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光有时认为自己可以反向操控时间。
老人每次教导齐光,说一些奇奇怪怪摸不着头脑,明显反科学的东西,齐光总觉得度日如年,可每次和顾晏齐影相处时,时间就溜得贼快。
从学堂到家的距离并不近,可有齐影在身边,齐光只觉得眨眼间就走到了家门口。
“嘶……”
水壶即将烧干的刺耳的声音响起。
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齐光的心头。
他记得临走之前,老头子在烧水。
齐光愣了下,看了眼齐影,随后连忙冲过去一把把门推开,看到了毕生难忘的一幕——
桌上整整齐齐,可老人却倒在地上,双眼痛苦的闭着,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色白的可怕,嘴角有一缕鲜红的血一直流到脖颈,而他的胸口竟然插着一支笔!
那水壶,从齐光离开起,就没有动过。
“爷爷!”齐光扯着嗓子吼叫,他一时愣在了原地。
听到了齐光的呼喊,老人颤颤睁开了眼,费力的抬起头来,看着满脸惊慌失措强忍泪水的齐光和吓呆了的齐影,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微笑。
“臭小子...…咳…...和阿影…...回来了啊……”老人笑得很释然,甚至还有点解脱,“再晚一点,我这把…老骨头怕是等不到咯。”
“为什么!为什么!”齐光再也忍不住了,眼泪泄了洪般在脸上决堤,他双腿终于站不稳,一下子跪在地上,站起来,刚跑一步就一个踉跄,哭着,低着头,双手撑地狼狈无比的朝老人的方向爬去。
齐光只觉得呼吸困难,双手紧紧抱着老人,双眼模糊成一团,嘴唇颤抖,不停的摇头,看着穿过老人胸膛的笔,不知所措。
在门口的齐影也颤抖着,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但这可怕的一幕让她无法接受,像是天塌地陷了一样,下半身无力支撑,缓缓蹲倒在地上,任由泪水决堤。
“呼...…离我...…近一点...…近......一点。”老人把眼睛闭上,但又努力睁开,似乎就连动动眼皮子都成了什么困难的事情。
“为什么……”齐光依旧不敢相信这是真的,眼泪带着鼻涕都出来了,“为什么会这样……?”
明明他去找齐影的时候老人还好好的!
明明时间连一个小时都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啊!
“哈哈……臭小子......”老人努力把手抬起来,颤颤巍巍的抹掉齐光的眼泪,“就算那家伙…...不来杀我,我...…也活不久了。”
“爷爷……呜呜呜……”齐影费尽了全身力气,才勉强挪到了老人身边,随后彻底瘫坐在地上,一只手抓着老人的手,另一只手擦着脸上擦不完的泪水。
“丫头…...别哭,爷爷啊……只是累了。”老人努力挤出笑容,声音尽量平稳,“想睡个长长的觉……”
“我不要爷爷睡觉……”齐影哭的说不清话了,泪水打湿了脖子上似剑的钥匙。
火炉没有人加柴,火势越来越小,整个房间也变得越来越暗。
“丫头.......还记得…...你问我你的身世吗?”老人声音更加弱了,“我老是说....…等你长大了…...再告诉你……”
“我不要长大,也不想知道。”齐影握着老人的手,低声啜泣:“我想你活着。”
老人大喘着气:“你把…...装钱的箱子打开,就什么都知道了……咳咳……”
“爷爷,你现在别说话,我现在去找大夫!去找大夫!”齐光终于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努力的想让发软的双腿站起来。
“咳咳……别走!”老人瞪大了眼睛,回光返照般一把紧紧抓住了齐光的手,阻止齐光起身。
“没用的!我身体...…什么样子........我自己清楚的。”老人脸色变得严肃,“那个箱子里,也有给你的东西......”
齐光点头,紧紧咬着牙齿,牙龈渗出血,一字一句恨声道:“那个人是谁,我要杀了他……”
“不……不要想着为我报仇!你…...无论如何也....…绝对不是那个人的对手,你们俩…...离开这里,快,那个人…...还会回来的,他的目标...…是你。”
老人咳出一大口血,抓着齐光的手渐渐松开,而齐光一下子也呆滞了。
他的目标.......是我?
目标......是我?
是......
我?!
“从今以后,你们俩……要坚强,要...…勇敢。”连咳嗽都是浪费时间,老人嘶哑着嗓子说着。
“对不起!对不起......”齐光泪流满面,把头埋在老人的胸前,无意识的呢喃,疯了一样地道歉。
“傻孩子…...是我…...该谢谢你啊……”老人咽下最后一口气,面带微笑,永远闭上了眼睛。
水壶里的水终于蒸发完了,嘶哑的水壶停止了呻吟。
“爷爷!”
“爷爷!”
齐光声音嘶哑,齐影低声呼唤。
......
臭小子,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应该已经死了吧?
哈哈,老头子我活得够久了,你们别难过啊,不过丫头肯定会哭的稀里哗啦的。
嗯,说正经的。
大概十三年前吧,我还是江湖上很出名的术士——我可没有吹牛啊。
在一次游历的过程中,我目睹到了一次杀戮。
那是在深山里,我追寻天地精灵时误入一个庄园,那里生活着一家三口,他们被一个可怕的家伙盯上了,那个家伙一身黑衣,脸上带着骇人的白色面具,手上还拿着一支三尺长的笔。
男人虽然是一个强大的武夫,但是那家伙可怕的多。
女人抱着男婴想要逃离,神情绝望,时不时回首。
我看着女人无助的眼神和男婴天真的脸蛋,内心被什么东西深深的揪住了,我觉得我该做点什么。
也正是愣神,我被女人发现了。
那个家伙手段太过诡异,男人根本不是对手,勉强抵挡了一会儿就被那支笔穿透心脏,那男人,至死眼睛都在看着女人和男婴。
我不敢继续犹豫,在女人哀求的目光中从她手里接过男婴,女人则是选择留下赴死。
那个刽子手太可怕了,女人刚转身,就被不知从哪儿抛出的锁镰给杀死,幸好我擅长空间阵法,否则我恐怕也要死在那里。
不过那家伙的手段......简直诡异的变态!
我即将传送之际,他用那支笔凌空画着什么,竟然引发了空间暴乱!
幸好我运气不错,只是留下了脸上的伤。
为了不让那个家伙找到我们,从那以后我没有在任何人面前使用过阵法,并且隐姓埋名躲在大夏的都城,也许这会让那家伙忌惮……
转眼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一直把你和齐影当自己的亲孙子孙女看待,每天能看到你们开开心心的长大,老头子我也算安享天年了。
说实话,比起来做术士追寻天理,我更喜欢做你们俩的爷爷。
孩子,看到这里,你该明白了吧?
当年那个被我救下的男婴就是你......