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二百七十四年,炎兴十二年,七月初一,长安南郊。
旌旗蔽天,刀枪如林,克复中原与还都洛阳的大旗迎风飘荡,长鸣的号角声中,一身戎装的张志登上高坛,设三牲祭拜上天,捧表文历数晋廷与司马家族的种种罪恶,然后张志又是一声令下,十三万汉军立即列队出发,以汉军大将霍彪为先锋,浩浩荡荡的向着潼关方向开拔,正式发起东征灭晋的战事。
与此同时,河东汉军宗元与诸葛显所部两万余人,也已经做好从安邑南下的准备,计划在陕县度过黄河与汉军主力会合,将汉军的东征总兵力扩大到十五万,汉军大将毛炅留镇平阳,封锁雀鼠谷,负责防范并州晋军,关中驻军则由杨稷统领。
这当然是汉军自建军以来的最大规模军事行动,不过即便从一个统领两百县兵的小小县长变成了统领十数万大军的汉军大将军,张志依然还是保持着冷静的头脑,谦和的心态,丝毫没有因为自己能够走到今天而骄傲自满,还在出发前一再警告汉军诸将,要求汉军众将忘记之前那些辉煌胜利,继续把晋军当做强敌对待,千万不可以任何的骄傲轻敌心态。
不过张志也没有把汉军队伍搞得死气沉沉,汉军将士列队出发的期间,张志就向阎宇、赵全和爨谷等得力助手微笑问道:“老将军,赵全、爨大兄,你们说司马伷收到我们出兵东征的消息后,会是一个反应?”
“肯定是明白他们司马家的死期到了。”赵全抢着回答。
“祈求司马懿老贼在地府的鬼魂保佑,让他能够多撑一段时间。”爨谷说得比谦虚。
“应该是头疼他的立营位置。”阎宇考虑得比较现实,说道:“有潼关的前车之鉴,司马伷肯定明白想靠函谷关的关城挡住我们是白日做梦,所以他一定会犹豫是继续驻扎在关后,还是放弃事前修筑的营地,率军出关到关前重新立营。”
“那老将军是希望司马伷在关前立营,还是在关后立营?”张志微笑着追问道。
“当然希望他是在关后立营,奢望用关城挡住我们。”阎宇马上说道:“我们的地道爆破战术贼军根本没办法防范,破关易如反掌,又有配重投石机可以把无数燃烧弹轰进关城里,可以乘机削弱贼军,打攻关战对我们有利。”
“相反。”阎宇又补充道:“如果司马伷是在关前立营,那情况就完全不同了,我们要想攻关就得先攻破司马伷的营地,司马伷匹夫为了自保,肯定会把他的营地修筑得比寻常县城还要坚固,我们强攻十分困难。”
张志哈哈大笑了,说道:“老将军虽然经验丰富,但错就错在你的经验上,其实对我们来说……”
早就收到了东吴的暗中告密,晋军方面当然一直都在严密注意着汉军的一举一动,所以还没有等汉军从长安开拔到潼关,汉军誓师东征的消息,就已经被晋军细作送到了司马伷的面前,司马伷闻报不敢怠慢,赶紧下令召集够分量的晋军文武讨论对策。
司马伷的亲兵把命令传达到羊祜的面前时,羊祜正在与自己的知交好友杜预下棋解闷,闻听司马伷召唤,又听说是确认了汉军出兵东征的情况,羊祜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推枰而起,向杜预说道:“元凯恕罪,事关重大,我必须得马上就去拜见东莞王。”
“叔子且慢。”杜预赶紧叫住羊祜,说道:“叔子,一会再议事的时候,你一定得劝东莞王放弃旧营,把我们的营地转移到关前去重新立营,千万不要贪图方便,继续立营在关后。”
“为什么?”
羊祜诧异问起原因,杜预则飞快向羊祜指出其中的利弊,羊祜听了觉得有理,然后才匆匆赶来中军大帐参与会议,司马骏、司马仑、胡烈、王浑和卫瓘等够分量的晋军文武也先后赶到,司马伷则在众人到齐后,马上就问道:“都听说了吧?东吴鼠辈没骗我们,伪汉贼军真的来了。”
“三哥,有多少兵力?”司马骏抢着问最关键的问题。
“从长安出动的有十三万。”司马伷答道:“另外河东那边的贼军也在南下,不出意外的话,贼军的总兵力应该在十五万以上。”
“奸贼,这次他终于打一个富裕战了。”司马骏骂了一句脏话,又不无骄傲的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们现在的兵力已经扩充到了二十二万,一定能够守住函谷关,挡住这个奸贼。”
晋军文武纷纷附和,都认为以自军目前的兵力规模,绝对能够挡得住汉军的十五万大军,司马伷则是不动声色,问道:“那你们觉得我们这场仗怎么打?”
“当然是坚守关城。”司马仑马上就说道:“函谷关的关墙有五丈半高,顶端宽达两丈,极其适合长期坚守,我们只需要让军队轮流上关守卫,就可以轻松耗退张志逆贼的十五万贼军。”
“我反对。”羊祜立即开口,说道:“琅琊王宽恕,容下官提醒一句,不要忘了潼关的教训,当初在潼关时,我们就是采取守关的抵挡贼军,结果不但没能挡住贼军,相反还被贼军的燃烧弹烧得死伤无数,潼关的关城并不比函谷关大到那里,我们如果继续采取坚守关城的战术话,只怕会重蹈覆辙。”
“叔子言之有理。”司马骏立即说道:“潼关之战,本王是亲身经历者,亲眼看到贼军燃烧弹的威力,贼军的燃烧弹比水桶还大,一落地就会炸开喷火,喷出来的火还水浇不灭,拍打不熄,沾到身上直接可以把人的肌肤烧化,简直就是堡垒小城的克星,所以我们如果继续采取守关战术的话,不管往关城里派驻多少军队,都只会被贼军活活烧光。”
仔细研究过汉军攻城战术的司马伷点头,又问道:“叔子,那以你之见,我们这一场仗应该如何打?”
“立营关前,用营地挡住贼军的攻关道路!”
羊祜大声回答,说道:“放弃我们原来在关后的营地到关前立营,虽然麻烦了一些,但是胜在安全,可以凭借营防工事发挥我们的兵力优势,利用我们修筑的工事迎头痛击伪汉贼军,怎么都强过我们把兵力分批投入关城作战,让贼军纵火焚烧。”
司马伷缓缓点头,然后立即下定决心,说道:“传令全军,即刻拔营出关,到关前立营,要把我们的新营地修筑得比城池更加坚固!”
说干就干,命令传达后,疯狂扩军到了二十二万人的晋军西路主力立即拔营出关,转移到函谷关的西面背靠涧河重新立营,司马伷也亲自率领晋军文武深入军中,鼓励晋军将士抢筑垒墙,挖掘壕沟,修建哨塔和箭楼等营防设施,铁了心要把新营地打造成一座铜墙铁壁的军事堡垒。
二十二万人的人力自然非同小可,还不到十天时间,一座椭圆形的营城便已经在函谷关以西拔地而起,营墙高达四丈宽达丈半不说,还又在营外挖掘了整整五道又深又宽的护营壕沟,壕中埋满尖刺,让人望而生畏,宛如一只浑身长满尖刺的刺猬,横卧在了函谷关的关前。
率领晋军文武登上营墙环营巡视了一圈,见自己的营防布置毫无破绽,司马伷难免是心中得意,还冲着西面的关中方向大喝道:“来吧,张志逆贼,只要你有本事攻得破本王的营垒,就尽管来吧!”
张志没让司马伷失望,司马伷如此叫嚣的时候,张志也已经率领汉军主力抵达了几乎空无一人的陕县,与抢先一步赶到这里的河东汉军宗元、诸葛显所部会师一处,正式将汉军的兵力规模扩大到了十五万人以上,然后不消说,一帮被司马家族强行迁徙到河东的蜀汉旧臣,当然是在第一时间跑到了张志的面前行见面礼。
张志当然也十分热情的接待了这群蜀汉旧臣,对他们嘘寒问暖,好言安慰,也对宗元和诸葛显等人的带头起兵大加称赞,然而诸葛村夫的侄孙诸葛显却对张志的用兵有些不够理解,忍不住开口问道:“大将军,末将有一事不明,还请大将军不吝赐教。”
“诸葛将军请说。”张志微笑答道。
“敢问大将军,为什么不让我们这支偏师直接进兵河内?”诸葛显好奇问道:“末将等安邑出兵,直接进兵河内不但比到陕县会师更加方便,也更加容易分散晋贼的兵力啊?”
“一个巴掌打不死人。”张志张开五指,又握起一个拳头说道:“只有把兵力集中在一起,握成一个拳头,这样才能给晋贼致命一击。”
诸葛显似懂非懂的点头,又说道:“后将军,末将听函谷关方向逃来的百姓说,晋贼军队已经把营地转移到了函谷关以西,还在那里深沟高垒,建立坚固营地,末将建议我们应该加快前进速度,尽量不给晋贼军队加固营地的时间,这样才更有把握攻破贼营。”
“没关系,让他们修去吧。”张志微笑答道:“到了函谷关之后,我自然有办法让晋贼辛苦修筑的营地变成一个废物摆设。”
“让晋贼的营地变成废物摆设?”
诸葛显和宗元等汉军新人面面相觑,全都不明白张志这话是什么意思,便赶紧好奇追问原因,张志却微笑不答,只是命令汉军就地休息一夜,然后才以日行四十里的正常速度继续向着函谷关开拔。
又过得数日,汉军顺利开拔至函谷关附近,张志下令在晋军营地以西的二十里外建立营地休息,急于立功的宗元和诸葛显私下商议了一番后,便主动跑到张志的面前请令道:“大将军,末将等愿意率领一队轻骑奔赴贼军营外勘探地形,偷画晋贼的营地布置,以助大将军挥师攻营。”
“没那个必要。”张志微笑说道:“我们不用了解贼军的营地布置,所以不用劳烦二位将军冒险靠近贼军营地近处了。”
“不用了解贼军的营地布置?我们这位后将军就这么自信?”
宗元和诸葛显再度面面相觑,不明白张志为什么会如此自信,张志则亲自提笔写了一道简短的书信,交给张价吩咐道:“安排一个使者,马上给司马伷送去,看司马伷如何答复。”
按照张志的命令,一名汉军使者很快就白旗东进,将一道张志的亲笔书信送进了晋军营中,司马伷接过书信一看,见上面只写了很简短的一句话,道:“东莞王,别说本将军没给你机会,明天出兵决战,有没有这个胆量?”
无比轻蔑的把书信掷还给汉军使者,司马伷冷笑道:“回去告诉张志逆贼,叫他别用这种粗浅的激将计,本王不会上他的恶当,叫他有胆量就赶紧来攻营,如果没有这个胆量,就赶紧滚会关中去等着本王征讨。”
汉军使者唱诺,赶紧拿着书信回去复命,司马纶和胡烈等人则纷纷嘲骂,都认定张志此举不过是为了激将,然后在汉军使者走后,司马仑还建议道:“三哥,不如这样,乘着贼军刚到函谷关,人困马乏,今天晚上我们出兵一支去偷袭他们的营地。”
“不能冒险!”司马伷立即摇头,说道:“张志逆贼奸诈无匹,岂能不料到我们今天晚上会乘着立营未定的机会出兵偷袭?我们出兵劫营,肯定会正中他的下怀,让他有机会可以和我们展开野战。”
言罢,司马伷又强调道:“记住,这一战我们只要守住营地就是胜利,所以不管发生任何情况,我们都只能是坚守不战,宁可错失战机,也绝不冒险出兵!”
晋军众将纷纷唱诺,司马伷则看着西面冷笑道:“来吧,看你张志小儿还能耍出什么花样!”
让司马伷意外,张志这次居然没耍任何花样,只不过到两天后……
“报——!”
一名晋军斥候突然快步冲进司马伷的帅帐,向正在与众将议事的司马伷大声奏道:“禀东莞王,前哨探报,贼军忽然拔营起兵,走北面的小路向着杨岭的方向开拔。”
“走小路去了杨岭?”
司马伷和羊祜先是一楞,然后猛的脸色一白,司马仑则无比奇怪的问道:“贼军无缘无故的去杨岭做什么?”
“那里有一条小路,可以绕开我们的营地和函谷关,直接杀到函谷关背后。”羊祜脸色苍白着回答道。
习惯成自然,司马骏一时没反应过来,便奇怪说道:“绕到函谷关背后做什么?直接去打洛阳?那他们的粮道怎么……?啊!”
话还没有说完,司马骏就已经自行醒悟,拍额惨叫道:“糟了!我们怎么忘了逆贼根本不要粮道?”
听到这话,卫瓘、王浑和胡烈等人顿时全都苦笑了起来,笑容还一个比一个苦涩,司马伷则是变得象是一下子苍老了十岁,颓然说道:“白辛苦了,其实我们不管是守关还是守营都没用,逆贼根本不用粮道,想打我们那里就打我们那里,我们的坚固营地和关隘根本就是一个摆设,一个没用的摆设啊。”
同一时间的汉军军中,张志也在微笑说道:“算时间,司马伷也该收到探报了,本将军说话算话,说了给他机会就给了他一天时间的机会,他自己不要也没办法,我们也只能是绕过他直接去打洛阳了。”
还是在同一时间,汉军新人宗元和诸葛显也在互相鼓励,都说道:“要用心学习,跟着大将军,我们要习惯灵活运用我们根本不用粮道的优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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