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目前兵力仍然还略胜汉军,然而为了确保决战胜利,陈粲拿出的决战决心比张志还大,在根本就来不及探明汉军出城兵力的情况下,陈粲直接是凭直觉就决定了出动十三个屯队迎战汉军,也因此在战场上获得了两个屯队二百余人的兵力优势。
不要觉得两百来人太少,汉军的出城兵力总共也只有一千一百多人,两个屯队的兵力优势运用好了,马上就能在一个局部战场获得压倒性的兵力优势。
牂柯郡兵不仅在兵力方面处于优势,在装备和精锐战兵的数量方面更是优势明显,十三个屯队中,有五个屯是郡治且兰的常备军,训练最严格装备也是全郡最好,余下的八个屯队虽然在装备方面相对来说比较差些,然而却全部都是在与蛮夷作战中历练出来的县级精锐,战斗力远超在短短两个月时间里把两个屯县兵扩充为十四个屯的毋敛汉军。
嗯,理论上来说,还有按常理推断,如果不考虑热量和盐分的供给外,确实应该如此。
兵力、装备和战斗力都处于优势,从小就熟读兵书的陈粲,还十分自信的选择了以鹤翼阵破敌,亲自率领五个屯队的精锐居中,前二后三建立中军本阵,八个屯队的县兵分列左右,如同仙鹤的翅膀一样张开,既可以夹击来敌两翼,又可以迂回到敌阵背后,从后方猛攻敌阵背后,攻守兼备,同时还能发挥郡兵的兵力优势和战斗力优势。
郡兵的阵形排列完毕后,排列着锥形阵的毋敛汉军,也已经缓缓来到了郡兵的阵前,结果首先引起陈粲和郡兵将士注意的,当然是汉军将士身上那些明显过于臃肿的纸甲,还有五颜六色的塑料彩甲,结果看清楚了这些似乎有些可笑的盔甲后,陈粲和刘焕等人当然都是惊讶出声,说道:“怎么回事?张志贼军的士卒,穿的是什么盔甲?怎么从来就没有见过?”
反倒是已经被贬为曲将的苏鼎看出不妙,忙小跑到陈粲面前说道:“太守,情况不妙,那些看上去有些臃肿的盔甲,就是上次让末将吃了大亏的古怪盔甲,也不知道是用什么东西做成的,穿在身上能象铁做的筒袖铠一样防刀防箭,就是用矛捅都很难捅破。”
“这就是你说的那种铁甲?看上去不象是铁做的啊?”陈粲十分诧异的问道:“还有,你不是说逆贼那边这种怪甲很少吗?今天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
“末将也不知道,贼军那边怎么会冒出来这么多怪甲?按理来说,这么短的时间,贼军不可能造出这么多盔甲啊?”苏鼎挠头,又说道:“不过末将可以肯定,这种怪甲,就是让末将上次吃了大亏的盔甲,刀砍箭射都没用,所以末将的营地才被贼军给攻破。”
说完了,吃过大亏的苏鼎还又赶紧说道:“太守,这种怪甲太难对付,贼军又突然冒出来这么多怪甲,这场仗我们恐怕得凶多吉少,最好的办法,还是赶紧退兵守营!”
“放屁!”陈粲大怒,呵斥道:“这个时候退兵回营,和转过身去让贼军砍有什么区别?滚回去带队,本官就不信了,这种怪甲,真的能象我们牙门将才有资格穿的铁制筒袖铠一样防刀防箭,这岂不是等于乱贼军队里有几百名牙门将?天下还能有这么荒唐的事?”
好不容易发表一次正确意见的苏鼎无奈,只能是老实退回自己的直属屯队,另一边的刘焕却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忙向陈粲说道:“太守快请看,贼军中率军走在最前面,担任贼军先锋的屯队,打的是吴字旗号,带队的肯定是吴麻。”
抬头看清吴麻的旗号确实走在汉军最前面,陈粲顿时心中暗喜,忙叫来了自己的一个亲兵,对他交代了几句,那名亲兵抱拳唱诺,忙快步冲出郡兵本阵,跑到汉军阵前,冲着汉军的先锋屯队大喊道:“吴麻将军,陈太守钧令,他知道你上次是被逼无奈才投降的张志贼军,他不怪你,现在你只要放下武器投降,你还是我们牂柯郡的曲将!另外还有重赏!”
“回去告诉陈粲,就说他的好意我心领了!”吴麻大声答道:“但是我吴麻身为汉将,自当忠心护国,誓死不渝,叫他做好准备,我在战场上,绝对不会对他手软!”
陈粲的亲兵无奈,又怕汉军方面放箭,也只能是赶紧飞奔回来复命,陈粲听了也不奇怪,说道:“没关系,咱们不用怕他,贼军之中又有那么多我们郡兵的降卒,一会打起来,只要情况稍微不妙,他们自然会做出聪明选择。”
这个时候,汉军那边已经敲起了进兵鼓,在位居正中的张志亲自统领之下,十一个屯队的汉军将士整齐呐喊着兴复大汉的口号,保持着严整队列缓缓推进,一步步向着郡兵的中军阵地正面推进,宛如一个巨大的三角,直接扎入郡兵的鹤翼阵正中。
郡兵这边,数量充足的强弓硬弩早已蓄势以待,只等陈粲发出信号,然后就乱箭齐发,密集覆盖以少攻多的毋敛汉军,陈粲也沉住了气,打算等汉军前锋进入五十步内,然后再命令擂鼓放箭,射汉军一个死伤惨重。然而……
然而谁也没想到的是,吴麻率领的汉军先锋屯队来到郡兵阵前六十步左右时,汉军队伍里的进兵鼓突然停止敲击,朱相率领的第二队汉军,则飞快将十六根圆木柱子放到了阵前,将圆木前端对准了郡兵阵地,然后拿出火把放到了圆木后端……
“逆贼军队在干什么?”
陈粲和郡兵将士莫名其妙的时候,宛如惊雷的巨响突然接连传来,巨响声中,那十六根圆木柱子的前端,还先后喷射出了橘红色的火焰,列队以待的郡兵将士人群中,也顿时发出了声声惨叫。
不知道为什么,在没有看到任何羽箭飞出的情况下,数十名郡兵突然仰面倒地,不是在地上满地打滚,就是捂着脸发出杀猪一样的惨叫,阵前顿时一片大乱,陈粲和刘焕等人也个个大吃一惊,全都惊叫出声,“出什么事了?那是什么东西?”
这个时候,汉军阵中已经敲响了密集的冲锋鼓,乘着郡兵前队大乱的机会,吴麻大吼一声,身先士卒的率领直属屯队发起了冲锋,高举着刀矛武器直接冲击郡兵阵地正面,后面的汉军大队紧紧跟上,一开始就直接发起全面总攻!
不这么打也不行,从上到下都没有阵战经验,和郡兵比拼阵形战术变化,汉军不是找死是什么?
“擂鼓,放箭!”
还好,陈粲反应极快,立即就下令擂鼓放箭,结果鼓声敲响间,未曾被尖石打中的郡兵顾不得救援倒地同伴,立即乱箭齐发,迎头痛击密集冲锋的汉军队伍,打算先用弓箭削弱汉军,射乱汉军的队列,然后再从容应对汉军的冲击。
彻底让郡兵上下傻眼的时刻也终于来临,****般的羽箭射到了汉军将士的身上后,居然几乎没有起到任何的阻拦效果,无数穿着臃肿盔甲的汉军将士即便身上已经明明插着羽箭,竟然还是脚步不停,就好象根本不受影响一样,依然还是保持着冲锋状态,也几乎看不到汉军将士中箭倒地的景象。
第二波箭雨又射,还是没用,汉军将士的臃肿盔甲上,即便已经嵌满了更多的羽箭,冲锋的势头依然还是不见减弱,第三波也还是一样。
“真是铁甲?!”陈粲难以置信的大吼,还根本不敢相信的补充道:“不可能啊!穿着这么厚的铁甲,贼军怎么还能冲得这么快?”
“贼军穿的是什么盔甲?怎么弓弩根本没用?”
类似的惊叫声在郡兵队伍中此起彼伏,许多放箭射敌的郡兵士卒明明清楚看到,自己放出的箭十分准确的射到了汉军将士的身上,可是却根本无法对汉军将士造成伤害,只有极少数侥幸射中了汉军将士面部和四肢的羽箭,才能让汉军将士的身上流出鲜血。
这也毫不奇怪,明清时期的纸甲都已经能够在很大程度上抵挡初级火枪的子弹,当然就更别说动能要比弹丸小上许多的弓箭了。而且二十一世纪的纸张质量,又岂能是明清时代的纸张质量所能相比?
看情况不妙,陈粲只能是努力迫使自己保持冷静,匆匆大声喝令道:“中军稳住!稳住!打旗号,两翼包夹!两翼包夹!”
“扎稳阵脚!扎稳阵脚!”
心中已经开始发慌的郡兵基层将领大声呼喊间,两翼包夹的旗号也飞快打出,结果列队在两翼的郡兵八个屯队也不迟疑,马上就是左右对冲,呐喊着杀向了汉军锥形阵的两翼。
距离更近,还没等两翼包抄而来的郡兵与汉军两翼接阵,吴麻率领的汉军前锋屯队,就已经象一把刀尖一样,笔直的捅到了郡兵中军队伍的正面,已经被汉军松树炮炸慌了神的郡兵士卒,也赶紧强忍恐惧挺起了长矛,凶狠捅向呐喊冲来的汉军将士。
技术领先这个时代几百上千年的纸甲,也在这一刻发挥出了难以想象的作用,熟铁锻造而成的郡兵长矛不管磨得有多锋利,几乎都没有能够捅穿汉军将士身上的纸甲,还不管捅得多狠多猛都是如此。
而完全相反的是,汉军将士捅出的长矛,在高热量和高盐份带来的体力加持之下,却全都能够捅穿郡兵身上穿着的皮甲,继而对皮甲的郡兵身体造成伤害,让一名名郡兵发出惨叫,带着不甘的怒吼和难以置信的眼神,永远的躺倒在血泊之中。
“贼军穿的,究竟是什么盔甲?怎么比铁甲还能挡刀挡箭,穿着还这么灵活?”这是许多郡兵将士在临死前的不解疑问。
郡兵矛捅无用,刀砍更是连在纸甲上留下深一点的切口都难,这也自然意味着郡兵的战斗力锐减,几乎只能是光挨打完全还不了手,汉军将士则只需要注意躲避刺向砍向自己脖颈脸庞的敌人武器,把大部分精力用于挥刀砍人,捅矛杀敌,把一名名郡兵将士捅倒砍翻在血泊中,步步进逼,所向披靡。
这个时候,两翼杀来的郡兵也已经和汉军接上了阵,然而战事情况却大同小异,把纸甲兵布置在两翼的汉军队伍同样是靠着领先时代几百上千年的优良防具从容应对,在几乎不用怎么担心自身安全的情况,无比从容的矛捅刀砍,把装备更差一些的郡军县兵士卒杀得人仰马翻,惨叫不绝。
郡兵也只有对汉军锥形阵的两个后角稍微形成一点优势,但这点优势并不大,因为列队走在最后一排的汉军将士虽然没能装备纸甲,却全都穿着在这个时代勉强够用的皮甲,同时还有高热量和高盐分带来的体力加持,所以汉军后队即便经验少些,战斗力差些,也仍然能够和郡兵打得有来有往,不见半点败象。
靠着兵力方面的优势,两个郡兵屯队还迂回到了汉军锥形阵的背后,妄图从后方突击张志的旗帜,擒贼先擒王直接拿下罪魁祸首张志,然而他们却又无比痛苦的看到,其实最得张志信任的汉将赵全,带着他全部装备着纸甲的直属屯队,牢牢保护住了张志的背部,也不管他们怎么冲击,都冲不溃赵全的直属屯队。
“其实我完全可以再耐心一些,等到造出数量足够的纸甲,给我的将士全部装备上,这样郡兵就算不分兵,我也照样有把握正面决战取胜,损失还肯定更小。”
张志观察着战场总结经验教训的时候,率领两个屯队守在中军阵地前方的刘焕,也已经被吴麻和朱相率领的汉军纸甲兵打得难以招架,不得不收拢队形,临时组成一个圆阵抵御汉军进攻,然而即便如此,在体力和盔甲都处于绝对下风的情况下,刘焕所部依然还是被杀得死伤惨重,倒地不断,圆阵不断缩小。
慌乱和恐惧也终于写满了陈粲的面孔,让陈粲一度生出了拔足而逃的打算,然而考虑到自己带头奔逃的可悲下场,陈粲还是命令自己的直属屯队紧急变换圆阵准备迎敌,同时命令苏鼎率领另外两个屯队的郡兵精锐上前,解救已经被包围的刘焕。
很可惜,陈粲必须得后悔自己之前顾忌太多,没有重处后台背景深厚的苏鼎,还让他继续统兵上阵,收到了陈粲的反攻命令后,看着那些在刀山枪林中仍然所向披靡的汉军纸甲兵,早就已经吃过大亏的苏鼎不但没有拼死向前,相反还双腿发软,带着郡兵精锐只是勉强上前了一段距离,看到一些汉军纸甲兵回过头来准备自己,苏鼎就再没有了继续向前的勇气。
胆怯之下,苏鼎选择了驻步不前,没有将领身先士卒的率军冲击,郡兵士卒自然士气高昂不到那里,即便勉强与汉军纸甲兵交上了手,也仍然是攻势微弱,难见效果,被很少数量的汉军纸甲兵就直接挡住。吴麻和朱相则乘机率军加强攻势,在经过了一番浴血苦战之后,终于杀溃了刘焕匆忙组成的圆阵,还在阵上将刘焕直接斩杀。
刘焕一死,他麾下的郡兵士卒也顿时崩溃,纷纷拔足逃向后方,汉军乘机继续进攻,呐喊着直接杀向陈粲的直属屯队。
这个时候,张志的老对手苏鼎再次帮忙,看到刘焕崩溃,苏鼎二话不说,掉转马头就直接逃向郡兵营地,他麾下的两个郡兵屯队也随之迅速崩溃,导致汉军的阵前,竟然只剩下了陈粲的直属屯队还在坚持。
“苏鼎匹夫!我誓杀汝——!”
气急败坏的大吼了一声后,陈粲也再没有办法控制住心中恐惧,大吼道:“鸣金!鸣金!退回去守营!”
铛铛铛铛的金钲声匆匆在陈粲身旁响起,被汉军挡在两翼和后方的郡兵也立即向后退却,汉军则是士气如虹,吼叫着潮水般冲向陈粲的旗帜,活捉陈粲的口号声,也同时在汉军阵中响起。
关键时刻,过于忠于职守的陈粲还做出了一个错误决定,那就是没有利用自己骑马的优势,扔下队伍抢先逃命回营,相反还选择了率领他的直属屯队且战且退,妄图亲自率军殿后,掩护郡兵败兵撤退回营,赢得守营而战的机会。结果就这么稍微耽搁间,汉军杀上来了,不但杀上来了,还利用局部的兵力优势和体力优势,迅速包围了他的直属屯队。
“投降不杀!投降不杀!活捉陈粲!”
兴奋的喊叫声充斥了整个战场,汉军将士源源不绝,宛如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猛攻陈粲的直属屯队,陈粲吼叫着率军突围,还亲自挥剑上阵杀敌,妄图杀出重围逃回营地,可是这么做却注定不用,几次冲杀都没冲出汉军的包围后,陈粲身边的郡兵士卒还越来越少,陈粲见大势已去,也只能是长叹一声,把剑横到了自己的脖颈上……
“太守!不——!”
好几个亲兵几乎同时拉住了试图自刎的陈粲,哭着喊道:“太守,你不能死啊!想一想牂柯的百姓,想一想你在且兰城里的家人!你不能想不开啊!”
“太守,投降吧!”还有亲兵这么哭喊道:“不到两个月前,我们都还是大汉的人,我们的对手也是大汉的军队,向他们投降,他们肯定不会杀我们的!”
回想起自己在大汉旗帜下意气风发的景象,还有自己在且兰城里的妻子儿女,陈粲的手难免开始发软,手里的宝剑也被亲兵乘机夺去,结果也就在这个时候,已经全身血染的吴麻,也带着一队汉军冲到了陈粲的面前,端着长矛大喝道:“陈太守,投降吧!我们是大汉的军队,不会为难你这个原先的大汉重臣的!”
陈粲的亲兵全都扔下武器双膝跪下,陈粲也嘴唇颤抖着无力的垂下了脑袋,任由汉军将士蜂拥上前,将他按住生擒活捉……
“抓到陈粲了!我们抓到陈粲了——!”兴奋的喊叫声音,也在瞬间响斥了整个决战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