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王富一起被押进了江州太守府,才刚看到堂前正被烈火烧得沸腾翻滚的大鼎,一向以爱护小命著称的苏郡丞马上就脸色苍白如纸,也马上就杀猪一样的惨叫了起来……
“冤枉啊!我是来送礼的啊!我就是一个来送见面礼的人啊!为什么要这样对我,这没道理啊?”
“嚷什么嚷?”押解苏郡丞进门的胡植亲兵抬脚就踹,咆哮道:“闭嘴!有什么话见到了我们明府再说!”
象拖一头死猪一样把双腿发软的苏郡丞拖上大堂,才刚看到满脸横肉的胡植狞笑着高坐堂上,手里还把玩着已经搬上大堂的肘子罐头,苏郡丞马上就扑通一声双膝跪倒,一边拼命磕头一边绝望喊叫,“明府饶命!明府饶命!小人就是一个送礼的,只为给明府送礼而来,还请明府看在小人不远千里给你送来这么好东西的份上,千万饶小人一命!”
寻找着如何开启肘子罐头的办法,胡植随口问道:“只是来送礼的?无缘无故又素不相识,你们这些伪汉贼军凭什么要送本官这些东西?”
“因为我们伪汉贼军全军上下都敬仰明府的赫赫威名啊。”苏郡丞赶紧答道:“普天之下,华夏九州,大江南北,亿万百姓,谁没有听说过明府的鼎鼎大名?又有谁不知道明府你上马统兵,下马治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还爱民如子,施政有方?我们伪汉贼军的伪后将军张志听到明府你的名字,又有那一次不是被吓得屁滚尿流,战战兢兢?”
苏郡丞的滔滔不绝,两旁的晋军文武就已经哄堂大笑了起来,铁了心想要苏郡丞小命的胡植也忍不住莞尔,笑道:“本官有这么大的名气?本官自己怎么不知道?”
“那是因为明府你谦虚啊。”苏郡丞赶紧答道:“明府你强者不畏,弱者不欺,从善者友,好恶者弃,长则尊,幼则庇,穷不失义,达不离道,又怎么会在乎这么一点区区虚名?所以明府你不知道自己的鼎鼎大名早已经声传天下,毫不奇怪啊!”
从没见过拍马屁能够拍到这个地步的人,在场的晋军文武难免再次哄堂大笑,胡植本人也忍不住笑出声音,说道:“那你说,你这次来,到底是想干什么?”
“回禀明府,小人这次来真的只是为了送礼啊。”苏郡丞哭丧着脸说道:“爨谷那个匹夫景仰明府的威名,想要高攀结识明府你这位朋友,所以就让小人送来一些我们大汉……,哦不,我们伪汉军队的一些特产,想请明府你品尝,其他什么目的都没有,真的没有。”
“你真的只是来送礼的?”胡植狐疑的追问道。
“真的。”苏郡丞忙重重点头,又主动说道:“明府倘若不信,可以让人马上来搜小人的身,如果在小人身上发现什么有关眼下军情的书信,小人马上以死谢罪。”
上下打量了苏郡丞一番,见苏郡丞满脸坦然和谄媚讨好,怎么看怎么不象是来劝说自己投降,胡植心中难免更加奇怪,又拿起了一包自己侥幸品尝过的阿尔卑斯硬糖掂了掂,发现重量确实不轻,胡植便又问道:“那你们送本官这么多好东西,打算让本官如何回报?”
“明府,千万不用提什么回报。”苏郡丞赶紧双手连摆,说道:“这些东西在我们伪汉军队里到处都是,好些东西,比方说你手里这种小硬糖,早就已经被我们给吃腻了,根本不值什么钱,明府你开恩收下我们就已经感激不尽了,还用提什么回报?”
听到这话,在场的晋军文武难免面面相觑,胡植同样是大吃一惊,惊讶问道:“这种一颗可以换一斗粮食的蜜糖,在你们伪汉贼军队伍里到处都是,还已经吃腻了?”
“真的已经吃腻了。”苏郡丞如实点头,又指着胡植面前案几上的一包糖果说道:“明府,那种一块果饮好吃,伪汉后将军张志小儿还说吃这种糖对身体好,可以治牙齿出血的病,明府你吃这种糖。对了,明府如果不放心,小人愿意先为明府试毒。”
出于好奇,胡植还真的拿起了一大袋一块果饮打开,让苏郡丞先替自己试了毒,然后才拿起糖块品尝,也很快就咀嚼着点头,说道:“不错,这种糖确实要比那种小硬糖好吃得多。”
“明府如果喜欢,小人回去就马上派人再送一些来。”苏郡丞乘机说道:“明府,小人已经把礼物送到,礼物也已经交割了,就先告辞了,祝明府百战百胜,成功杀退我们伪汉贼军,擒杀爨谷匹夫!”
说完,苏郡丞站起身来,迫不及待的扭头就往外跑,胡植则大喝道:“站住!谁说让你走了?”
“明府,那你还有什么交代?”苏郡丞哭丧着脸回头,还主动说道:“明府,如果你想回书致谢,小人觉得就没有这个必要了,根本就是一些不值钱的东西,犯不着劳烦你亲自提笔啊。”
“这么快就急着走?难道真不是来劝降的?”胡植心中诧异,又想了想才说道:“告诉我们怎么打开这些东西,还有怎么吃,然后本官再决定是否让你走。”
迫于无奈,苏郡丞也只好是当上了临时老师,亲手教起了胡植等人如何开启和食用种类越来越多的垃圾食品,还无比乖巧的每种都先尝一口证明无毒,然后也不消说,品尝着红烧猪肉、梅菜扣肉和东坡肘子这些后世食品,胡植和蒋昌等人难免是惊呼不断,全然不敢相信竟然还有这样的美味,也不断追问在汉军队伍中是不是天天顿顿都能吃到这些好东西。
尤其是皮糯肉嫩的东坡肘子,尽管苏郡丞说过这玩意要加热了更好吃,胡植还是忍不住双手捧起了一个冷肘子大嚼,晋军水师牙将蒋昌则一边嚼着豆豉鲮鱼,一边愤怒说道:“回去以后,本将军一定要把厨子打二十军棍,都是鱼肉,怎么伪汉贼军的鱼肉要比我们吃的鱼肉好吃几十倍上百倍?”
高潮出现在米酒登场,得知苏郡丞竟然还送来了酒,十分好酒的胡植马上就是眼睛一亮,赶紧提起清米酒就往嘴里灌,还一口气就喝下了整整一升清米酒,然后抹着嘴说道:“好酒!可惜就是不够烈,再烈点就更好喝了。”
“明府,这种米酒加热了酒味更重一些。”苏郡丞小心翼翼的介绍,又说道:“明府,这些东西你都已经尝过了,是不是可以让小人走了?小人还要回去复命。”
“急什么?”胡植随口反问,又勉强还算有点良心的说道:“你给本官送来这么多好东西,本官怎么也得招待你一顿饭,不然的话,传扬出去,别人还不得说本官小气?”
急于脱身的苏郡丞赶紧推辞,可惜胡植却根本不听,坚持让人给苏郡丞准备了一个座位,又叫厨子准备宴席,打算与众人痛饮海吃一顿,结果这个时候,蒋昌也从垃圾食品堆里翻出了三花米酒,还马上就惊叫道:“什么东西?好奢侈,居然是拿琉璃瓶子装。”
“将军,这也是酒。”苏郡丞小心翼翼的介绍,又说道:“不过这种酒实在太烈了,喝在嘴里就好象喝炭火一样,怕将军你喝不习惯。”
“烈酒,我喜欢?”胡植马上眼睛一亮,赶紧吩咐道:“快拿两瓶过来,苏郡丞,快教本官怎么打开这种烈酒?”
不敢违拗,苏郡丞只能是上前教给了胡植打开三花米酒的办法,还硬着头皮喝了一口为胡植试毒,然后还忍不住伸出舌头扇风,实在是忍受不了五十二度烈酒的可怕辣味,胡植看了大笑,说道:“瞧你那怂样,让本官尝尝,这酒到底有多烈?”
胡植很快就没资格嘲笑苏郡丞了,一口三花米酒喝进嘴里后,胡植确实感觉到真的就好象在喝火炭一样,强行把酒咽下肚中时,又感觉到就好象是一道火流滑过了喉咙,然后也忍不住惊叹了一句,“确实烈得厉害,这酒怎么酿的?劲居然大到了这个地步?”
好酒之人自然都懂得品酒,逐渐适应了初次品尝的烈酒滋味后,胡植又很快发现自己的口中回甘,还有体会到了三花米酒独有的清洌米香,便忍不住又喝了一口,然后还重重打了一个带着香味的酒嗝,再次赞道:“好酒,够劲。”
这个时候,在场的晋军文武也已经先后体会了五十二度米酒的可怕热度,有的人勉强能适应,有的人却喝了一口就吐,还忍不住惨叫道:“这也叫酒?简直就是毒药?”
“咦?”水师牙将蒋昌突然灵机一动,忙说道:“这酒既然这么烈,刚才喝的清米酒又有些太淡,那我们干脆把两种酒混在一起喝如何?”
说干就干,反正是苏郡丞送来的不用钱买,蒋昌还真的把三花米酒往碗里倒了半碗,又倒了半碗只有五度的清米酒,用筷子搅拌均匀后抬起来品尝,然后马上就惊喜叫道:“混起来喝更好喝,各位,你们都试一试,两种酒混在一起后不但味道更好,还不冲鼻子和够劲。”
见蒋昌带了头,其他的晋军文武也纷纷效仿,也纷纷发现把过于火暴的三花米酒和甜蜜的清米酒混合之后确实味道更好,便迫不及待的开怀畅饮,胡植却是打肿脸充胖子,坚持不肯混酒而饮,仍然还是抱着三花米酒直接喝,还嘲笑道:“一帮怂货,连烈酒都不敢直接喝,越烈的酒越要直接喝才够劲懂不懂?”
“明府是齐鲁壮士,当然喝得下这样的烈酒。”苏郡丞满脸堆笑的恭维,又小心翼翼的说道:“明府,小人是不是已经可以走了?”
“不慌。”脑袋已经被酒精刺激得有些发热的胡植喝令道:“坐下,陪本官好生喝几碗,然后再走也不迟。”
迫于无奈,苏郡丞只能是乖乖的回座饮酒,还好奇的效仿蒋昌等人把三花米酒和清米酒混在一起品尝,发现二者缺点互补确实味道更好后,苏郡丞也忍不住继续象这么喝了起来,还一口气连喝了好几碗,胡植则是坚持继续直接喝三花米酒,也不时抓起清米酒痛饮,同时品尝两种他从没喝过的上好米酒。
喝过现代白酒的人都知道,酒真的不怕烈,怕就怕杂,越是混合的杂酒越容易醉人,所以在不知不觉间,胡植、苏郡丞和蒋昌等人都迅速有了醉意,把三花米酒的胡植还摇头晃脑的向苏郡丞说道:“苏郡丞,现在可以说实话了吧,你究竟是不是来劝降本官的?”
“不是,真的不是。”勉强还保持着一点理智的苏郡丞赶紧摇头,说道:“明府千万不要误会,小人真的只是来送礼的,绝对没有其他目的,不然的话,小人怎么会连一道劝降的书信都不送来?”
“算你聪明。”胡植又端起三花米酒喝了一口,用酒瓶指着堂下的大鼎说道:“看到没有,那就是给你准备的,今天你如果敢说一句劝降的话,本官马上就把你扔进鼎里活煮了。”
“明府,小人那敢啊?”苏郡丞哭丧着脸答道:“明府你是什么人,怎么可能会向我们伪汉贼军投降?再说了,你有投降的必要吗?你的兵马这么多,江州城又这么坚固,我们伪汉贼军就是有百万大军也攻不进来,用得着什么投降?”
“假话,你这是言不由衷的假话。”
胡植两眼发直的摇头,又喝了一大口三花米酒,又灌了一通清米酒,然后才语气黯然的说道:“江州城是什么情况,本官比你清楚,表面上倒是有两千常备军了,但那些水师常备军上了岸,马上从水鸭子变成旱鸭子,能派上什么用场?”
“明府,你还有郡兵啊。”苏郡丞赶紧说道:“你的郡兵可以上城守城,你可以指望他们啊?”
“郡兵?指望郡兵?”胡植大笑一声,晃着脑袋说道:“这些郡兵全部都是你们益州人,本官敢指望他们吗?把城防交给他们,指不定那天他们就悄悄的打开了城门,迎接你们伪汉贼军进城了。”
语气极为失落的说完,胡植又喝了一口酒,叹道:“其实不止是郡兵不敢相信,就是水师那些士卒,还有城里的这些百姓,本官也不敢相信啊,本官为了完成朝廷交代的差使,一边逼着水师拼命练兵,动不动就打人杀人,一边逼着百姓服徭役造战船,弄得巴州的老百姓生了儿子都不敢养,他们早就把本官恨到骨子里了,或许不用你们伪汉贼军动手,他们就把本官的脑袋砍了。”
“明府,千万不要这么自责,这些事怪不得你。”苏郡丞赶紧说道:“你也是被逼的,朝廷要你造战船练水师,你敢不听吗?而且你逼着水师练兵,也是为了他们好,平时不多流汗,打仗的时候怎么能少流血?还有,江州和东吴近在咫尺,你如果不造战船建水师,东吴狗贼打进来的时候,你拿什么抵御东吴狗贼的水师?”
让苏郡丞意外,听到这话,胡植竟然猛的站起身来,然后大步向前,直接撞翻了自己的面前案几,苏郡丞大惊还道胡植是准备动手杀人,谁曾想胡植快步冲到了苏郡丞的面前后,竟然一把抓住了苏郡丞的双手,奋力摇晃着大吼道:
“知音啊!苏郡丞,真的只有你懂我啊!你说得是对得不能再对了!本官不逼着水师练兵,上了战场的时候,他们怎么和东吴的狗贼拼命?巴州的百姓又怎么能安享太平?这天底下,真的只有你一个人懂我啊!”
“明府过奖,小人不过实话实说而已。”
苏郡丞赶紧谦虚,胡植则松开了苏郡丞,自己动手抓起一瓶三花米酒打开,然后给苏郡丞倒了半瓶,举着瓶子和苏郡丞的碗一碰,吼道:“知音难得!苏郡丞,来,我们干,一口干!”
说完,胡植还真的把半瓶三花米酒全部倒进了肚子里,苏郡丞则捧着自己畏之如虎的米酒暗暗叫苦,可是看到胡植目光凶狠的瞪着自己时,苏郡丞毫无办法,也只能是硬着头皮把半瓶三花米酒喝下了肚子里,好在苏郡丞此刻也已经有了五六分酒意,味觉已经麻痹,倒也不象之前那么难以入口。
看到苏郡丞和自己干了一瓶,胡植先是哈哈大笑,然后突然一个趔趄摔坐在了地上,旁边已经喝得七七八八的晋军文武大惊,慌忙离席上前搀扶,已经彻底喝醉的胡植却摇头晃脑的推开了他们,然后突然仰天大吼道:“王浑!王玄冲!乃翁干你娘的十八代祖宗!才刚听到大汉军队南征,马上就找借口溜了,留下乃翁在江州送死!等死!你他娘的算个什么东西?!”
“明府,你醉了,快去休息吧。”勉强还保持一点清醒的蒋昌劝道。
“乃翁没醉!乃翁说的是实话!”胡植大吼,指着众人说道:“蒋昌你说,你们说,王浑那个匹夫,借口去向石苞禀报军情跑去巴西,是不是逃命?是不是留下我们在江州等死?!”
包括勉强还一点清醒的蒋昌都不吭声,胡植却是眼泪逐渐滑落,忽然哭泣吼叫道:“你们再说,江州这一仗我们怎么打?司马望的一万八千多军队,还在一夜之间被大汉军队烧得干干净净!我们这两千水师和一千多郡兵,够大汉军队烧多久?烧多久?!”
“士卒恨我们,百姓恨我们,我们怎么打?”胡植继续嚎啕大哭,锤着地哭喊道:“等到大汉军队兵临城下的时候,这些人随时都有可能悄悄打开城门,迎接大汉军队进城?到时候我们怎么办?怎么办?除了一个死字,还有什么选择?!”
心里全都明白胡植说的是实情,又被酒精冲昏了头脑,在场的晋军文武也纷纷情绪冲动,有人破口大骂大骂王浑的抢先逃命,有人大喊自己不怕死,也有人哭泣道:“我不怕死,我就怕我死了以后,我的妻儿老小没人照顾,她们全都指望我吃饭啊。”
“王八蛋才想死。”胡植大哭说道:“如果不是我的妻子儿女在洛阳当人质,我是真心想投降大汉军队啊。”
如果是在正常状态下,即便事情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苏郡丞按理来说也不敢乘机开口,可是现在的情况却不同,之前就已经喝了许多杂酒,然后又被胡植强灌了半瓶五十二度的三花米酒,苏郡丞的大脑皮层也已经彻底麻痹,所以无法控制的,苏郡丞张口就大吼了一句……
“明府,那你干脆就真的向我们投降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