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都郡治,下辩。
城墙上的晋军神情紧张,紧握弓弩武器,小心注视着城外汉军队伍的一举一动,脚下也堆满了石头灰瓶等守城武器。而在城外远处,数以万计的汉军将士列阵而立,阵前则是云梯、飞梯和投石机一字排开,又有无数面赤红色的汉军旗帜在凛冽寒风中迎风飘荡,场景壮观而肃穆。
“奇怪?贼军怎么还不发起进攻?”
等了许久仍然不见汉军动静,亲临城上的武都太守郭定难免大感疑惑,向陈骞安排给自己的副手唐彬问道:“唐将军,贼军早就已经准备好了,怎么还不动手?”
“不知道。”唐彬摇头,说道:“伪汉贼军历来诡计多端,说不定又要玩什么新鲜花样。”
“轰隆!”
话音未落,一声霹雳巨响突然在武都南门的城墙西段炸开,郭定、唐彬和无数的晋军将士只是觉得脚下一晃,然后马上就看到发出巨响的城墙段喷射出了无数尘烟和土块,而当尘烟逐渐消散时,一个七八丈宽的缺口,也逐渐出现在了晋军将士的面前。
“城墙塌了!城墙塌了!”
“杀——!”
晋军将士发出惊叫时,汉军旗阵后战鼓已经迅速敲响,两千汉军将士也呐喊杀出,蜂拥冲向那个用地道加火药炸出来的城墙缺口,而与此同时,之前一直保持沉默的汉军投石机也突然动手,把一罐罐熊熊燃烧的猪油燃烧弹砸向下辩的南门城头,和冲锋步兵一起,拉开了汉军攻打下辩的序幕。
汉军是十月底从汉中出的兵北上,用时十余日抵达了下辩城外后,虽说有人建议绕过有晋军重兵守卫的下辩不打,直接去打西面的武都县城,然而张志却断然拒绝了这一建议,说道:“不能绕,首先是我们这一次出兵的目的不同,是来夺取陇西四郡的,必须保持与后方的联系畅通,这样才能保证军需武器的补给。”
“其次是下辩是陇西四郡的门户,驻扎得有晋贼的常备军守卫,我们只有拿下下辩打一个开门红,才可以警示晋贼在陇西四郡的地方守军,让他们知道负隅顽抗是什么下场,所以下辩一定得打,还必须一战拿下!”
也正因为如此,才有了今天的这场攻城大战,同时为了鼓舞士气和激励军心,在这一天的早饭时,张志还拿出自己早在今年正月初一时就抽到的汉堡犒赏,结果吃到了美味松软的汉堡包,又听张志今天只要拿下下辩,晚饭时就每人赏赐三个汉堡包,汉军将士没有一个人不是嗷嗷嚎叫,士气大振,恨不得马上上阵杀敌,夺取胜利。
至于为什么大年初一时就抽到了汉堡包,至到十一月快年底了才拿出来犒赏将士,当然是因为汉堡的价格昂贵,一个汉堡包能够买到五包中等方便面,所以张志这个铁公鸡才一直舍不得拔毛,直到攻城攻坚战才拿出来鼓舞士气。
言归正传,下辩的守军本来就是以从白水关逃来的晋军败兵为主,早就已经被汉军打怕了杀怕了,现在又看到城墙莫名其妙的突然倒塌,晋军的军心当然更为惶恐,所以不管郭定和唐彬如何大喊大叫的催促晋军士卒赶紧补漏补缺,晋军仍然还是无法抵挡汉军的凶猛攻势,眼睁睁的看着汉军将士顶着箭雨冲到城下,继而通过缺口直接冲入城内。
这个时候,汉军的飞梯队和云梯车也开始了冲锋,尽管是打辅助替冲击缺口的同伴分担压力,然而在高昂士气的激励下,越吃越好的汉军将士还是纷纷冲上了城墙,再一次与曾经的手下败将展开激战,也再一次靠着体力和爆发力的优势,迅速在城上夺取了大片的阵地空间,把心惊胆战的晋军将士杀得连连后退,迅速露出败象。
垂死挣扎,唐彬再一次亲自率领预备队上阵杀敌,妄图把入城汉军驱逐出城堵住缺口,然而很可惜,唐彬本人虽然英勇,他麾下的晋军将士却大部分都是在阳安关和白水关先后惨败的石苞旧部,站在城上守城或许还能发挥出应有的战斗力,可是在同等地势下交手,这些已经输习惯了的晋军士卒却连一半的战斗力都发挥不出来,普遍稍触即退,喊杀得倒是有模有样,脚下却连连后退,还迫不及待的寻找起了安全的逃亡路线。
敌人的士气萎靡到了这个地步,打先锋的毛炅当然是想不气势如虹都难,不过片刻时间,毛炅率领的两千前部就成功的全部杀入了城内,而当汉军的后续大队迅速接连入城之后,晋军也开始了全面的溃败,见情况不妙,还不想死的唐彬也毫无办法,只能是率领败军从北门仓皇出逃,向东逃往了河池方向。
反倒是文官出身的晋廷武都太守郭定选择了忠于职守,尽管汉军已经大量入城,郭定却还是率领着一部分守军继续在城墙上死战,可惜这么做注定是螳臂当车,入城汉军从内侧打开了城门,接应了更多的汉军将士入城后,汉军迅速开始上城反攻,郭定麾下的士卒纷纷逃散,最后见大势已去,身边只剩下区区数人的郭定也只能是拔剑自刎,以身殉职。
顺利拿下了下辩后,张志趁热打铁,又马上安排赵全率领一万军队向东去取河池,同时派人持书赶往西面武都小城招降,结果这两手都取得了效果,赵全才刚刚兵临河池城下,自知不敌的唐彬就赶紧带着残兵败将逃往陈仓,河池县令也马上开城投降,同时还没等汉军主力抵达武都,只有几百县兵的武都小城就已经果断的易帜归汉,张志大喜,遂下令让河池与武都的县令原职留任,并且给予重赏。
这时,汉军派往天水的细作也送来消息,说是晋廷的天水太守李弇,已经率领着四千多天水郡兵和陈骞支援给他的三千援军,南下到了上邽布防,还在上邽一带深沟高垒,准备长期久战。听到这个消息,从没到过天水的张志难免万分奇怪,说道:“怪了,李弇怎么放着天水郡治冀县不守,把战场选择在上邽?我记得我们细作收集到天水情报上,没说什么上邽是易守难攻的险要啊?”
“后将军,应该是因为粮食。”阎宇解释道:“陇西高原的地形支离破碎,干旱少雨,适合耕种的土地极其稀少,惟有上邽位于河谷,得渭水支流的灌溉之利,土地也十分肥沃,不仅是天水郡最大的粮产地,也是陇西四郡最大的粮产地,今年陇西又全境大旱,粮食减产严重,上邽更是不能有失,所以李弇估计是宁可丢了冀县,也不敢丢了上邽,也这才选择先守上邽。”
“原来如此。”张志醒悟点头,又问道:“那你们觉得应该怎么打?是直取上邽去和李弇决战?还是从西县直接北上冀县,先把冀县拿下来,切断上邽和天水北部诸城的联络,然后再考虑进兵上邽?”
“后将军,末将认为应该先打冀县,然后分兵北上,去取显亲和成纪,然后再进兵上邽。”爨谷建议道。
“显亲和成纪不过两个小县,传檄可定,用得着专门分兵攻打吗?”张志问道。
“显亲或许可以招降,但成纪肯定招降不了。”爨谷答道:“后将军有所不知,末将在汉中通过细作探听消息知道,晋贼的天水太守李弇就是成纪人,同时还是天水的豪族出身,在成纪有着无数的同宗族人,基本把持着成纪的地方权力,所以只要李弇还在,成纪的县令就算想投降也没有这个胆子。”
“不过我们分兵拿下成纪就不同了。”爨谷又补充道:“拿下了成纪后,我们就等于是控制了李弇的家族,李弇除了不敢顽抗到底外,说不定还有可能接受我们的劝降,让我们直接吃掉天水的郡兵主力。”
张志哈哈大笑了,说道:“妙策,不过用不着等拿下成纪了再招降,可以现在就派人去上邽劝说李弇投降,他如果敢不投降,本将军就灭了他三族杀鸡给猴看,让陇西和关中的豪强大族都知道,和我们大汉军队做对,他们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此计可行。”阎宇称赞道:“换成别的军队威胁去打成纪,李弇恐怕还不会相信,但是我们不用运粮的大汉军队这么威胁,李弇怎么都得掂量掂量分量轻重。”
“保险点。”张志说道:“既然有这个希望,那我们就派最擅长招降的人去。”
再接着,不消多说,没过多久后,苏鼎苏大夫绝望而又悲戚的惨叫声音,当然很快就在张志、阎宇和爨谷等人的面前回荡起来……
“后将军,下官不想去,也不敢去啊!叫下官当使者去威胁李弇,还要威胁说要灭他三族,万一他发起火来一刀砍了下官怎么办?下官还不想死,不想死啊——!”
和阎宇的分析一样,晋廷的天水太守李弇,确实是因为粮食问题而选择优先守卫上邽——今年陇西大旱,天水郡除了上邽以外,秋粮收成普遍只有往常的三成左右,翻过了年摆明了就是饥荒局面,李弇当然是宁可放弃冀县,也不敢放弃好歹收了五六成秋粮的上邽,否则的话,上邽一旦失守,汉军不用打,饿就能饿死天水郡兵和陈骞派给李弇的三千援军。
收到了下辬被汉军一战拿下的消息后,李弇除了惊讶于汉军的兵锋锐利外,当然少不得向统领晋军正规军的陈骞部将马福质问道:“大将军答应派给我们的援军,到底什么时候能到?算时间,最多十天左右,贼军就有可能兵临上邽城下了啊?”
“太守放心,大将军既然答应了会给我们援军,自然就一定会给我们派来援军,我们只要耐心等待一段时间,援军必到。”马福安慰,说道:“推算时间,如果不出意外的外,最多二十天之内,大将军派来的援军就可以抵达上邽,所以我们只要坚守上邽十天左右,就基本上可以高枕无忧了。”
“那也要看派来多少援军。”李弇毫不客气的说道:“倘若大将军亲率主力前来,那我确实可以高枕无忧,但如果只派来一两万的援军,就算来了也起不到多少作用。”
“怎么可能?”马福干笑,又赶紧转移话题,说道:“李太守,还有件事,大将军说了,为了避免影响军心,我们最好不要和逆贼有什么接触往来,这一点希望你记在心上。”
“放心!”李弇极不耐烦的说道:“贼军倘若派使者来联络,我马上就一刀把贼军使者的脑袋砍了,这总行了吧?”
也正是因为李弇的这个决定,苏鼎苏大夫的这次出使自然又变成了地狱难度,过得数日后,当苏大夫打着白旗赶到上邽附近与晋军取得联系时,情况才刚报告到了李弇的面前,李弇马上就喝道:“将那个匹夫押来,刀斧手准备!待贼军使者说明了来意,立即动手杀人!”
马福的消息极其灵通,刀斧手才刚就位,还没等可怜的苏大夫押到面前,马福就急匆匆来到了李弇的面前,还一见面就向李弇问道:“太守,听说贼军真的派使者来联络了?”
“没看到吗?已经给他准备好了。”李弇向两旁的刀斧手努努嘴,狞笑说道:“一会押来后,他只要说明了来意,不管他是干什么,本官都让他是人头落地的下场。”
马福一听大喜,赶紧恭维李弇对大晋朝廷的忠心耿耿,然后不一刻,五花大绑的苏大夫便被押到了李弇和马福的面前,结果看到刀斧手拿着雪亮的鬼头刀站在大帐两侧,素来爱护小命的苏大夫当然马上就有一种膀胱收缩的冲动,心里也惨叫出声,“怎么又来这套?本官上辈子是做什么孽了,怎么每次出使都碰到不讲规矩的匹夫竖子?”
也还好,毕竟已经经历过无数的大风大浪,虽然心头打颤,苏大夫还是彬彬有礼的向高坐正中的李弇说道:“汉国太中大夫苏鼎,见过大晋天水太守,太守金安。”
“太中大夫,官不小嘛。”李弇冷哼,说道:“说吧,来干什么?”
用眼角余光瞟了瞟两旁刀斧手手里的雪亮砍刀,苏大夫迟疑了一下,然后才换了一副亲切笑容,说道:“来向太守道贺,恭喜太守,贺喜太守,太守马上就要财源广进,日进斗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