那么远!”科罗布科夫少将指挥着防御,少将站在要塞顶端,俯视着下方的城墙:“进入你们的位置!准备迎接敌人的进攻,我们必须坚守到普拉格的援军抵达!”
敌人有多少?三万?五万?还是十万?阿尔乔姆握紧了手中的长矛,似乎只有这把长矛才能带给他安全感,他从身后取出了一把手弩,开始用手拉弦给手弩上弹。
这种帝国制造的劣质弩不同于努尔军工厂或者矮人的精美手弩,这种劣质弩仅仅只带有简易木柄,而且上弹非常麻烦又费力,一分钟能射一箭都够呛,但至少可以让长矛兵们分散注意力和有事情做。
混沌的脚步声已经悄然靠近,阿尔乔姆能感觉到长靴纷至沓来的脚步,在上好弹之后,守军便已看到大片排列整齐的火把向四周蔓延,他们听到了战争号角刺耳的尖啸,以及赞美腐朽之神的低缓哀歌。
很快,混沌的进攻开始了。
数十门混沌火炮在混沌矮人工程师的操作之下不断地开火,而跟随着火炮声响起的,成千上万诺斯卡勇士的吼声和欢呼声、用武器敲击盾牌的声音和杂乱的鼓点,恐虐信徒最先发起了冲锋,那成群的信仰恐虐的诺斯卡勇士们疯狂地朝着要塞城墙之下冲来,他们疯狂地吼叫着,试图让自己的声音被伟大的血神听到。
科罗布科夫少将一开始还示意守军们先稳住阵脚,少将认为这可能是混沌杂碎的一次试探,但是随着恐虐信徒们的冲锋,所有的混沌军队都随之开始了前进,怪兽战帮们甚至压过了前面那些诺斯卡的老弱病残们,少将这才意识到,这不是试探,而是全面进攻。
“开炮!”
“开火!!!”
“自由射击!”
军官的咆哮声响彻城头,沃斯格莱德要塞的西面城墙之上,数百守军和十几门火炮同时开火,还有几十把帝国来的火枪也朝着敌人发射了子弹,冲在最前面的那些恐虐信徒们大多都只穿着最简单的皮甲,甚至不少人没有护甲,他们瞬间倒下了一百多人,一瞬间,阿尔乔姆感受到了来自凡人的力量,他握紧手弩,对准了一个只穿着裤衩,拿着两把粗制滥造大斧,两鬓斑白,发狂冲锋的诺斯卡勇士,扣动了扳机。
然而,火炮带来的威力和信心不过仅仅是一瞬间罢了,城墙上死者们的哀嚎和惨叫声立即被无穷无尽的后继者们淹没,数十个诺斯卡战帮从后面冲了上来,他们甚至直接碾过自己同族的同胞,用脚踩在无能同胞的身体上,它们就像是洪水一样涌来。
来吧!来吧!基斯勒夫的子嗣,永远不会屈服于黑暗,永远!阿尔乔姆的内心逐渐被一种冰冷而绝望的愤怒填满了,长矛兵将手弩装填,军官们的命令随之响起:“对准最近的射击!准备近战!”
迟了,或者说,数量太多了,在诺斯卡勇士们冲到城墙下之后,数百个黄铜钩爪从城墙之下飞上空中,几秒之后,每个钩爪的绳索之上就挂满了诺斯卡掠夺者们,他们飞快地双手交替,试图将自己拉上城墙。
剩下没有钩爪的,纷纷取出标枪和飞斧,朝着守卫进行还击,命中率理所当然地很低,但是只要有守卫被击中,城墙下就会爆发出万千呼嚎和赞美黑暗之神的颂词。
守军们努力地用所有的办法来抵抗,数百个黄铜钩爪坚硬无比,无法使用那些粗制滥造的剑或者长矛破开,于是守军就用长矛刺,用开水烫,用石头砸,全力阻止蛮族人登上城头。
一发混沌地狱炮正好轰在不远处,迎面飞来的碎石和血肉碎块还有硝烟溅了阿尔乔姆一身,长矛兵双手握紧了长矛,愤怒地将已经弯曲的长矛刺向一个攀登上来的诺斯卡掠夺者,锋利的矛尖刺穿了蛮族人的脸,将他那张带着狂热和怒火的脸变为错愕和不可思议,热血喷到了城墙之上,溅了阿尔乔姆一脸:“去死吧!混沌杂种!”
猩红的血液让长矛兵也陷入了狂热之中,他试图拔出长矛,但做工实在是不怎么好的长矛在已经弯曲的情况下彻底断裂了,他只拿回了半截木头枪把,阿尔乔姆愤怒地大吼一声,似乎在抱怨着长矛的做工差劲,他马上注意到附近又有三个黄铜钩爪已经固定好了,上面的诺斯卡掠夺者们正在以很快的速度攀登上来。
年轻的长矛兵没有长矛了,他正想回过头呼唤同伴。
然而,出现在他眼前的,只剩下身边城墙上被混沌地狱炮轰出的巨大深坑,和五六团融化的灰烬,有一个长矛兵的半截身子被炮火炸碎了,只剩下了上半身,肠子血淋淋地流了一地,他无比痛苦地挣扎着,呼吸着,那被地狱炮的炮灰烧得焦黑的手指着一个地方:“兄弟,我的长矛……在那里。”
说完,这个士兵的脑袋栽了下去,再也没有起来。
阿尔乔姆只感觉自己口干舌燥,他没有时间为同胞的牺牲而悲伤,长矛兵疯狂而愤怒,他抓起长矛,将武器刺入城墙的砖石之中,用力地将砖石翘起,连带着两个黄铜钩爪和挂在上面的所有蛮族战士们全部摔了下去。
这一小段城墙暂时安全了,长矛兵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后面的援军很快就到了,一队预备队——少得可怜,只有十几个人,手持着长矛和剑盾的守军赶了过来,准备迎接混沌大军的下一波攻势。
阿尔乔姆下意识地想要得到一口清水,但他现在什么都没有,长矛兵试图观察一下局势,他立即发现,四座攻城塔和一座被混沌巨魔们推着的大型攻城锤正在以非常缓慢,而坚定的速度靠近城墙,纳垢信徒们的动作确实不快,但接下来看到的场景令人无比绝望。
一发加农炮弹轰中了腐烂而脆弱的攻城塔,攻城塔立即被轰出了一个大洞,摇摇欲坠,但随后,那个可怕的纳垢巫医——身高四米多,穿着长袍,手中拿着颅骨之杖的纳垢神选冠军只需要一个咒语,攻城塔被破坏的地方就会流出一股又厚又黏糊的绿色脓液,封住了缺口,保持攻城塔迅速运转。
“为了厄孙,为了基斯勒夫,为了卡塔琳!”
基斯勒夫人绝不后退,绝不屈服,守军在忍饥挨饿,缺少武器和清水的情况下,在科罗布科夫少将的亲自指挥之下,组成了敢死队,十几位年轻的小伙子亲自携带着帝国产的手雷和炸药包,从城墙上用绳索荡下,用自己的生命引爆炸毁攻城塔下的移动基座,四座攻城塔先后在距离城墙五米、五米、七米和八米的地方瘫痪。
“呜哇啊啊啊!”混沌大军们发出了愤怒的吼声!尤其是纳垢神选冠军费斯图斯,慈父的好儿子和最宠爱的纳垢巫医下令混沌勇士上前。
两头混沌巨人继续推着巨型攻城锤前进。
“咚!”巨型攻城锤轰击着坚固的要塞东门。
“咚!”拴在大门后面的铁拴一阵扭曲。
“咚!”连续数十次撞击之后,眼看着大门就要坚持不住,守军的床弩终于在几十次尝试中命中了混沌巨人的心脏,混沌巨人手捂着胸口惨叫着倒下,压塌了攻城锤,另一个混沌巨人在恐惧中连连后退,被费斯图斯亲手斩杀。
“咚!”城墙上的战斗还在继续,基斯勒夫守卫们拼尽了最后第一滴血,数百位蛮族勇士们从攻城塔上直接跳上城墙,可还是被守军击退!
整整三队全身重甲的混沌勇士沿着攻城梯登上城墙,依然被击退!
最后,十几位纳垢神选勇士在纳垢冠军阿波祖尔的亲自率领之下登上了城墙,他们一上来就收割了上百个基斯勒夫人的头颅,纳垢冠军一度宣布着自己的胜利,和将这座要塞献给纳垢的决心。
然而熊神的子嗣们绝不放弃,守军动用了最后的底牌,那是北方三神之中雷神托尔的圣物,现在,这圣物失去了以往的光芒,一道天穹之上飞下的霹雳烧焦了纳垢冠军阿波祖尔和十几个神选勇士的皮肉,将他们轰下了城墙。
但即使是雷神托尔的闪电神威也无法彻底杀死纳垢冠军和神选勇士们,他们很快就爬了起来,看起来雷神的神术除了让他们皮肉被烧焦了不少之外,并没有足够的威力击杀他们。
混沌地狱炮轰塌了要塞的所有三座塔楼,连带着里面的十几门加农炮和少量的火枪手们全部沉默了,混沌大军再次试图发起进攻,但基斯勒夫人的钢铁意志让他们再次组织起一波反攻,在付出了三百多人伤亡的情况下再次将混沌大军赶下城墙!
长时间的战斗、营养不良与缺少水分补充让阿尔乔姆几乎没有办法站立,整段城墙之上只剩下了几个守卫还活着,他们将同胞的尸体们当做重物从城墙上扔下,充作滚石檑木。
就这样,基斯勒夫守军居然再次击退了混沌大军的攻势!
连续战斗接近十个小时了,费斯图斯终于无法容忍他麾下的军团那拙劣的失败,纳垢神选冠军示意纳垢神选勇士们取出他的秘密武器。
十几个大号的纳垢陶罐被纳垢神选勇士们丢入已经是满地残骸、一片狼藉的要塞之中,墨绿色的乌云笼罩了整座要塞,起初只有少部分守军感到身体难受和咳嗽,然而很快一群人倒下。那些屈服于阴云邪恶传染的人发现,皮肤上冒着一团团疖子,舌头上起了水泡,眼睑也粘上了胶状物。
阿尔乔姆痛苦地咳嗽着,随着他的咳嗽,他的嘴里吐出了肺部的碎块和大股大股的鲜血,长矛兵靠着墙壁站起来,他发现原本坚固的石头墙壁如今变得黏糊糊的。
城墙融化了,滴下微咸的液体,发出刺鼻的声音。
“咚!”又一头混沌巨人冲了过来,这下,要塞大门终于垮塌了。
“撤退!所有人!撤……咳咳咳,撤到主堡里面去!”
“撤退!”
所剩不到五百人的守军在少将的命令之下开始试图撤退,撤退到要塞之内,继续抵抗。
纳垢神选冠军费斯图斯在攻破了要塞大门之后一度以为他们已经拿下了这座要塞。
然而基斯勒夫人很快告诉北方佬,你们错得很离谱。
剩下的五百基斯勒夫守军在感染了纳垢瘟疫,缺少武器弹药、缺水少粮和没有任何援军的情况下,依靠着惨烈的巷战和街道战,在要塞内的四个堡垒中,对费斯图斯进行了顽强的抵抗。
每一栋房屋,每一座建筑,每一条街道,每一个据点,基斯勒夫人都用自己的生命顽强地阻击费斯图斯和他的军队,由于街道狭小拥挤,混沌的人数优势和巨兽优势无法发挥出来,每一个小时,基斯勒夫人都要击退混沌大军67次进攻。
守军早已经绝望,要塞已经被四面包围,没有任何信使可以将后面的情报传给普拉格了,但骄傲而顽固的基斯勒夫人决定继续战斗,保持战斗。
沃斯格莱德要塞保卫战一直从第一天早上四点三十分一直打到第二天中午,这场战争远远超出了纳垢神选冠军预计的五个小时解决战斗的计划。
然而,无论基斯勒夫的守军如何顽强,如何抵抗,第二天中午十二点,当最后的基斯勒夫士兵不断地咳血,忍受着可怕的病痛,用意志力克服缺水和饥饿的困扰,聚集在要塞深处一个不起眼的厄孙教堂之内时,所有人都意识到,最后的时刻来临了。
一等兵阿尔乔姆……不,他现在已经是代理上校阿尔乔姆了,这位长矛兵已经奄奄一息,在他身后,二十多个饱受病痛折磨的、沃斯格莱德要塞最后的基斯勒夫守军正躲在熊神的教堂之内,准备迎接自己的最后一刻。
就在不远处,遍布尸体和翻滚着瘟疫之云的街道上,无可计数的混沌勇士们并排前进,街道上全是基斯勒夫守军和蛮族人的尸体,火焰和硝烟在废墟中燃烧着。
瘟疫战獒们正在贪婪地嗅着气味,它们在搜寻是否还有守军活着。
所有基斯勒夫的守军尸体都要被集中起来,疫医费斯图斯要用这些尸体的血肉来做“纳垢小肥皂”。
代理上校阿尔乔姆大口地喘着气,他不断地咳血,神智已经有些恍惚了。
在幻觉中,他感觉自己好像回到了故乡,那美丽的白桦林,雪依然在下,白桦树上刻着他和她的名字,鸽子依然在天空飞翔,村庄始终安详。
“咳咳咳……”阿尔乔姆突然想起了什么,他伸手摸向自己的怀中。
那里躺着自己的伏特加玻璃瓶。
最后一口,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啊。
阿尔乔姆伸手取出了玻璃瓶,费力地拧开瓶盖,将最后一口伏特加喝下去,他的口中全是铁锈的气味,但他还是品尝到了熟悉的味道。
代理上校扶着墙站起,见到他起来,所有的士兵们全都努力地起身。
成群的混沌勇士们靠近了,越来越近了,已经有混沌勇士们注意到了这座破破烂烂的教堂。
这座教堂响起了最后一次属于基斯勒夫的战吼声,二十多个士兵在阿尔乔姆的率领之下,拿着武器、甚至拿着凳子、铲子、桌角和木棍,蹒跚着脚步,朝着北方来的混沌军队,发起了最后一次冲锋。
“乌拉!”
“乌拉拉拉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