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看魏军这边的情况。
颇是凑巧,牵弘率军抵达邛都的第二天,受命尽快占领谷昌夺取滇池产粮区的田续,正要率领本部人马先行时,魏军细作恰好就送来了爨谷率领南中主力成编制投降汉军的重要消息,牵弘和田续等人在大惊之余,只能是赶紧召开了一个紧急会议,讨论是否改变进兵战术。
讨论的结果是不仅不能浪费时间,相反还得更加快速的南下平叛,至于原因也很简单,一旦给了汉军时间消化和吸收南中主力,魏军的仗肯定只会更难打,所以最好的办法,是应该乘着南中主力刚刚归降,士卒还没有真心归附汉军的机会,尽快向刚刚才大量扩军的汉军发起进攻,这样才有机会以最小代价平定张志发起的叛乱。
也正因为如此,原本计划日行六十里的田续所部也果断调整进兵计划,改为以日行八十里的速度急行南下,仅仅只用时五天多点时间,就从邛都赶到了会无,然后连气都不敢喘,稍微补充了一点粮食,马上又继续南下三缝,准备到了三缝再大量补充粮草。
还好,距离味县过远又距离魏军太近,三缝一直都没敢易帜归汉,同时距离三缝不是很远的云南郡治梇栋,也惧怕魏军出兵问罪,乖乖依令给三缝送来了一批粮草供魏军补给,只可惜南中实在太穷,时间又正值青黄不接的农历三月,三缝存粮和云南郡送来的粮食加在一起,也仅仅只够三万四千多魏军使用半个月左右。
对此,早就已经习惯了在蜀地作威作福的田续当然是勃然大怒,立即派人给云南太守传令,逼着云南郡继续运粮来补给魏军,同时派遣快马持书南下,逼迫此前已经易帜归汉的秦臧再次投降魏军,为自己提供粮草补给。
再接着,迅速渡过泸水后,田续又继续率军南下,大步向着南中惟一的产粮区滇池一带杀来,结果在距离秦臧只剩下一天多路程的时候,派去与秦臧联络的魏军使者,也终于送来了秦臧县长给出的答复——坚决投降!高举双手欢迎大魏王师的到来!
听到这个好消息,田续当然是万分满意,又赶紧向自军使者问道:“秦臧城里,现在有多少粮食?”
“回禀将军,秦臧城里,现在已经没有粮食了。”
使者哭丧着脸的回答,让田续如同闻听青天霹雳,也让田续忍不住怒吼了起来,“没有粮食了?秦臧要比三缝富庶得多,为什么会没有粮食了?”
“回禀将军,秦臧那边,已经被张志逆贼逼着把存粮分发给了百姓了。”
魏军使者如实答道:“前几天的时候,张志逆贼传檄滇池周边诸城,命令各县主官只留官吏县兵能够使用到九月中旬的粮食,把富余粮食全部分发给本地百姓,秦臧县长齐盛依令而行,已经把多余粮食全部分发,所以现在秦臧城里,只剩下秦臧官吏和县兵吃的粮食了。”
“匹夫,他想找死?!”田续再次怒吼,“张志逆贼命令他分粮,他为什么不抗令?他难道不知道,我们大魏军队南征在即,需要他的粮食补给军队?”
“回禀将军,齐县尊他说得很明白,他也没办法。”使者继续如实答道:“一是他当时不知道我们大魏军队的情况,担心抗令会被张志逆贼问罪,二是张志逆贼传檄各地,让百姓豪强都知道他下令分粮,南中的民风彪悍,齐县尊他怕抗令之后不用张志逆贼动手,他的县内就会发生叛乱,所以只能是依令而行。”
“匹夫!”田续气得都不知道自己是在骂谁,稍一盘算后,也只能是赶紧吼叫道:“快,马上派人联络滇池周边诸城,命令那里的主官停止分粮,谁要是把粮食留下供给我们大魏军队,有赏!谁要是敢把粮食分发给那些百姓,就算是开城投降,也得问罪!”
田续做出这个反应已经太晚太晚了,当他终于带着魏军前部抵达谷昌时,不但谷昌的存粮已经被距离味县太近的谷昌官员分发给了当地百姓,同时滇池的周边诸城也纷纷送来答复,都说他们已经被迫把富余存粮分发给了本地百姓,再也拿不出粮食来供给魏军作战。
惟有毋单县长没有搭理张志的命令,代价却是正处于艰难期的毋单百姓暴乱,攻入县寺干掉了毋单县长,同时抢光了毋单城里的官库粮食。
对此,田续当然是气得手足冰凉,血压上升,几乎就想下令让军队从百姓家中抢粮,好在田续还算有点理智,知道自军远道而来,必须仰仗本地百姓支持,犹豫再三之后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改为在谷昌暂且驻步休息,等待主力赶来会合,同时一边派人打探味县情况,一边派人联络牵弘,报告情况。
数日之后,牵弘率领的魏军主力顺利抵达谷昌,再度与田续会师一处,也马上召开了一个会议,讨论下一步的战术计划。
会议讨论的第一个重要问题当然是如何解决粮草问题,鉴于目前的特殊情况,当然有魏军将领建议武力夺粮,把汉军分发出去的粮食从百姓手里抢回来,当过几年庲降都督的阎宇赶紧提出反对,说道:“牵将军,千万不可如此,南中民风彪悍,不服王化,和他们讲道理他们都不听,用武力强行夺粮的话,南中各地的百姓肯定是马上叛乱四起,帮着张志贼军与我们为敌,既不利于我们迅速平定张志贼军的叛乱,更不利于我们大魏将来治理南中。”
“这道理本将军当然懂。”牵弘不动声色的说道:“但是我们的粮草问题怎么解决?全靠益州本土运送补给,不仅路途漫长,耗费巨大,能不能确保供给不断更是一个大问题。”
“只有一个办法,劝。”阎宇说道:“许以官职爵位,破贼之后的钱粮土地好处,劝说那些建宁豪强主动献粮补给我们的军队。”
“南中的蛮夷会听劝么?”牵弘不动声色的问道。
“会听。”阎宇马上答道:“南中的大姓豪强因为土地人口,一直矛盾很深,现在南中第一大姓爨家又死心塌地的投靠了张志贼军,爨家手里掌握的土地人口,自然也都是其他南中豪强大姓眼中的肥肉,所以我们只要许诺灭了爨家之后,会把爨家的土地人口奖励给支持我们的大姓豪强,那些大姓豪强就一定会拿出钱粮支持我们作战。”
牵弘仔细盘算,半晌才无可奈何的说道:“也只好如此了,大敌当前,我们又远道而来,对于南中的大姓豪强,也确实只能是采取引诱劝说的手段,就这么办吧。都昌侯,你当过庲降都督,熟悉南中情况,这事情就交给你负责了。”
阎宇赶紧答应,牵弘则又转向田续问道:“田将军,味县那边,情况探察得如何了?”
“张志逆贼还算有点胆量。”田续冷哼答道:“他没有让贼军全部退回城内守城,选择了在地势开阔的味县南门城外深沟高垒,修筑了一座坚固营地,屯驻他的贼军主力。另外,贼军也修补加固了城防,疏浚了护城河,看模样是想先守营地,实在不行再退守城池。”
“贼军没有全部退守城池?”好几名魏军将领都惊喜说道:“好机会啊,营地再坚固也比城池好打,我们只要利用攻营得手的机会重创贼军,再接下来攻打味县城池,肯定就可以轻松多了。”
“将军,末将怀疑这是张志逆贼的诱敌之计。”阎宇发表不同意见,说道:“张志逆贼故意不肯收兵守城,选择把主力驻扎在城外,极有可能是在引诱我们直取味县,不去攻打同劳,让他陷入被动。”
“我们去打同劳,为什么会让张志小儿陷入被动?”牵弘不解的问道。
“因为南中第一大姓爨家。”阎宇解释道:“爨家现在已经选择了支持张志贼军,张志逆贼为了树立榜样,当然不希望爨家被我们大魏所灭,所以他才故意屯兵城外,让我们觉得可以获得速战速决的机会,选择直取味县,让爨家控制的同劳可以高枕无忧。”
指出了张志让主力屯兵城外的可能目的后,阎宇又建议道:“鉴于这点,末将提议,我军不妨暂时别去理会味县,直接从谷昌西进同劳,逼迫张志小儿分兵救援同劳。然后我们能打下同劳当然最好,马上可以夺得爨家囤积在同劳城里的粮食就地补给,即便打不下来,我们也可以分散张志贼军的兵力,有利于我们掉头去打味县。”
“右大将军,真不知道你是怎么当上蜀人的右大将军的。”
和阎宇在绵竹结仇的田续马上冷哼,说道:“你当张志小儿是傻子?见我们先打同劳,他难道不能随机应变,立即调整战术,一边分兵增援同劳,一边退兵守城,既让我们错过与他决战在城外决战的机会,又让我们被迫强攻两座坚城?攻城战有多难打,右大将军你难道不知道?”
阎宇满脸尴尬,其他的魏军将领则纷纷附和,都说道:“将军,就算张志逆贼真是为了同劳在故意诱敌也没关系,攻营战怎么都比攻城战好打,我们应该直接进兵味县,抓住与贼军主力在城外决战的难得机会。”
牵弘还算冷静的仔细盘算了片刻,然后才点头说道:“所言甚是,我军远道而来,粮草转运艰难,必须得速战速决,既然张志小儿敢给我们这个机会,我们就奉陪到底!就这么办,直接出兵味县!”
以田续为首的魏军众将一起称是,阎宇则不敢吭声,心道:“攻营战就一定比攻城战好打?恐怕不见得吧,张志逆贼和霍弋如果没有一定把握,敢把主力屯驻在味县城外?”
再接着,田续当然又报告了方便面和午餐肉等垃圾食品的情况,无奈牵弘和魏军诸将却全都不肯相信世上还有这样的荒唐事,根本就没把这种口腹之欲的小事放在心上,只是迅速制订了一边劝说引诱南中豪强出粮助军,一边立即进兵味县抓住机会决战的计划。
做出了这些决定后,才刚到了第二天,粮草补给艰难的魏军主力就继续向着两百多里外的味县开拔,只留下了两千军队屯驻谷昌,联络南中各地豪强供给粮草。同时也是到了这个期间,魏军才派出使者抢先东进,带着袁邵和‘张志父亲张容’写的劝降信去与汉军联络,妄图让张志以为全家都已经被魏军捕拿下狱,随时都有人头落地的危险,以此扰乱张志的心神。
汉军对待敌人使者一向是出了名的地道,魏军使者抢先来到了味县后,当然马上受到了汉军的热情欢迎,也很快就被引领到了张志面前,同时呈上了袁邵和‘张容’写的两道劝降书信。
让魏军使者意外,看到了‘张容’写的劝降信后,传说中和诸葛亮长得颇象的张志不但没有半点的恐慌紧张,相反还直接笑出了声音,向魏军使者说道:“敢问贵使,家父的这道书信,是贵军那一位高人代笔所写?把笔迹模仿得确实很象,让本都督都差点以为是真的。”
不知真情的魏军使者诧异,说道:“都督所言何意?小使怎么听不明白?”
“贵使如果真的听不明白,那你一定不得牵弘的真正信任,十分可怜的被当做了死间对待。”张志微笑说道:“烦请贵使回禀牵弘将军,就是他的假信确实伪造得很高明,但是很可惜,贵军之中,早就有人……。”
说到这,张志赶紧打住,改口说道:“可惜本都督早就已经收到了消息,本都督的父亲已经带着我的两个弟弟,从雒城老家南下到了牂柯境内,不日就能与本都督相会了。”
“怎么可能?”确实不知情的魏军使者大吃一惊,说道:“那都督父亲这道书信是那里来的?”
“贵使自己回去问牵弘吧,他或许会告诉你真相。”张志随口回答,又说道:“顺便告诉牵弘,想让本都督,他是做梦,叫他有胆量就来吧,本都督在味县城下等他。来人,把魏军使者请下去好生款待,然后送他出城。”
再接着,还是在魏军使者被带走后,张志才飞快拿起‘张容’的书信重新细看,还向张价招呼道:“张价,快来帮我看一看,这道书信究竟是不是我父亲写的。”
张价答应的时候,在旁边陪同接见的霍弋和陈粲等人也这才惊讶的傻眼问道:“都督,你也不知道这道书信是真是假?”
“我如果知道的话,就不会这么紧张了。”
当世头号不孝逆子张志假惺惺的流下了眼泪,更加假惺惺的哭泣说道:“我只知道,这道书信上的笔迹,确实与我父亲的笔迹一模一样,要么就是文笔高手的伪造,要么就是我父亲的亲笔,我刚才故意装成那样,是不想让魏贼那边知道我的心已经慌了。”
“都督,那你刚才为什么还要故意失言,装成魏贼那边已经悄悄有人向我们告密的情况?”陈粲赶紧又问。
“我是在赌,赌我父亲能够逃过魏贼的抓捕。”张志哭得更是伤心,说道:“算时间路程,我在且兰时派出的信使,应该有可能抢先把书信送到我的父亲面前。所以我刚才就赌了一把,赌这道书信是假的,让魏贼那边怀疑他们的内部出了奸细,疑神疑鬼,有利于我们下一步作战。但实际上,这道书信究竟是不是我父亲所写,我真的不知道啊。”
哽咽着说完了这番话,张志仿佛再也按捺不住自己心中的紧张和恐慌,忍不住伏案大哭起来,而当张价也承认自己无法分辨张容的书信真假后,张志更是哭得天昏地暗,死去活来,把陈粲和霍弋等人也带动得纷纷落泪,不得不纷纷上前,开口劝慰张志。
依然还是凑巧,正当张志开始盘算自己如何把这场哭戏收场时,一名亲兵突然连滚带爬的冲上了大堂,向张志呈递了来自广谈的加急快报——至于内容嘛,当然是弃职潜逃的汉军败类苏鼎,把张志父亲和兄弟护送到了广谈的惊人消息。
除此之外,广谈信使当然还顺便带来了真正的张容书信,证明张容和张志弟弟确实已经顺利逃回广谈的张容亲笔书信。
不敢相信的反复确认了这一情况后,在场的汉军文武当然是纷纷向张志道喜,张价更是乐得连蹦带跳,激动得号哭出声,张志则是原形毕露,确实有些欢喜的装模作样号哭了一通后,汉军文武还在替张志高兴欢喜的时候,脑袋里一直都在盘算着其他事的不孝逆子张志,就已经是一拍大腿,欢喜说道:
“阎宇匹夫,活该你这个勾结黄皓想取代姜维的老叛徒倒霉,这一次本都督缠定你了!得借你来让曾经的大汉将士看一看,投降了魏贼以后,就算是死心塌地给魏贼卖命,也不会有什么好的下场。”
兴奋说完这句话,张志又转向正在给自己拱手道喜的薛让,吩咐道:“薛主薄,马上修书给爨老前辈,让他安排爨家一个够分量的族人,假意向魏贼请降,暗中和魏贼取得联系……。”
手都还没放下来的薛让:“……,不关心父亲兄弟,先关心军务大事,都督舍己为公的精神,让人钦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