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汉后将军张志,性非和顺,地实寒微。昔充毋敛县长,施政无方,德行少亏。饕餮放横,伤化虐民,潜包祸谋。加以虺蜴为心,豺狼成性,擅起刀兵,累南中万民于战火,陷益州生灵于涂炭。白刃抽而忘思难之虑,棒杖奋而罔顾乎前后。神人之所共嫉,天地之所不容。”
“……有一于此,未或不亡。况四维不张,三灵总瘁,无小无大,愚夫愚妇,共识殷亡,咸知夏灭。罄南山之竹,书罪未穷;决东海之波,流恶难尽。是以穷奇灾于上国,猰暴于西南。三河纵封豕之贪,四海被长蛇之毒,百姓歼亡,殆无遗类……。”
“匹夫!”
张志拍案而起,三下两下把王琛派遣使者送来的书信撕得粉碎,一边在心里嘀咕写些什么玩意,一边满脸气急败坏的指着晋军使者咆哮道:“来人,把这个贼使给我推出去砍了!”
难得看到张志如此暴跳如雷,众亲兵不敢怠慢,立即冲上前来把晋军使者按住,拖起就往外走,晋军使者一看慌了,忙喊叫道:“后将军饶命,后将军饶命,不关小人的事,不关小人的事,小人只是一个送信的啊!”
“住口!匹夫,辱我太甚!”张志怒气冲冲的咆哮,又吼叫道:“来人,即刻传令三军,全军出营,去和晋贼决一死战!”
见张志气急败坏到了这一步,目前给张志担任副手的阎宇当然只能是赶紧站出来阻拦,说道:“后将军息怒,我军此前毫无准备,贸然出战,恐怕于战不利,还请后将军慎重三思,因怒兴兵,可是兵家大忌。”
还是听了阎宇的劝阻,张志才怒火稍消,可是一看晋军使者仍然站在面前时,张志又马上气不打一处来,又吼叫道:“还楞着干什么?本将军说了,把这个送信辱骂本将军的贼使推出去斩了!都没长耳朵?!”
亲兵不敢怠慢,赶紧又把晋军使者往外拖,好在阎宇又十分冷静的劝阻道:“后将军息怒,两国相争,不斩来使,如果坏了这个规矩,会对我们大汉军队的声名不利,将来我军如果有什么事务需要与晋贼军队交涉,也就没了办法,还请后将军为长远计,放了这个送信贼使吧。”
阎宇好说歹说,总算是让气昏了脑袋的张志暂时冷静下来,先是挥手命令放开晋军使者,又问道:“王琛那个匹夫,还有什么话说?”
“回禀后将军,我们的新大帅说了。”晋军使者战战兢兢的答道:“如果后将军不堪受辱,就请明日出动军队,与我军在绵竹北郊决一死战,后将军如果没有这个胆量,那么我们新大帅就会写……,写更多这样的书信给后将军。”
“很好!”张志狰狞一笑,无比坦然的说道:“你们晋贼军队临阵换帅,居然还敢主动约战,既然你们自寻死路,那本将军就成全你们!回去告诉王琛匹夫,就说本将军接受他的搦战,明日决一死战!他如果不敢来,他就是狗娘养的!”
见张志有放人之意,晋军使者当然是大喜过望,赶紧拱手告辞,然后连传言中的方便面和午餐肉等物都不敢借机品尝,慌慌忙忙的就离开了汉军营地回去复命。然后很自然的,晋军使者离开之后,张志脸上的怒色不但尽消,还无比欢喜的说道:“难道晋贼军队真的临阵换帅了?黄涡送给我们的消息,不是石苞老狐狸在耍花样?”
“极有可能。”阎宇点头,说道:“不然的话,石苞这样的老军务,是绝对不会用这种手段激我们出战的。妄图通过书信羞辱激我们决战,这种事也只有王琛这样的书呆子想得出来。”
麻杆打狼两头怕,跟着张志的时间长了,杨稷也染上了一身多疑的坏毛病,赶紧开口提醒道:“后将军小心,这或许有可能是石苞的连环计,先假装临阵换帅麻痹我们,又故意用这种书呆子手段让我们觉得他们真的已经临阵换帅,引诱我们出兵决战,然后石苞又突然出手指挥整场决战,杀我们一个措手不及。”
“是得防着这点。”张志点头,又说道:“传令下去,全军加强戒备,严防晋贼军队突然出兵偷袭。假如是我处在石苞的位置,我一定会表面上约定明天决战,实际上今天晚上就出兵偷袭。”
“恬不知耻!亏你还有脸说出来。”
杨稷和阎宇一起在心里嘀咕,然后阎宇又问道:“后将军,那明天的决战呢?”
“我只是说如果王琛失约,他就是狗娘养的,可没说我失约会怎么样。”张志理直气壮的回答,又捏着下巴说道:“借着这个机会,我也要乘机试探一下贼军的虚实,如果石苞真的是因病把兵权移交给了王琛,那我们也就可以放心和贼军正面一战了。”
晋军这边,还是不消说,得知张志在气急败坏之下一口答应决战,王琛当然是无比得意于自己的料敌如神,也迫不及待的下达了备战命令,要求晋军上下全力做好决战准备,计划在第二天出动九万大军与汉军决一雌雄,还要求晋军众将做好战前动员,务必要让晋军将士上阵之后人人争先,个个奋勇,一战歼灭汉军主力。
王琛的这个手段也确实起到了不小效果,得知汉军答应在次日决战后,已经连续三天大吃大喝的晋军将士还是士气大振,摩拳擦掌的准备在第二天大干一场,军心斗志都相当昂扬,还有不少人甚至庆幸晋军的临阵换帅——和只会打攻坚恶仗的石苞比起来,用计逼战的王琛显然要高明许多。
惟有仍然躺在病榻上的石苞是满脸苦笑,还向侍侯自己的两个儿子说道:“老夫敢对天发誓,张志那个狡猾逆贼明天如果真的出兵决战,老夫就不姓石了,跟他王琛姓!”
做好了战前准备后,到了第二天早上时,自以为得计的王琛留下了两万多军队守卫营地,早早就率领了九万大军出营南下,还把谯贤和黄涡的军队也带出了营地,来到南面五里外的旷野上列阵等候,期间晋军队伍也是口号整齐,军歌嘹亮,士气高昂之至。
然而很可惜,早上辰时刚过就抵达了预定战场,然而等到了正午午时已过,汉军那边却始终没有出动一兵一卒北上迎战,王琛心中生疑,干脆又派了一个使者白旗前往汉军营地,当面质问张志为何还不出兵。
未时将过时,晋军使者回到了王琛面前,向王琛禀报道:“禀大帅,小人见到了张志逆贼,那个逆贼昨夜巡营时受了风寒,还发了高烧,现在躺在病榻上不能起身,所以无法领兵出战。张志逆贼还让小人告诉大帅,请大帅宽限他一天时间,明天上午他一定领兵出营,前来与大帅你决一死战。”
“张志小儿突然受了风寒,真的假的?”王琛将信将疑的问道。
“回禀大帅,应该是真的。”晋军使者如实答道:“小人见到张志逆贼时,他正躺在榻上养病,额头上放着绸巾,寝帐里也尽是药味。另外,阎宇阎老贼也告诉小人,说他们本来已经做好了决战准备,只不过因为张志逆贼突然病倒,所以无法出兵,请大帅你给他们一天时间,明天他们一定出兵决战。”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琛当然也没有了任何办法,盘算了片刻就咬牙说道:“也罢,那就先收兵回营吧,让将士们好生休息,明日再出兵决战。”
就这样,因为张志的突然患病,晋军精心准备的野外决战只能是草草收场,未见汉军一兵一卒就被迫收兵,期间白白辛苦了一场的晋军将士自然是万分遗憾,就好象吃过了万艾可进到了青楼才知道做宝剑的服务员今天全部放假休息一样的空虚难受,有劲没地方使,王琛也是怒气冲冲,发誓要在第二天好生惩戒张志的失期之罪。
得知了这一情况后,不用改姓的石苞难免再度嗟叹,道:“想不到邓艾当初耍姜维的手段,今天也会轮到我们身上,等着吧,明天张志逆贼如果出战,老夫继续跟他王琛姓王。”
没有吃过亏就不知道什么叫上当,是夜连续第四天大飨士卒之后,到了第二天时,王琛还是又带着九万大军出营,杀气腾腾的来到了绵竹北郊等候汉军出兵决战,可是和头一天一样,晋军依然还是等到了午时过后仍然不见汉军出兵决战,再派使者去问后,这才得知张志的高烧虽退,但身体依然还是无比虚弱,所以无法领兵出战。
“大帅,张志逆贼还说,明天他一定出战,只要让他好生休息一天,明天他一定亲自率领大军北上来和我们决一死战。另外做为陪罪,张志逆贼还让小人给你带来了十二瓶上好美酒,请大帅收纳。”
呈上了张志送给王琛的十二瓶一升装清米酒后,在汉军营地里饱餐了一顿美食的晋军使者又替张志帮腔道:“大帅,张志逆贼说这话时很有诚意,小人也亲眼看到了,他的身体确实还很虚弱,没办法骑马乘车,需要时间休息。”
还是没办法,咬牙切齿了许久后,王琛还是无可奈何的下达了退兵命令,晋军将士也象第二次吃过了万艾可去做按摩却碰到娱乐场所扫黄一样,垂头丧气的收兵回营,原本高昂到了极点的士气也在不知不觉间下降了许多。
因为张志的一再保证,回到了营地后,王琛自然少不得下令继续大飨士卒,以便明日再次出兵决战,结果这一次终于有几个晋军文武不干了,石苞留给王琛的军务助手孙铄还进谏道:“大帅,请不要再相信张志逆贼的鬼话了,他摆明了是在戏弄我们,我们如果继续上当的话,不仅会白白浪费宝贵的酒食,还会对军心士气不利。”
“大帅,张志逆贼毫无诚意,我们不要再轻信他的承诺了。”文鸯也劝说道:“连续两天大举出动却徒劳一场,我们的士气已经受到了不小影响,如果明天再被张志逆贼戏耍的话,我们的士气就会荡然无存,届时就算强行发起攻坚,也将彻底毫无希望。”
“大帅,末将也斗胆说一句。”在雍凉战场上历练出来的爰靓也出列说道:“张志逆贼摆明了是在效仿邓艾那个逆贼,当年姜维兵出长城,邓艾就是用答应决战却一再失信的手段拖延时间,消磨蜀人的锐气,然后待到姜维的粮草告罄被迫撤退时,再追击取胜,末将当时就是当事人之一,还请大帅千万不要重蹈姜维的覆辙。”
也还别说,王琛还听得进劝,盘算了半晌才说道:“也罢,那就算了,我们的粮草不多,必须着用,今夜就不犒劳士卒了,明天也不出战了。”
再然后的情况也很自然,已经连续大吃大喝四天之后,突然领到了和平时一样的饭食,也没有了酒肉犒赏,晋军将士在大失所望,自然也就明白第二天不可能会有什么大仗了,神经放松之下,斗志也顿时大消,精神状态普遍都恢复到了平时的情况,让王琛此前连续四天的伙食犒赏白白浪费不说,心态还变得比平时更加松懈——不打仗了,还紧张什么?
曹刿论战中说过,士气是一而鼓,再而衰,三而竭,王琛为了不让张志效仿邓艾把自己的士气折腾光,听取逆耳忠言放弃准备决战当然无比正确,但是兵法还有一句至理名言是活学活用,张志就把这一点掌握得很好。
是日傍晚,一直让斥候小心留意着晋军营地炊烟情况的张志,发现晋军营地的炊烟持续时间明显比前几日为短后,张志马上就明白晋军已经停止了犒赏军队,也极有可能已经放弃了第二天的出兵决战,所以张志毫不迟疑,马上就吩咐道:“传令三军,今夜每人加发一个肘子罐头和一升米酒,让我们的将士尽量吃饱,顺便告诉他们,我们明天要出兵决战!”
亲兵唱诺,立即飞奔出去传令,阎宇则向张志微笑问道:“后将军,下定决心了?”
“下定了。”张志微微一笑,说道:“其实今天早上,知道晋贼主力真的大举出动来和我们决战时,我就已经断定晋贼已经真的换帅了,不然的话,以石苞的经验之丰富,是绝对不会被我们牵着鼻子走,又出兵来让我们白白消耗士气了。既然晋贼主帅真的换成了只会纸上谈兵的王琛,那我们就没有任何需要担心的事,也可以放心打这场决战了。”
阎宇迟疑了一下,又提醒道:“但是后将军,我们的偏师已经在回师路上了,等偏师回师到了绵竹再发起决战,这样才更有把握一些。”
“不要低估了敌人。”张志摇头,说道:“王琛再没有经验也会算数,看到我们的偏师回师到了绵竹,我们的兵力大增以后,他一定会掂量决战的胜负后果,说不定就有可能选择撤军,让我们白白错过歼敌于国门之内的机会。所以要想让王琛不顾一切的全力决战,最好的办法就是乘着现在爨谷他们还没回来就发起决战,这样王琛才不会听任何人的劝放弃决战机会。”
阎宇点头,说道:“那就打吧,我们的将士,等这一天也等得太久了。”
在这样的状况下,到了第二天时,当汉军突然大举出动的消息被快马禀报到了王琛面前后,王琛当然是大吃一惊,然后还忍不住指着昨天力劝自己放弃备战的文鸯和孙铄等人大喝道:“汝等小辈,坏我大事!谁说的伪汉贼军今日不会出战?又有谁说的张志逆贼如同邓艾逆贼一样的厚颜无耻,言而无信?!”
万没想到张志今天会真的出战,好心办了坏事的孙铄和文鸯等人全都无言以对,王琛却又大喝道:“快,立即传令全军,和昨日一样出兵九万,南下与伪汉贼军决一死战!”
中正子弟们纷纷唱诺,孙铄则壮着胆子出列,拱手说道:“大帅,是否再考虑一下?昨夜我军未做决战准备,士卒心中懈怠,全都没有迎接今日决战的心理准备,这个发起决战的话,我们的士气斗志恐怕不会很高。”
“大帅,不要听这个腐儒之言!”孙楚赶紧跳出来嚷嚷道:“下官费尽心血,好不容易写出一道书信激怒张志逆贼出战,这个时候又放弃的话,岂不等于前功尽弃?”
“大帅,战机难得,不容错过。”副监军刘原也赶紧说道:“逆贼的偏师已在回军路上,如果不抓住这个机会尽快破敌,让伪汉贼军的偏师回师到了绵竹与主力会师一处,我们再想破敌,肯定就会千难万难了。”
“可是大帅,张志逆贼既然敢在偏师尚未返回绵竹的情况下就发起决战,就说明他有这个把握,我们却对敌情知之甚少,贸然决战……。”
“住口!”
王琛大喝打断孙铄的良言苦劝,咆哮道:“怕死你就不用去了,本帅也不用你参与军事了,你是石苞的曹掾,去侍侯他去!快,传令全军,即刻出营,南下决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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